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待花開 - 6

6. 晨與他愛美的母親

小學高年級開設了自然課,晨便是自然課老師的孩子。每每開設課外活動組,自然課老師選中的孩子裏都一定會有我與晨。我們一起到花圃裏學習用花盆種花,晨總忘記在加入土壤前要先在盆底洞處墊上一塊碎瓦片,導致土壤掉落一地。自然課老師無可奈何的訓斥和我們的歡笑聲總能讓皮膚白皙的晨臉紅到耳根。可每每換盆裏的泥土時,晨都會幫我把頂不開的盆底瓦片弄出盆來。

刷葉片也是自然小組的活動內容之一,我們采來嫩綠的寬葉片,用牙刷蘸了水醋一點一點的把它們刷得隻剩筋脈,然後用紗窗網把它們刷成各種顏色,做成書簽,明信片或貼畫。我每每得意於自己的作品時,晨卻在用顏料塗滿手掌,在畫紙上按著手印,桌上都是他刷破的葉片。

其實學校說大不大,家屬區裏人來人往,天天打著照麵。孩子們也都在一處上學,誰惹了麻煩,不到第二日,便戶戶知曉。從幼兒園時住過的筒子樓,到小學時住過的兩室一廳的樓房,我家與晨家都一同搬進搬出。住筒子樓時,自然課老師因一時不得已給晨穿了他姐姐的裙子,而讓晨在孩子們麵前抬不起頭;上了小學,我因一時貪玩而賴在五樓的晨家裏,讓住一樓的父母一頓好找…… 家長裏短的日子,關上門是小家庭的瑣事,走出門是大家庭的光陰。我們鬧著笑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就長大了。

晨的母親作為自然課老師是親切的,但她的衣著打扮卻總招人詬病。其實自然課老師是愛美的,隻是那種美太過豔麗突兀。一會兒是大紅的耳環,一會兒是嫩黃的發卡,一會兒是綠絲巾配紅襖,一會兒是紅唇配紅旗袍...... 別說老師們議論紛紛,連孩子們都私下裏取笑。

“看見沒?今天自然課老師換了副白耳環,圓圓大大的那種,走路直晃悠!我在後麵跟了一路,很想問問老師在哪兒買的。我也很想有一對!”晶一大早衝進教室就嚷嚷道。

“老天!可別配上黑絲巾,搞得跟披麻戴孝一樣!”含不無擔心的說。

“這次是紅絲巾,還行。”晶幫襯著說。

我在腦海裏想象著白耳環配紅絲巾和配黑絲巾的區別。

“晨!晨!幫忙問問你媽在哪兒買的耳環,我也想要!”晨進教室時,晶叫開了。

晨沒理會晶,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晶不依不饒,跟過去重複著剛說過的話。

“要問自己問!”晨沒好氣的說。

“發什麽脾氣,有什麽了不起!”晶覺得委屈,回了一句,怏怏的走回來。

我看著氣惱的晨,其實晨一直以來都因其母親的別樣著裝受到大夥的嘲笑,而他又是極易害羞的人,一被同學們調侃,臉便會紅到耳根。快小學畢業的時候,一到放學,他母親喊他一起回家,他都抗拒著一個人先跑了。

其實關於“美”這個話題,我們從來沒有具體討論過。或者說一談到“美”,便與“臭美”聯係到了一起,這是我們都不願意沾上邊的。但我們愛養得花紅葉綠的君子蘭,枝繁葉茂的文竹,種得粉汪汪的海棠,高昂挺立的雞冠花。有誰穿了件新衣裳,新鞋,我們也一樣討論好看不好看。但那樣的美是不紮人眼球的,和諧的美。若過了,便成為虛榮的代名詞,會招人議論。母親將那些美麗的套裝很自覺的和諧美了;我曾因為要買一條地攤上的項鏈被老師批評為虛榮,便很知恥的放棄了那樣的臭美;而自然課老師頂著從大人到孩子的指指點點,固執的堅持著她的美。那份勇氣和著她身上的豔麗色彩在我眼裏是分外的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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