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者》曼麗與明台:永遠的生死搭檔
一
生死搭檔。
生死搭檔!
曼麗伸出手來,握成一隻拳頭,跟明台的拳頭碰了一下。她最後看了一眼明台,轉身,躍上城牆的劍台,拽著一條粗大的繩索,向著城牆下麵的黑暗墜去。
兩束探照燈打了過來,落到城牆灰色的磚石上。槍聲響了起來,子彈從耳邊嗖嗖地飛過。她感覺到繩索突然停止了下墜,開始往上升。
她抬頭望去,看見明台躍上了城牆,在用力抓著繩索,把她往城牆頭上拽。
“明台,是陷阱,快跑!”
她抬頭對著明台喊道。
繩索不僅沒有鬆開,而是被拽得更緊了。一串子彈打在明台身邊的磚石上,從明台身邊和頭上穿過。
“再見,明台,我的愛人,我的永遠的生死搭檔。”
她心裏喊了一聲,抽出刀子揮手割斷了繩索,讓自己墜落,墜落,向著無邊的黑暗墜落。。。
二
軍統局的一處安全屋裏,曼麗在床上蘇醒了過來,睜開眼,看見王天風正在屋裏踱步。
“老師!”
“醒啦,這場戲你演得不錯,你裝死裝得真像啊,連我差點兒都以為你真死了。”
“明台呢?”
“跑了。那個傻小子,完全被蒙在鼓裏,他還真以為你死了呢。”
曼麗鬆了一口氣。隻要明台還活著,就好。
“汪曼春的手下也太狠了,真對我開槍啊。”
“戲當然要演得真了,不然怎麽能騙過所有人呢?死間計劃的要想騙過特高科,不死幾個人給日本人看,怎麽能行呢?”
“老師,您怎麽買通汪曼春的?”
“一分錢也沒花。她跟梁處長一樣,知道日本人長久不了了,需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我跟她做了幾筆交易,最後還得再演一出戲,一出讓明台把我殺死的戲。”
“明台真的會把你殺死嗎?”
“他?學生怎麽能玩得過老師呢?裝死是給日本人看,讓汪曼春也好交代,這樣我也就可以脫身了。不然如果特高科來要人,到日本人手裏,我就完了。”
“老師,您太神了!我跪了!”
“你知道我最得意的是什麽嗎?”
“什麽?”
“隱瞞了你金陵大學高材生的身份,編了一個你是妓女錦瑟的故事,把明台留在了軍統。我告訴過他多次了,不要相信任何人。他倒好,我隨便找了一個人給他編了個故事,說你以前是錦瑟,他傻小子楞就信了。我當時嚴重地懷疑我看錯人了,差點兒把他踢出軍統去。”
“老師,您沒聽說過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嗎?”
“表自作多情了,人喜歡的是程錦雲,都婚了。”
“嗚嗚嗚,老師,您別哪壺不開拎哪壺行嗎?”
“好了好了,表傷心了。”
“你讓人家再傷一會兒嘛。。。”
“十五分鍾夠不?”
“老師,我還不太明白,為什麽非要我撤出來?”
“你在上海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什麽任務?”
“到中情局去做翻譯,打入中情局。”
“我?”
“你!”
“為什麽非得是我?”
“金陵大學英文係的高材生,整個軍統局也找不出來幾個,何況你還這麽漂亮和讓男人失魂落魄呢。中情局都是一幫傻蛋,你肯定能對付得了他們。從今天開始,你的新名字叫瑪麗蘇,代號515151。“
”老師,咱能別起個這麽爛大街的名字嗎?“
”這還俗?這是我能想出的最文雅的名字了。我文化程度是初小。。。”
“老師,名字俗點兒也就算了,這代號。。。這代號。。。也太那個了,您給換個數字可以嗎?”
