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沒有做愛——性愛和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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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想我怎麽能夠讓水寧網友知道我有多麽的愛她！
這些年來她給予了我那麽多，雖然我不是一頭豬，隻不過寫過一些小文字，但她給我的讚美讓我成為了一個也有一價點值的人。盡管不幸的是，天不厚我，我不是一頭豬。我時常慨歎，假使上蒼寵幸，我真的是一頭豬那該有多好，那有樣我會給喜愛我的文字的網友們帶來多少驚奇、樂子和傷心，而這些都是我願意給他們的。有時我想如果能把水寧網友送到月球上去就好了；或者，讓她長出一對兔子的耳朵，兔耳朵，讓我可以一把抓住她的耳朵把她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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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篇讓我抓住了水寧兔耳朵的文章，原因在於最近讀到她寫的關於閱讀《隻是等待》的一篇文字。我尤其高興的是看到了她說：“立兄的這首詩《隻是等待》好像前段時間在他的博客裏讀過，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這次被他特地拿出來示眾，就去多讀了兩遍，因此讀出些意味來。”一個人讀到一段文字就感動了，是一件事情；一個人讀過一段文字，過了一段時間又讀了兩遍，讀出了一些意味，是另一件事情。這讓我想起了自己聽音樂的一些經曆：
“我喜歡生活裏的那些時刻，寒冷的冬天回到家，在寂靜中看見花開，夜晚一個人從盒子裏取出一張很久以前的CD，於是又聽到了那個作家的音樂，突然理解了，並喜歡上了他。這些時刻，讓我們得到了忍耐寒冷和孤獨的回報，理解了青春逝去的意義，懂得了美是無處不在的，是一種發現也是一種創造，於是，我們也準備好我們的小行李箱，可以平靜的，一個人走完自己的路了。”——《肖斯塔科維奇的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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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典詩歌達到了相當高的境界，但也有一個很大的不足，就是我們的詩歌通常寫得太實。這一方麵是由於我們一直把文學當成一種工具；另一方麵也在於我們這個民族不太喜歡抽象的思維。我們許多時候過於功利。這使得當年陳寅恪可以發展出一種以詩歌來嚴肅研究曆史的極具中國特色的史學方法。而當他用鶯鶯傳及詩來探尋、附會一個文學小說作者的私生活和道德時，就已經發展到不僅可笑而且有些令人反感的程度了
水寧網友非常聰明，接下來她說：“而如果你試著去想象或感覺，多少能觸及那詩的脈動，當然也可能隻是你自己心情的脈動。”這正是我想在這一篇文字中談論的，即一首詩可以從內在的情緒而非具象的情節來解讀和把握。而水寧網友正是這樣做的。如果從情緒來解讀，上半部分寫的是一種強烈的、衝突的情感，它清晰，銳利，存在等待的恐懼以及逃離與無法逃離的矛盾的張力；而到下半部分突然變成了一種緩慢悠長的情緒，它有些飄忽，似乎有著某種很淡的哀傷，似乎在等待一個注定不會等到的結果，可依然在等待著。這裏有一種日複一日的平淡生活中的某種失落或失去，這種期待之物注定無法得到的悵惘，是人生的一種普遍經驗。它可以構成一種悠長的傷痛、失落和深深的無法排解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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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水寧網友（我的輸入法中已經有了她的詞組了）已經不僅僅是在閱讀感受一首詩，而是在完成一首詩，最終通過一首詩進而發展到探索自己的內心世界，探索內心世界深處的恐懼體驗。這樣閱讀就變成了一個思維與想象起飛的過程，於是她寫出了非常精彩的一段：“我們的身體總是在等待短暫的快樂和享受，而我們的心靈卻在等待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一些我們說不出來的東西一些注定的錯過或擁有一些已經抵達和永遠未至。”這說的真好。這樣，她贏得了她的讀者的欣賞和感概。而其中的一個就是我。我喜歡這樣的長句，喜歡這樣的文字和思考，這是水生命的水波撞擊礁岩綻放出的一朵美麗的小水花。
