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赫斯的父親是個律師,寫了一部未完成的小說,希望他的兒子幫他寫完。在他19歲那年父親帶他去一個妓院裏行“成人禮”。
博爾赫斯通過遠房表妹諾拉(Norah Lange),認識了她的大學好朋友並喜歡上了這位平凡無奇的姑娘,還動了和她結婚的念頭。他母親覺得這個地位低下的西班牙移民後代配不上自己的兒子。他沒有反抗母親的意願,兩人分手。結果她也和諾拉斷絕了關係。
不久他把感情轉移到諾拉身上。諾拉是個假小子,有一頭紅發,身材高挑,行為出格,有時甚至放縱不羈。她14歲開始寫作,她的詩作流露出尋找去世父親替代品的渴望。他幫助諾拉出版了她的第一本書《夜色中的街道》,還為詩集寫了序言。博爾赫斯和諾拉的關係越來越親密。諾拉在詩中寫道:她感覺到他就在她的心裏,就像寧靜夜晚的月亮一樣清晰。兩人在1927年7月份正式訂婚。
諾拉是博爾赫斯的女門徒。一次飯局意外的相遇,斯文的博爾赫斯介紹她認識了自己討厭的對手、文學界的大人物、先鋒派詩人吉龍鐸。席間諾拉不小心打翻了紅酒,吉龍鐸靠近她低語:“血在我們之間流淌。”他的話化尷尬為調情,21歲的諾拉動心了。這個大她15歲的男人,是她不停尋找的父親的替代品,有荷爾蒙過剩的雄性氣概,隻用一句話就讓她認定他是命中注定的人。顯然她喜歡舉止瀟灑熱情奔放的男人。她說“他充滿活力和激情,從那天起我就愛了他。”
她的近視口吃的表兄帶著她來聚會,結束時,她卻跟著吉龍鐸走了。開始吉龍鐸對諾拉沒有真心,她兩次向他表白,他兩次拒絕了她。諾拉認為可能是吉龍鐸擔心她和博爾赫斯的婚約,於是她宣布解除婚約,發誓要跟隨吉龍鐸到天涯海角。他徹底地征服了她。
博爾赫斯視如珍寶的諾拉,在吉龍鐸那兒成了棄婦——她兩次被這個情場浪子拋棄。第一次,吉龍鐸不辭而別去了巴黎。第二次,吉龍鐸為了處理父親的喪事回到阿根廷,進而跟她坦白,他已有家室,之後他回到歐洲,音訊全無。
這是一場連環單戀,博爾赫斯愛諾拉,而諾拉愛吉龍鐸。博爾赫斯再次衝動地向她求婚。似乎吉龍鐸越傷害她,她越無法愛上表兄。死了老婆的吉龍鐸又從歐洲回來了。諾拉的一顆心又一次開始折騰,表兄的陪伴不能換來她的愛情,為了結束這筆糊塗賬,她決定去奧斯陸的姐姐家住上一年。
諾拉的抉擇讓博爾赫斯痛不欲生,但他幻想著有一天諾拉會重新回到他身邊。
諾拉回到阿根廷後,鐵了心,和博爾赫斯保持距離。她對愛情的態度非常明確,不愛就是不愛。對博爾赫斯而言,對諾拉的愛情是他的劫數。同年詩集《聖馬丁劄記》出版,這是他詩人生涯的告別書。這次不成功的愛情給他巨大打擊,對他的傷害如此之深以至於無法再創作詩歌,也可以說切斷了寫詩的靈感。這一年成了他寫作的轉折點,寫了14年詩歌之後,他轉向寫散文和評論。
在40歲左右他成為一名小說家,通過寫小說走上了一條救贖之路。
諾拉不甘心做文藝女青年,決定甩掉“詩人的女伴”這個名號。就在博爾赫斯發表第一部短篇小說集《惡棍列傳》時,諾拉寫出長篇小說《45天和30名海員》,在慶祝該書出版的宴會上,聶魯達、洛爾迦、吉龍鐸等十幾位文壇名人全部身穿海員服,如眾星捧月將諾拉簇擁在中間。從此,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文學沙龍裏多了一位活躍的女作家。聶魯達是智利駐阿根廷大使館文化領事,博爾赫斯最憎恨的詩人,他剛剛上任不久就結識諾拉。他們倆情投意合,經常在公共場合互表愛慕。從西班牙遠道而來的洛爾迦,也是諾拉的仰慕者。有那麽一段時間,諾拉、聶魯達和洛爾迦的桃色傳聞傳遍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文藝圈。
聶魯達、洛爾迦、吉龍鐸等慶賀諾拉的小說出版
聶魯達在回憶錄裏寫道:在飯桌上,費德裏科(洛爾迦)和我分別坐在主人兩側,中間隔著一個高個子、空氣一樣的女詩人,就餐期間,她的眼睛更多地看著我而不是費德裏科 ……我把女孩攬入懷中,當我親吻她的時候,我發現她很有肉感,豐滿,很有女人味,一切都很完美。讓費德裏科感到震驚的是,我倆躺倒在瞭望台的地板上,我開始脫她的衣服,這時我能感覺到費德裏科的大眼睛瞪著我倆,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快出去!快去,別讓人到樓上來”,我衝他大喊。