三
重慶中美合作所內中情局辦公室內,曼麗在陪同美國海軍上將視察工作,流利地做著英文翻譯。
中情局聯歡會上,曼麗陪著海軍上將翩翩起舞。
中情局的電報室內,曼麗把剛收到的電文翻譯成英文。
一則電文引起了她的注意:中共北平地下黨新增一名成員,已經查實係軍統失蹤之明台,已將情報分享軍統。
曼麗一驚。
四
曼麗坐上江中的一葉小舟,小舟劃近一艘帆船。曼麗從小舟上躍入帆船。
一個濃眉大眼的英俊的中年男人,坐在帆船中,正在一塊木板搭成的桌子上揮毫寫字:
千古奇冤
江南一葉
曼麗從嘴裏扣出一個微縮膠卷,放在男人麵前麵前。
“這是中情局上個月電文的匯總。”
中年男人走過來雙手握住她的手。
“蔣梅同誌,我代表南方局感謝你!你是我黨最優秀最寶貴的情報工作者。延安方麵對你提供的美國方麵的情報非常重視。你是埋藏在敵人心髒的一把尖刀,要時刻小心,不可大意。鑒於你工作的重要性,以後你由我直接領導。”
“是!我能提個小要求嗎?”
“可以,完全可以。”
“能把明台從北京調到延安去嗎?他已經暴露了,不適合做地下工作了。中情局和軍統都知道他在北京,軍統不會放過他的。”
“誰是明台?”
“以前我在軍統的生死搭檔,後來他離開軍統,加入了我們。”
“這點兒小事你找我?”
“我知道不應該來麻煩您我跟上級反映了他們隻應付我什麽都不做都三個月了明台還暴露在敵人眼皮底下他隨時都會出生命危險隨時都會死掉的啊嗚嗚嗚”
曼麗哭了起來。
“我明白了。蔣梅同誌,你對國家和人民立下了巨大的功勞,你的任何請求我們都會認真對待。我這就讓人去了解一下,馬上把明台調到延安。”
“謝謝您。”
“你要記住,理想比生命更重要,國家比個人更重要,有時候,生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氣和毅力。”
“記住了。”
五
中情局電文室內,曼麗拿著一份電文,手在微微發抖。電文上寫著:
軍統已派遣特別行動組赴北平刺殺明台。
六
軍統局北京站安全屋內,王天風正在低頭研究行動計劃。門砰地一聲打開,曼麗用手槍頂著一個特務的腰,走了進來。
“你怎麽不在重慶,到這裏來了?”
“老師,我來救我的生死搭檔。”
“明台?他背棄了軍統,死無赦。你根本就不該來。”
“老師,您不是讓我們做生死搭檔嗎?我們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你知道軍統的規矩的,入了軍統,就不能離開,何況他加入了共產黨呢。這是地地道道的背叛!”
“老師,您不是說國難當頭,我們要為了國家犧牲自己嗎?給共產黨做事也好,給我們做事也好,明台他都是為了抗日,為了我們國家啊。他沒有做錯事兒。我們自相殘殺,那不是對日寇有利嗎?”
“是誰同意你到北平來的?”
“我自己來的,沒人同意。”
“你私自離開重要崗位,到北平來,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我來救我的生死搭檔。”
“你救不了他。趕緊給我回重慶去,免得中情局發現。”
曼麗把特務一腳踹倒在地,手槍指向王天風的腦袋。
“老師,你們殺明台,做得是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兒,隻有日本人才會高興。我這槍裏有三顆子彈,你要是不放過明台,裏麵的一顆就是你的。”
“你長本事了啊,敢把槍指向老師!”
王天風看著曼麗的眼睛,向著曼麗慢慢走去。曼麗的手哆嗦著,槍管顫抖著。
“老師,您不要逼我殺你啊。”
“你開槍啊,你殺我啊!”
王天風離曼麗越來越近。曼麗向後倒退著,退到了牆角。
“你殺我啊!”
王天風吼了起來。曼麗把槍口挪開,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你瘋了!”
“老師,我對您下不去手,但是我可以殺了自己。您不放過明台,我就死在您麵前。”
“你知道我們費了多大力氣,才讓你打入中情局的嗎?戴局長對你寄托厚望,你怎麽敢 ---“
“我知道! 所以您是覺得明台死了好呢,還是我死了好?戴老板是在乎明台生死呢,還是死在乎我生死?”
“唉,女人真是麻煩。戀愛中的女人更是麻煩。”
七
日本投降了,人們湧上街頭晃動著旗子慶祝,街頭上向著鞭炮聲鑼鼓聲。曼麗獨自站在路邊的人群裏,觀看著遊行隊伍。明台跟程錦雲在遊行隊伍中間走著,兩個人興奮地說著什麽,走過曼麗眼前。
“明台!”