我們進一步發現通過讀一首詩，水寧網友其實最終探索的是“我是誰”這一古老的哲學問題。而這一古老的哲學問題之所以對於我們具有永恒的重要價值，就在於探索這一問題的本身其實是在塑造另一個自我。這個自我更接近古希臘人試圖雕塑出的那種完美的人體，它是一個脫離了人的動物性的存在的精神的神性的自我。
而這便是寫作、閱讀和思想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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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種文學，一種以直接激發出人們強烈的情感為目的和方法。這類似於做愛；而另一種文學，我們似乎就可以稱為愛情了，愛情的本質是人類想像的產物，但一般稱這樣的文學為嚴肅文學。嚴肅這個詞在今天聽來有些可笑。但幸好真實生活中，嚴肅的愛情必須是以上床為目的的。否則，總是像Confucius那樣述而不作，就不能成為嚴肅的愛情，也不是真誠的愛情。（盡管在古希臘的哲學中，認為真正的愛情，上站立或椅子上的床外的愛情，即柏拉圖式的純粹的精神上的愛戀，古希臘人追求純粹。）那麽，或許我們也可以說，至少世俗生活中，愛情是性愛的一種高級方式（或超複雜方式），這樣，我們就完全可以說，嚴肅文學是文學的一種高級方式了。它們的目的不是簡單直接的激發讀者強烈的情感，使之獲得滿足，而是引導讀者的主動閱讀，在思考品味中逐漸走向探索之旅，從而達到內心世界更深更廣闊的地方，這樣其實是在構建一個更深刻更廣博闊更敏銳的內心世界，塑造出一個更豐富更優美更完整的自我，而不再僅僅是一個隻能簡單感動的人，從一個不斷追劇的追逐者變成一個行者。
我們當然也需要直接的強大的具有衝擊力的深沉、優美、感人的文字，可以把我們簡單的一下子撂倒。就像有時我們希望，不分男女，一下子被扔到床上，或剝光衣服，然後呢？當然不是思考和熱烈的討論了。
但是，一個隻能簡單感動的成年人是不足取的。
需要清醒意識到的是，強烈的感動往往具有強化社會主流價值觀，約束社會個體生活與思維的作用。）這樣，他們就不知不覺的成為一個既有社會秩序的維護者。這就是曆史和今天，中國的文學傳播的目的，和文學管製的目的。沉迷流行文學的讀者或觀眾的評議往往不能脫離具體的是非評論道德批判，從而進入更純粹的審美和真正的形而上的哲學思辨，摻和與非議往往成為他們關心的重點和能力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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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智力的表現之一在於，由簡單的刺激應答獲得的即時快感進化為從延遲反應中獲得延遲快感。文字本身就是一種延遲反應，閱讀的過程總是包括讀碼，解碼，轉譯，重構等一係列理解、抽象與想象的過程。然而，傳統的思想與審美是高耗能的生活，感動和興奮則要輕快容易的多。要知道今天每個人都要工作，而且都在拚命的工作。工作對於人類影響非常深刻。如今我們一生中需要掌握那麽多的專業知識，（這些都是需要通過高級的嚴肅文學的閱讀來獲得，）以至於我們內心的世界越來越多的由知識構築，而情感與思想的敏銳與豐滿似乎不再重要了。並且如今我們在工作中耗費了我們幾乎全部的能量，所以，回到生活時，我們就非常累，很多人連做愛都不想了。做愛耗能，而且，不能給我們帶來知識。
