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換空間（八十二）聘書
文/風起雲止
回美後的第一個工作日，蕭爸蕭媽就帶奕軒去醫院做事先約定好的超聲波例行檢查。一切正常，老兩口終於鬆了口氣，他們就怕兒子的腦瘤有反複。
幾天後，奕軒突然接到趙餘麗的電話。
“奕軒，結果出來了，我和我哥骨髓匹配！醫生說做幹細胞移植的成功率很高。”
“餘麗，太好了，這下你哥可以徹底治愈了。”
“奕軒，有件事我想求你幫忙。”
“餘麗，盡管說，我說過，隻要我能幫上的，一定幫。”
“奕軒，我這要求可能有點過分。。。” 趙餘麗突然猶豫起來。
“是手術需要錢嗎？一共多少費用？餘麗，你跟我說，我來想辦法。”
“奕軒，不是錢的事，我哥那兒錢夠了。我就想。。。就想身邊有個人陪著，醫生說整個過程要五六個小時，我。。。我怕。”
奕軒沒有馬上回答，他知道趙餘麗的意思，但他們畢竟在兩個國度。
“奕軒，我知道。。。我這要求太不切實際。你才回去，還有自己的工作。奕軒，我，我就是想能像上次那樣，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趙餘麗聲音低了下去。
但這句“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麽都不怕了”的話一下子打開了奕軒的英雄情結，他突然有一種被信任的感動，原來自己的存在，對另一個人有著這麽重要的意義。
“餘麗，我不能保證，醫院安排好日子後你告訴我，我看看能否安排得過來。”
“奕軒，真的？太謝謝你了。有你這句話，就算到時你不在我身邊，我也知足了。遇上你，是我這生的幸運。奕軒，你是我生命中的貴人。” 趙餘麗說著抽泣起來。
奕軒聞言，腦中突然閃過一張熟悉的臉。是啊，人生路上，誰都會有貴人相助，比如他在溺水後醒來遇上阿楚。那阿楚又何嚐不是他的貴人？
現在他要成為趙餘麗的貴人，也許這就是生命的承接和循環。
奕軒這幾天一直在心神不寧地等著什麽，一天下午他終於在信箱裏拿到一個大信封。一看來信地址激動地像捧著聖旨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間。蕭媽看兒子神神秘秘的樣子，心裏隱隱有點擔心。她有一種預感，兒子可能不會在家久呆。
果然晚飯後，奕軒激動地宣布。
“爸、媽，我今天收到聘書了！”
“聘書？兒子，你這是要去哪裏工作啊？”
“‘星雨園’，任副校長！這是正式書麵聘書。” 奕軒說著，迅速從大信封裏取出蓋了章簽了字的一份信函，放到爸媽麵前。
蕭爸蕭媽雖然有思想準備，兒子肯定會另找工作，但沒想到他會走這麽遠。
“兒子，你這是要去上海工作？” 蕭媽小心翼翼地問著。
奕軒點點頭，眼裏閃著光亮。
“媽，你兒子要當副校長了，厲害吧？其實我去跟羅博士麵談的時候，隻想當個畫畫老師。沒想到羅博士那麽器重我，要我出任副校長，看來你兒子給人印象還是挺不錯的。”
蕭爸蕭媽看著兒子的得意樣，不知怎的心裏特別難受。
“兒子，爸媽知道你有能力，也知道你和那些天使孩子有緣。記得高一暑假你第一天做義工回來就說以後要自己辦個特殊教育學校。你知道，爸媽一向支持你的選擇。但你這要長期在上海生活工作，太遠了。紐約這一帶其實也有很多學校，你要真打算走這條路，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的。”