曼麗喊了一聲。
聲音被鞭炮聲蓋過,明台沒有反應,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跟程錦雲走著。
曼麗扭過頭來,一瞬間眼裏滿是淚水。
八
1949年,長江外的一艘美軍軍艦上,曼麗身穿一身美式軍服,扶著欄杆,在霧氣裏看著逐漸遠去的上海。她用手絹擦了一下眼淚,把兜裏一張紙拿出來,看了一眼,揉成團,扔進了海麵。紙落在水麵上,被海水侵泡開,上麵隱約可見幾個泡大的字:
親愛的。。。明台。。。我走了。。。你。。。保重
九
一張張報紙閃過,上麵的大字標題印著:
中國軍隊占領漢城
中國試爆第一顆原子彈
尼克鬆總統訪問北京
中共在中情局的臥底特工金無怠被捕,獄中自殺。
十
一封隻有收件人沒有發件人的信,落到了郵筒裏。郵遞員把信送上郵局車。郵局車開到機場,一個個郵局包裹運上飛機。飛機飛過海麵,降落到北京。
一雙蒼老的手,撕開信封,從裏麵拿出兩頁信紙來,展看。戴上老花鏡,手指有些哆嗦。信紙很精美,印著海邊椰子樹的水印。抬頭寫著:
致生死搭檔。
下麵是工工整整的娟秀的字體。
十一
明台,你一定以為我早已經死了吧,不知你現在還會不會偶爾想起我來。其實我並沒有死,古城被殺,那就是一場戲。我棉衣裏穿得是防彈衣,身上的血是預先放在棉衣裏的血漿袋流出來的。這場戲是王天風和汪曼春親手導演的,目的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相信於曼麗死了。他們把我撤出來,其實是去執行一個更重要的任務:打入中情局。
你可能會覺得奇怪,汪曼春為什麽要這樣做。其實,汪曼春也是腳踏兩隻船,一邊在汪偽政權裏工作,一邊聽從重慶方麵的指揮,就像梁處長一樣,隻不過是通過不同的渠道。戴笠給軍統下了指示,要調我去給中情局做翻譯,從翻譯崗位上打入中情局。汪曼春並不知道這一切,她接到的指示是假裝打死我,然後把我的“屍體”交給軍統上海站B區的人。我想,你當時一定也迷惑,為什麽一向喜歡抓活口的汪曼春,竟然在眼皮底下看著特務們向我開槍而不阻止?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戲演得更真實:在那個叫於曼麗的女人死去的同時,另外一個女人誕生了。
你可能會更加覺得奇怪,我這樣一個沒文化的人,還有一段那樣不堪回首的過去,怎麽能打入中情局?事隔多年,我可以把真相坦白給你了,所有的人都騙了你:你的同事,你的上級,你的親兄弟,甚至也包括我。錦瑟就是王天風編出來的一個故事,是為了讓你留在軍校,而你竟然傻乎乎的相信了我原來是妓女這套鬼話。我並不是什麽妓女錦瑟,那個錦瑟早已被槍決了。我原是金陵大學英文係的學生,在校期間加入了共產黨,為了打入軍統內部,組織上派我去了戴笠做班主任的培訓班。後來到軍校,也並不是去做學員,是戴笠派我去監視學員和王天風,因為他不放心王天風,也怕軍校學員裏有共產黨打入。
明台,你說過,我們是永遠的生死搭檔。在接到離開你回重慶的指令之後,那幾天,我徹夜不眠,心疼如絞,白天強顏歡笑,晚上偷偷哭泣。那幾天,也許你已經注意到了我情緒的不穩定,你以為是因為執行死間任務,生死未知,對未來的恐懼。其實,你並不知道,我是真的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啊!因為我愛你,舍不得離開你啊!