聶魯達沒有說出女詩人的名字,但他說的就是諾拉。
聶魯達在1934被調往巴塞羅那,跟諾拉的關係隻維持了幾個月。聶魯達離開後,諾拉繼續纏住吉龍鐸不放。到了1943年他們才結婚。
這樣一位極具魅力的女性,博爾赫斯終其一生也無法獲得她的芳心。諾拉的這些緋聞當然傳到了博爾赫斯耳朵裏,他妒忌得發狂。對諾拉的執戀是他邁不過去的坎,諾拉是博爾赫斯至死不滅的欲望。幾年不寫詩的他寫了《兩首英文詩》:“我可以獻給你我的孤獨、我的黑暗,還有我心靈的饑渴。”不論這首詩多麽真摯感人,也挽回不了她的心,她不愛他,他連當“備胎”的機會都沒有。
這段單向付出的苦戀拖了十來年,直到諾拉一大家子賣掉老宅搬走才終止。
後來他經曆了父親的中風和去世,38歲開始人生的第一份工作,靠收入微薄的圖書管理員的月薪艱難度日。博爾赫斯這種失落的心情一直延續到了1940年。這年初,博爾赫斯對諾拉的姐姐海蒂有了想法,覺得自己愛上了她。博爾赫斯甚至還向她求婚,但遭到拒絕。她說,“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隻是好朋友”。
到了那年9月份時,他變得非常痛苦,原因是海蒂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舊情敵吉龍鐸是這個新情敵的文學讚助人。老天成心要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博爾赫斯買了一把手槍差點自殺。
博爾赫斯對女人的迷戀,其實很少沉溺於肉欲的滿足,那些女人可以給他帶來創作的靈感和激情,但他生命中的女人大多帶給他情感的挫折,甚至接近精神上的崩潰。失敗戀情的最終結果,是他沉溺於書齋與文字及越來越深的自我,鑽進自己創造的迷宮裏久久不肯出來。在這個迷宮裏有很多分叉的小徑,很多鏡子,和鏡子所衍生複製出來的無數鏡像。
現在被稱作作家的作家的博爾赫斯已經寫了10年小說,還被評論家認為是個不成器的小說家。他頗為自得的小說集《永恒史》1936年四月份出版,到年底才賣出了30多本。後來被奉為“先鋒聖經”的《小徑分岔的花園》發表時也是失敗的,評論界認為這是一篇“帶著異域色彩的頹廢之作”,盤旋在“偵探小說和故作深奧的博學”之間。兩年後,他把《小徑分岔的花園》和之後創作的6個短篇收成合集《虛構集》,阿根廷作家協會特設一個“偉大榮譽獎”頒發給博爾赫斯。
失明和失眠困擾了博爾赫斯大半生。生活中大多數時候他與苦澀、失敗和被忽視為伴,被反複失敗的愛情折磨,為不能滿足父母的期望而痛苦,在自責和羞愧中度過了許多孤寂時光。他感到命運的不公,他等了太多年,心碎太多次。確實博爾赫斯的好運來得太遲,1950年他當選阿根廷作家協會主席,1953年擔任國立圖書館館長,隨後他幾乎囊獲了除諾貝爾獎之外歐美所有文學大獎。他最初是以詩歌創作為主,最終因小說而享譽世界。
強勢而高壽的母親幾乎控製了他的一生。她母親擔心在她去世後沒人照顧失明的他,要他結婚,68歲時娶了年輕時就認識的一個寡婦,婚姻隻持續了三年。最終他獲得了小他47歲的瑪麗亞·兒玉的愛情,他娶了她。她從內心裏崇拜博爾赫斯,熱愛他所取得的文學成就。她的陪伴給了他一直渴望的平靜,他一生求而不得的愛情玫瑰在生命行將枯萎時開放。
博爾赫斯具有一般人不具備的語言優勢,為了讀叔本華他自學德語。除了母語西班牙語和英語外,他還可以直接閱讀法語、德語、拉丁語、意大利語等語言的作品。
艾柯說:“留存於博爾赫斯作品裏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他有能力運用百科全書各式各樣的碎片,並重組成理念的美妙音樂。”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