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待花開 - 24

24. 大雪

記憶中的武漢冬天最多下兩三場雪,都不大。樹木房瓦上集個幾厘米就很夠意思了,行人常走的地麵總是漆黑的泥漿雪水,很少有含的照片中呈現的北方的一望無垠的潔白。但這個冬天武漢卻罕有的下了場大雪,大得壓斷了門前鬆樹的枝杆,操場上也白白厚厚的一層鋪開來,自行車壓過去像切蛋糕一樣留下了深深的痕。所有人都興奮了,盡情的分享上天賜予的禮物,雪球四處紛飛,歡鬧聲不絕於耳。

哥和我大汗淋漓的從操場上回來,才注意到樓前的這片雪白還沒被侵染,依舊靜靜的候著。哥首當其衝,踏出了一竄腳印,我突然覺得可惜了這片淨白。哥不由分說,揮手招呼我行動起來。自己則從院子的一角迅速的堆出一個雪團,躬身慢慢的往雪地裏推,很快雪團越滾越大,留下一條清晰的黑土路徑。我有樣學樣,從院子的另一角也滾出個雪團,隻是推到一半還沒能與哥的雪團匯合,便已推不動了。正自顧自的使勁,雪球邊上就多了幾隻手。是隔壁的惠和豔。

"使勁使勁呀!”豔嚷嚷著,很上心。

我和惠相視一笑,埋頭使足了力氣,很快三人合力將雪球推到了另一個雪球邊,竟比哥的那個大了好些。

“這次得做個大雪人!”豔滿臉的興奮,並試圖將哥的雪球抱起。

“很重的,我來!”哥邊說邊指揮大家讓開,邁開步子一個躬身,一鼓作氣抱起小一點兒的雪球迅速的放置到大雪球上。

“可得把它做得漂亮點兒!”豔很認真的拍打著雪人,想讓它變得圓潤光滑些。惠則找來樹枝一點一點的刮著雪人的菱菱角角。哥掰斷掉落的鬆枝插在雪人兩側全當是手臂。我拾起鬆果琢磨著是當雪人的鼻子還是眼睛。

“呀,它得是個漂亮的家夥,不能這樣隨便打扮它。”豔邊說邊伸手拆掉哥插上的樹枝,然後摘下自己的粉紅毛線帽和圍巾為雪人帶上。

“等等,我去找些漂亮的紐扣,還有胡蘿卜!”豔說著就往樓洞裏跑,還不忘囑咐:“別動它,千萬別動它!”

“女生女生,以為隻有漂亮才叫美!”哥很無奈的搖著頭,轉身去收拾壓斷的樹枝。

我這才注意到含正站在樹枝旁。

“這麽些樹枝壓斷了真可惜!”含說。

“可以靠著樹杆搭個窩棚。”哥說。

“好主意!”含的眼睛瞬間光亮了,彎腰去拾樹枝。我也上前幫忙,抓住樹枝的斷麵時,感覺到溢出的樹脂粘粘糊糊的。

“就靠著這顆樹吧!前後左右有足夠的空間。”哥拖著兩根大樹枝站在一棵大樹下,左右上下的比劃。

我們幫著哥一根根的試,一根根的搭,看著窩棚漸漸成形,圍出了內部的小小空間,很是興奮。窩棚還沒完全搭好,我和含便迫不及待的鑽進去。看綠色的棚壁四處透著光,聞淡淡的樹脂散發出的清香。

很快,這邊的窩棚搭好了,那邊的雪人也出落的漂亮可人。豔自豪的要向全世界展示她的作品,咋咋呼呼的邀請過往的住戶圍著雪人一圈圈的轉,一點點的看。

“行了,成了。”哥在窩棚外拍著手說。

“上去戴副手套吧,挺冷的!”想起一到冬天哥的手就凍成包子模樣,我勸道。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手上的樹脂味好重!。”哥說完便上樓回家,留我和含繼續呆在這個綠色的小小空間裏。

我們跺著腳哈著氣,卻誰也不肯先邁出窩棚。綠色的窩棚好像有神奇的力量,吸引人進來,留住人不走。

“你兩兒也過來看看呀,我的雪人多漂亮!”豔終於想起了我們。

“明明是大夥一起做的,就變成她的了。”含沒好氣的說。

我笑而不語。

“尋,你哥真行!這窩棚真好看。”豔碎步跑過來,一貓身便鑽了進來。

剛才綠窩棚裏還有充足的空間,一下子就覺得擁擠了。

“惠,快!快進來!”豔驚喜的嚷嚷起來。

惠躬身向窩棚裏看了一眼,溫和的說,“不急,一會兒再看吧。”

“進來吧!磨磨唧唧的!”豔不由分說的拉惠進了窩棚。

這回四個人徹底的擠成一團。

“這裏一點兒都不冷!”豔喜吱吱地說。

“那是!都擠成這樣了!”含瞪了一眼豔。

豔沒察覺出含的不悅,問到:”尋,你哥怎麽會搭窩棚?”

我被問住了,隻好說:“可能從書上看來的吧。他愛看書。”

“真了不起,你家肯定有好多外文書,你爸能看,你哥也能看。”豔分外的羨慕。

我無語,父親的外文專業技術書籍,哥應該是看不懂的。不過哥的成績好多半也是因為閱讀了大量的書籍的緣故。

“前些天,展還炫耀她爸要出國工作一段時間呢!那個神氣!有什麽了不起!”豔很不服氣的說。

“尋,你爸不是經常出國嗎,你去跟她講講。氣氣她。”豔自顧自的講。

我尷尬的笑,沒回話。

“膚淺!”含在我耳邊輕輕的嘀咕。

其實哥小時候因為父親出國沒少受氣,被同學們喊小假洋鬼子,為此他把父親帶回的新衣服塞在床底,穿最舊的衣裳背最破的包;母親不甘於隻依賴父親過風光輕鬆的日子,起早貪黑的學習技術知識和多門外語;而我緘口不提父親,卻總在不經意間,感覺被靠近被利用。含說的膚淺是什麽意思,我不太明白。但有一點我能意識到,父親的成就不代表我的,不代表哥的,也不代表母親的,我們都在找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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