被“打死”之後,我回到了重慶,在山城修養了一段,隨後開始了執行新任務,去了中情局的辦事處,一開始做翻譯,隨後開始從事情報工作。1949年,我跟隨中情局的人撤出了大陸,來到了華盛頓,在中情局總部工作,繼續接受台灣和大陸的雙重指揮。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我跟你哥哥一樣,其實是三重間諜:我在中情局做事,同時也是台灣方麵和大陸方麵的情報人員。做這樣的事情,需要有高度的智慧,冷靜的頭腦和堅毅的心。我比不上你哥哥,我是一個脆弱的人,經常有如履薄冰的感覺,不知哪天就會掉進海裏淹死。在山城期間,當時南方局的領導周恩來秘密會見了我。他對我說,理想比生命更重要,國家比個人更重要,有時候,生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氣和毅力。這些話一直鼓勵著我,讓我堅持到了如今。
明台,也許你不知道,我曾經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秘密見過你一麵。
那是1972年,尼克鬆總統訪華,那時我已經成為了中情局負責亞洲情報工作的室主任,作為中情局的代表,隨團訪問北京。我到北京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想去看看你。我事先向組織請求,在北京訪問期間,去看看你,見你一麵。組織告訴我說,你被打倒了,在牛棚裏勞動,去了太惹眼,不能暴露我的身份,所以不同意我去見你。
到了北京之後,周恩來總理秘密會見了我,詢問了我美國方麵對中美之間達成聯合公報的想法兒,說不會忘記我做得這一切,說代表黨和國家感謝我。我說我不需要感謝,隻有一個願望,想見你一麵,那怕隻是看你一眼。他說他會想辦法安排的。
第二天下午,我得到通知,他們晚上會把你帶到一個小餐館裏,我可以在那裏見到你。
1972年的初冬,北京還沒有霧霾,還能夠下一場大雪,雪裏透著一股淒涼和悲哀的味道。那天晚上,我借口去見中情局在北京潛伏的一個情報人員,去了北京西直門橋下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飯館裏。那天我提前十五分鍾就到了,點了一碗多年沒吃到過的地道的京醬肉絲,坐在桌邊等你。我手裏拿著一份《人民日報》,一邊低頭看著報紙上印著的尼克鬆訪華的黑體字,一邊不時瞥著門口。三十年了,我不知道你變成了什麽模樣,不知道還能不能認出你。當年明家的意氣風發的三少爺,是不是還是那樣英俊瀟灑,還是也變得衰老了。
我在那裏坐著,你就跟著幾個押解你的幹部模樣的人進來了。第一眼看到你,我的眼淚幾乎就下來了。你頭發蓬鬆,肌膚蒼白,衣服肮髒,像是一個囚犯,麵容也蒼老多了。我一陣心酸,當年的意氣風發出手闊綽的明家小少爺,如今卻像是一個饑餓了很久的叫花子,讓人心疼。也許你並不知道來餐館的目的,既沒有看見我,目光也沒有尋找我。那幾個幹部模樣的人在門口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點了菜,要了米飯和茶,一邊喝茶一邊聊天。米飯先上來,你像是很餓的樣子,端過一碗飯就大口吃起來。
我的生死搭檔啊。
那頓飯,是我吃得最難受的一頓飯,幾乎是和著眼淚咽下去的。
時間到了,我必須離開。我站起來,從你身邊經過,心情就像是在古城城頭跟你分別一樣難受。走出飯館的門,看見門口的一顆幹枯的老樹,路燈蒼白得刺眼,我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明台,後麵的事情我不能講了,裏麵有太多的機密。自從金無怠被捕後,我也暴露了。王天風老師把我接應了出來,送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我隻想告訴你,我現在很好,住在我喜歡的海邊,每天觀看潮漲潮落,潮湧潮退。
一直以來,我覺得自己是個有理想的人,是個為了理想可以犧牲自己一切的人。現在麵對潮水,看看今天的世界,反思過去,我突然感覺人生過得很失敗:我們做出了那樣大的犧牲,到底是為了什麽?那些都值得嗎?有意義嗎?
明台,事隔多年,我依然愛著你,每天都在想你,想跟你在一起。我現在明白了,理想是虛幻的,隻有愛人的肩膀才是真實的。
順便提一句,王天風老師給了我一千萬美元獎金,說是他個人心懷歉意,補償我的。我問他說,老師,難道您也成貪官了嗎?他嘿嘿了兩句,說誰不是呢,不過這錢不是他自掏腰包的,而是從瑞士銀行貪官們的賬戶裏拿來的,沒人敢報案。
很抱歉我不能透露我在那裏,但是如果你想找到我,請到文學城海外原創論壇參加《2019年海外原創詩歌短文大賽》,在這片文章下連續點擊一百下,注冊三個馬甲點三個讚。那樣的話,我就知道你來了,我會悄悄話聯係你。
祝好
你的永遠的生死搭檔
曼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