這導致另一個重要的閱讀習慣的改變。如今我們越來越少的有力量和心情來閱讀文學作品的同時，今天人們更喜歡讀科普。讀科普和做科研完全是兩碼事，讀科普不需要主動的審美和深入的思考，它的能耗非常低，而且和做愛也不同，它沒有狂喜，沒有情感的強烈的運動，它隻是一個知道的過程。它會給人一種虛幻的獲得感，當讀完一篇科普文章後，你會覺得自己就像個專家了。因此，讀科普覺得倍兒有麵子。於是，你感覺相當幸福，相當滿足，你覺得：
我今天沒有做愛，我今天，長知識啦！
科普閱讀是人類進化的一個新現象。人類進入農耕時代後演化出最重要的欲望，財富欲，而今天我們已經從財富欲中演化出越來越強的知識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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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絕大多數喜歡思想的人仍然相當沮喪的是，第一，我們隻是一些一般人兒，這真讓人，讓喜歡思想的人傷心；第二，我們還隻是人，我們以感覺和文學語言為思維的基礎，我們不能成為以運算和數學語言為基礎的機器人，除非知識神人，我們需要以偷偷摸摸的方式鬼祟的做愛，（這就是我們人類的常規的做愛的樣子，）不僅如此，我們還是如此的需要做愛，如果我們長時間不能以某種有效的方式做，我們會很焦躁，很難受，我們會不高興，甚至會發脾氣，時間久了我們就會變態，而神人就是一種變態人，非常態，非常的道，幸好，我們中絕大多數的人都一直在渴望著做愛，而且我們一直在不斷的做愛，在發育的過程中，我們在夢裏做愛，年輕時和戀人做愛，後來和老婆做愛，然後和情人做愛，和不認識的人做愛，我們還和自己做愛，有時花錢和付出體力去和專業人士做愛，據我所知，我們有些人還和桌子做愛，和瓶子做愛，和蔬菜、水果做愛，和動物做愛，和一些塑料製品做愛，未來還會和機器人做愛。我們這樣做的原因在於，我們無法擺脫我們的這塊肉，無法擺脫肉體對於我們的控製。那麽，我到底是誰？誰是真正的我？然而性愛給我們帶來的快樂最終都會迅速變成一種失去感。尤其當性與愛結合後，性愛給人帶來的隻是一種深深的傷痛，愛之愈深，傷之愈痛，那是一種永遠無法挽留的失去。現在，我們已經與詩與文學與所有的思想無關了，詩歌拯救不了我們，音樂拯救不了我們，聖賢的話語拯救不了我們，我們隻能一次次的愛，一次次的去做愛，而結果不過是一次次的失去，一次次的意識到青春的失去，愛的失去，短暫歡樂的失去，我們的力量和能力的失去，我們的美好的身體的失去，生命的失去。這會為我們帶來深深的傷痛與恐懼，使我們產生了一種想逃脫的強烈的願望，逃離死亡，逃入永生。但是，那扇門是緊緊關閉的。還從來沒有人能把它打開，但我們仍然在等待著。強烈的情感最終會慢慢的在我們的生活中轉化為一種悠長的若有所失的傷逝，生命中所有的消失和發生，最終為我們帶來的是一種感傷。於是，現在我們似乎感覺到這首詩或許寫的是：
生活與死亡
逃離是一扇門；
逃離是一扇緊閉的門。
我們無法逃離死亡，我們無法逃離一個時代，我們也無法逃離我們的生活。我們為什麽要來到這個世界上，為什麽要過這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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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寫到這裏我們的心中是如此的悲傷，以至於我的手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於是水寧掉到了地上，一溜煙跑走了。可惜，太可惜了，到手的兔子跑了，為什麽？都是因為不合時宜的——傷感和自我吹噓！但這樣我們也終於發現了，原來一直在我們壇子裏混的水寧是月宮跑出來的那隻小兔子。好家夥的，怪不得這麽可愛。原來是個小神仙！
那麽，我們不管這個神靈的小兔子了。我要問問你，我親愛的凡夫俗子朋友：
你今天做愛了嗎？你今天長知識了嗎？
立
2019/11/07 總之，寫這樣的自我分析的文字，我是沒有一點點的不好意思的。感覺非常好。但我很想再一次感謝尤其開心USA網友，WXCTEATIME網友，和水寧網友啦。
夜的能量 By 水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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