石守信已經在宮門外等候。陳元之手提大刀從城門裏出來的時候,他趕忙迎上去作揖行禮道:“參見二皇子。”陳元之一見到石守信,又忍不住抽泣。
“二皇子,現在不能哭了。我們必須馬上啟程。”
“去哪裏啊?”陳元之抬起他清秀的小臉,這張小臉已經哭成一個小花貓。
“去一個很遠的地方。”石守信把陳元之抱上馬,自己翻身上馬,將陳元之放在自己的胸前。一記響鞭,黑馬直奔城南門而去。
南門口已經有一隊騎兵列陣等待。這是石守信的親兵。為首的是一個精壯中等個的年輕男子。濃眉大眼,鼻頭有點肥厚,倒是跟他厚實的身體非常的搭配。
“石將軍,我等已經集結完畢,可以馬上出城。”這副將見到石守信的馬,上前報道。說完看了一眼蔫兒不拉幾的陳元之,便拜到:“參見。。。”正待說出二皇子,石守信手一揮,打斷道:“吉大壽,不必多禮了。我們這就出城。”
出城並沒有想象中的困難。石守信因為經常出入上京,而且又是封疆大吏,已經有出入上京城的常用通關令牌,守城官兵也認不出二皇子,即便認得出,也不敢多問一句,都忙不迭的幫忙開門。
城外再無燈火,隻有無盡的狂野和當空的明月。月光下,陳元之與石守信依然共騎一乘。他扭過小腦袋,看著身後已經漸漸遠去的繁華的上京城,還有上京城裏他的家,眼淚再一次的流出來。
忙忙慌慌的跑了不知道多久,陳元之突然從顛簸中醒過來。他還在石守信的懷中,在馬背上策馬狂奔。天已經漸漸亮了。吉大壽駕著馬趕到石守信的邊上,說:“將軍,我們已經奔跑了兩三個時辰了,再跑這馬都受不了了,必須得找個驛站歇息一會才行。”
石守信看看身下這匹的黑馬。這匹馬長鬃俊秀,毛色油亮,身形健碩,比中原的馬匹要高出一個半的馬頭來。這是當年的老朋友從關外給他尋來的不多得的寶馬良駒。這黑馬此時也已經累得嘴角開始有些浮沫,氣息沉重,步子也已經疲憊的有些蹣跚。
石將軍應允道:“好,下一個驛站便停下修整。”
吉大壽得令後,回到後麵跟著的馬隊中將修整的消息傳給全隊。
下一個驛站不多會兒就到了。驛站很小,接待不了這麽多的人,所以除了吉大壽,石守信和陳元之以外,其他的人都熙熙攘攘的在驛站的庭院裏休息,喝茶的喝茶,吃飯的吃飯。
小陳元之本來剛剛從睡夢中醒過來,本來還以為昨晚是一場夢,現在看到這一切,又意識到自己已經突然從皇宮裏麵跑出來跟著石守信不明不白的一路的跑。十來歲的小男孩,忍不住又要抹眼淚。
吉大壽是個糙老爺們,看見小男孩哭,第一反應是咳了一聲。但是突然想起這眼前哭唧唧的小男孩是二皇子,趕緊自己捂了嘴巴。
石守信帶著吉大壽和陳元之剛剛在一張飯桌前坐下,還沒來得及點些飯菜,聽見吉大壽的一聲“咳”,又看見陳元之紅著鼻頭和眼睛,不易察覺的歎了口氣。“吉大壽,從現在開始,稱呼公子。”吉大壽趕緊點頭稱是。
“公子,昨晚宮中有變,至於其中原委,我們現在所知道的還不夠確切。現在唯一知道的消息是,”他壓低聲音,說:“皇上在親征回朝的途中已經駕崩了。”石守信的聲音,微微的有些顫抖。他強忍住自己的哽咽,因為他看見眼前的這個孩子已經用手緊緊的拽住自己的衣襟,忍住不放聲大哭。
“那我們為什麽要離開?”小陳元之強忍住心裏奔湧襲來的悲傷,故作鎮靜的問。他雖然小,但是也懂得皇權更替,是以先皇駕崩,新皇登基為起始。父皇駕崩,雖然還沒有立儲君,皇兄已經二十歲,應該能夠順利繼位。難道是母後怕皇兄繼位會對自己不利?
“因為事有蹊蹺。”石守信說。
“什麽蹊蹺?”陳元之問道。吉大壽也在邊上瞪大了眼睛看著石守信。
“現在不是談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地方不對,時間也不對。其中原委也尚未可知。等我們到了自己的地方,再來做打算。”石守信再次壓低聲音。
“我們要去哪裏?哪裏是自己的地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還有什麽地方是石守信自己的地方呢?陳元之天真的問道。
“我們要去百裏關。”石守信吃了一口剛剛端上來的飯菜,說:“你們趕快吃飯,吃飽了我們才有力氣繼續趕路。”他的命令不由分說,陳元之也確實已經饑腸轆轆,於是認真的大口吃飯,將所有的悲戚和疑問都大口大口的咽到肚子裏。
飯後大家小睡了一會,也好讓馬匹都吃飽喝足休息一陣兒。到了午時便啟程趕路。石守信在驛站給陳元之另外買了一匹馬,陳元之便跟著騎兵隊一路南行奔去。
路上,駕著馬,陳元之問吉大壽,“吉叔叔,百裏關是什麽地方?”吉大壽心道這小皇子看來知道的還是不多啊,道:“百裏關乃是石將軍鎮守的要塞關口。從百裏關出發往南三百裏都是石將軍鎮守的邊界範圍。在石將軍布防的範圍內,是沒有誰敢進犯我北燕疆土的。我石家軍乃世上所向披靡的神勇之師。”
陳元之露出欽佩之色,說:“所以這就是石將軍說的自己的地方?”
吉大壽一時語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說是“自己的地方”是大逆不道的話,可是,皇帝若是信你重你,這地方便可以是你的地方;皇帝若是不信你不重你,這地方便是你謀反作亂的證據。此刻,皇帝已經駕崩,麵對這個小皇子,吉大壽不知道作何解釋。
“百裏關是一個可以保你我安全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石守信的馬走在了兩人的邊上。
“此刻,你的安全,最為重要。”石守信看著遠方說。
這一路還算順利,到達蕭達嶺的時候已經接近天黑。四處看去並沒有什麽驛站,石守信安排大家野外宿營。騎兵隊便在吉大壽的安排下各自安頓下來。生火造飯,並無他話。
清晨時分,天剛剛蒙蒙亮。負責看哨的一個騎兵回來報道:“不遠處山腳下看見一隊西梁人馬正在向南方進發。”
“西梁的人馬此刻為何會在這裏出現?是商隊?”西梁與北燕的關係向來是笑裏藏刀,近幾年才開始慢慢通商,但是也少的可憐。
“不像商隊,倒像是使節。”騎兵回答。
“使節”石守信沉吟道,這個時候,怎麽會有一隊西梁的使節出現。皇帝駕崩的事情還沒有公諸天下,不應該有西梁使節出現。除非本來就是有什麽其他的事情進北燕。那都是禮部的事情。石守信想著,便不再多問。
“集結人馬,我們這就要出發繼續趕路。”石守信吩咐吉大壽。
這時候,山腳下突然殺聲四起。另一隊人馬衝進西梁隊伍,兩方不由分說便開始廝殺起來。一時間,塵土飛揚,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