“爸、媽，我懂。這些年來你們從未幹涉過我做任何決定。我這次跟羅博士談了很多，也跟他談了我的很多情況，包括腦瘤。紐約這邊自閉症兒童的教育已非常成熟，但國內很多地方還沒有正規化。其實真正自閉症兒童的人數遠不止在校的那些，有些家長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自閉症。羅博士說他精力有限，無法擴大學校規模。爸、媽，羅博士這次才告訴我，他有心髒病，已經做過幾次心髒搭橋手術。他其實一直在留意一個可以接手的人，萬一哪天他有意外。。。” 奕軒說到這裏語氣沉重了起來。
蕭爸蕭媽沒想到那次見麵時聲音洪亮精神飽滿的羅校長，已做過幾次心髒搭橋手術，兩人不由同時歎了口氣。
“我這幾天一直在查看資料，很多自閉症兒童其實都有特殊才能。如果師資允許，我們可以根據孩子們的特長開辦不同的專科強化班。像敦敦那樣的，好好培養，說不定以後會是個畫家，設計家；還有很多孩子對數字特別敏感。。。我知道美國現在很多自閉症兒童學校在搞這種強化試點，想讓一些自閉症孩子成為某一領域的專家。爸、媽，這不是不可能實現的。我現在在讀很多文章，寫提議。準備正式上任後，在星雨園也搞一個試點。”
奕軒越說越激動，沒給爸媽插嘴的機會。
“我知道你們擔心我的腦瘤複發，我自己也擔心，但我還年輕，總不能坐等腦瘤的再度光臨。這次確實是個好機會，星雨園的辦學體係非常完善，學校背後也有一個強力支持的董事會，資金更不是問題。現在主要問題是人力，羅博士非常期待我的加盟。我最近做了些功課，以後會去考一個特殊教育證書，將來在上海開辦一個特殊教育教師培訓。對了，爸、媽，因為我是外籍，學校會安排我的住宿。以後等我安頓好了，你們隨時都可以過來。我也會經常回美。我的長遠計劃是和這邊的學校搞橫向聯係，以後兩邊的孩子可以互通有無。”
蕭爸蕭媽看著兒子信心滿滿的神情，聽著他激情洋溢的長期計劃，無奈又感動。這個兒子，從小就比同齡人單純和執著。說得好聽一點有完美主義情結；說得不好聽點，過於虛幻，有點烏托邦主義。當初他們還擔心他這樣的性格不適合華爾街那種爾虞我詐的氛圍，但這些年下來，他憑借自己的實力，一路走來雖辛苦但還算順利。隻是兒子現在腦瘤出沒無常，他們當然不希望他再在那樣的高壓環境中工作。和心無城府的孩子打交道，也許是他此後人生最好的選擇。
兒子說得也不無道理，他還年輕，需要一份追求。既然命運之神把他推到“星雨園”門口，他們沒有阻擋的權利。
“兒子，爸媽從來沒有阻止過你什麽。你也知道，這一次，我們同樣會支持你。做父母的，就是放心不下，舍不得你離爸媽太遠。”
“爸、媽，我都這麽大了，沒什麽不放心的。況且在上海我有親朋好友，阿楚和她男朋友高律師，菲然秦岩，敦敦一家。。。”
“兒子，阿楚知道這事嗎？” 蕭爸突然問。
奕軒搖搖頭。
“我暫時不想讓阿楚知道。”
“奕軒，你跟爸說句實話，你去上海，是不是為了阿楚？” 蕭爸這回不想跟兒子繞彎。
“絕對不是。爸，以前我還一直覺得我們一家虧欠她太多。但這次去上海，看到阿楚妹妹工作生活都已走上正軌，她那個律師男朋友對她也很好，我已徹底放心。”
奕軒確實暫時不想讓阿楚知道，因為他這個計劃，與她無關；他更不想讓高律師誤會，以為他回上海是為了阿楚。
蕭爸半信半疑看著兒子，總覺得兒子這次不一樣，好像成熟了很多。他們提到阿楚，他非常冷靜，離開上海前也沒跟阿楚道別，提醒他，他說早跟阿楚道過別。
看著兒子一副不再兒女情長，要成就一番偉業的樣子，蕭爸也就放下了這塊心病。兒子去上海不為阿楚就好，他就怕兒子一根筋，萬一哪天發現阿楚不是他親妹妹，會承受不住她跟高律師在一起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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