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美男子

          若幹年前,我的家座落在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校園,兩層粉色小樓,窗子底下就是一條窄窄的巷子。小樓隻有8戶人家,除了兩家西人,其他都是新移民。
         我習慣於早起,通常是全樓第一位出門者。那日清晨,天空飄著鵝毛大雪,出得樓來,竟發覺門口的垃圾箱旁佇立一人,頭上身上積滿了白雪。
          我好奇地走過去,幫他撣掉頭上的雪花,看到了一位沉思的美男子,彎眉深目,低垂的眼簾,高聳的鼻梁和抿緊的嘴唇。
         我問他,你是誰?
         默然無聲。
         你從哪裏來?
         默然無聲。
         你到何處去?
         他隻是默而不答,支頤深思,高不可側。
我請他進屋,掃雪除塵後仔細觀察,他好像來源於古老神秘的南美洲,又好似經曆過遙遠非洲撒哈拉沙漠的煙塵,其他就看不出所以然。剛上中學的兒子比我聰明,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嗜好,拿出許多珍藏的音樂磁帶與他分享。每給他一盤好帶子,他都欣然接受,藏於袋中。
         他很快博得我的喜愛,決定留他下來。他是個快樂的主兒,不吃不喝,容易侍候;不吵不鬧,終日思索,又樂於奉獻。哪天,你心存煩惱,隻要向他伸出手來,他立馬挑出一盤舒緩輕柔的音帶供你解憂;哪天,你睡不著覺,他也會給你輕輕哼出一串串優美的搖籃曲。
           一眨眼,他已陪伴我十幾年,其間搬過幾次家,他仍不棄不離,死心塌地留守;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我珍惜他,不願舍棄他。
          有一小事值得一提,我的雕塑家老師初來拜訪我,別的都沒注意到,卻盯著這位沉思冥想的美男子看了半天,最後叮囑我道,這可是件好東西!這更促使我敝帚自珍。
           我難得拾荒,記憶中這唯一一次拾荒,卻體驗了拾荒的樂趣,除了不勞而獲這實際的歡喜之外,更吸引人的是,它永遠是一份未知,它是一個沒有終止,沒有答案,也不會有結局的謎。
        近讀台灣女作家三毛散文集《背影》,其中有一段“拾荒人眼底的垃圾場是一塊世界上最嫵媚的花園”, 遂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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