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換空間（四十二）落入凡間的天使
文/風起雲止
亦軒一直不知敦敦是自閉症孩子，肖楚也沒告訴他這是一個特殊學校，覺得既然他和敦敦能“一見鍾情”，到學校後也會自然而然地融入。聽到敦敦媽約好要他去敦敦學校參觀並拜見董事長和校長，亦軒興奮異常，想著終於有機會可以補貼家用，尤其又是做自己喜歡的事。
一早起來，亦軒就翻箱倒櫃地找東西。肖楚等他出來吃早餐等不到，便敲門走進他的房間。隻見亦軒穿著一件白襯衫，衣櫃抽屜都開著，床上堆得亂七八糟。
“阿軒，你在找什麽？” 肖楚有點生氣。
“奇怪，我的領帶呢？” 亦軒頭也沒抬。
“你要領帶幹嘛？” 肖楚糊塗了，不知阿軒一大早又發哪門子神經。
“我不馬上要去敦敦學校麵試嗎？” 亦軒終於抬頭，看了一眼肖楚，不悅地說。
肖楚一愣，她壓根兒沒想到亦軒需要西裝革履去敦敦學校，就一義工，說穿了就是去熟悉一下學校，跟大家見個麵而已，哪用得著這麽正規？但看亦軒如此認真，又不忍拂了他的熱心，隻得說：
“在我那兒，我去拿。”
當初整理亦軒衣服時，肖楚以為他一時半會兒不需要西裝領帶，就把它們都掛在了自己的衣櫃。肖楚回房找出一個掛著七八條領帶的衣架過來，亦軒看了眼睛一亮，馬上衝過來挑了一條黃色細花的，對著衣櫃的鏡子比劃了一下，搖搖頭放下，重又拿起一條紫灰條紋的，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想起伺候在一旁的肖楚，抬頭說了句：
“阿楚，謝謝！”
聽到這聲生疏的謝謝，肖楚一時有點不適應，這可不是那個心安理得享受她照顧的亦軒。看著他手裏的領帶，肖楚心裏直發毛，她都不知領帶該怎麽係，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亦軒說不需要這麽正規，卻發現他自己對著鏡子忙乎了起來。
亦軒揚起下巴，豎起衣領，將領帶一頭嫻熟地繞過脖子，然後比劃了一下兩端的長短，雙手翻舞了幾番，一個漂亮的結就在指間亮了相。他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又稍稍調整了一下，翻好衣領，回頭看向肖楚。
肖楚早已看得一愣一愣的。
“阿楚，你怎麽啦？”
亦軒看著目瞪口呆的肖楚，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一個跨步到她麵前，關切地問道。
肖楚晃過神來，敢情自己剛才在看猴子耍雜技呢。這死阿軒，怎麽就會整天問這句“你怎麽啦”。
“我沒怎麽！就是。。。就是看你戴領帶的樣子，還挺像模像樣的。”
“那是！阿楚，我打得好嗎？” 亦軒一聽阿楚誇他，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肖楚點點頭。不過看他穿著襯衣戴著領帶的樣子，還真有點陌生感。
“快出去吃早飯吧，等會兒施茹就要來接我們了。” 肖楚催著亦軒去用餐，轉身走出了房間。
施茹的車到達肖楚小區時，肖楚和亦軒正好走出樓道。施茹下車，看到亦軒差點沒認出他來。公園裏那個有點傻乎乎的大男孩，搖身一變成了職場帥哥。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敞開的米色風衣下西裝革履，領帶頭結實小巧，漂亮的下巴微微仰著。看到她，亦軒的眼神沒有回避，主動點頭說了聲早上好。
施茹頓時有點受寵若驚，趕緊說肖老師好。然後看向肖楚，又暗暗吃了一驚。上次見麵時穿著隨意的肖楚，這回顯然也精心打扮過，腳蹬高跟鞋，裹著一件黑色風衣。
“肖楚，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施茹由衷地誇道。
肖楚一聽這話哭笑不得，苦唧唧地說了聲謝謝。這哪是她想要的裝束？可亦軒不僅自己堅決要求穿上西裝，還逼著肖楚也打扮得中規中矩。說去工作麵試，馬虎不得。肖楚猜他失憶前肯定是那種窮講究的男人，從他櫃子裏的衣服就能看出。她這從小搞藝術隨性慣了的人，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隻不過去看學校，穿這麽正規，還不被人笑死。但亦軒那倔脾氣，她也發作不得。
敦敦的私校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星雨園”，坐落在長寧區一個遠離鬧市的安靜小區。施茹說整個學校也就30個孩子左右，老師學生的比例接近1:1。
楊誌全早在校長辦公室等著他們，看到施茹帶著一男一女從遠處走來，馬上迎出門去。眼光落到施茹嘴裏的肖老師身上時，心裏不由嘀咕了一下。本以為敦敦喜歡上的是一位搞藝術的大男生，可向他走來的這男人，氣場強大，根本不像來教畫畫的，倒像來跟他談判的。
施茹看到自己老公疑惑的眼睛，知道肖老師的形象出格了，馬上對他使了個眼色打圓場。
“誌全，這就是教敦敦畫畫的肖老師和他妹妹肖楚。”
“你好，我是楊誌全，敦敦的爸爸，也是星雨園的董事長，謝謝你們過來。” 楊誌全馬上調整心情，換上一張笑臉向亦軒熱情地伸出手。
肖楚的心懸了起來，亦軒至今未跟任何陌生人握過手，敦敦爸貿然伸手，亦軒會不會。。。失禮？
“很高興認識你，楊董。我是蕭亦軒，謝謝你的邀請。” 亦軒遲疑了幾秒鍾，終於開口，並禮貌地接住了楊董的手。
肖楚暗暗鬆了口氣，亦軒好像進入了角色。這些禮節也許從未隨著他的失憶而被遺忘，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他的記憶在加速恢複。
楊董跟肖楚握過手後，便帶著他們回到校長辦公室，肖楚這才發現原來這家私校的校長是美國人。
楊董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告訴亦軒和肖楚校長叫Robert，他們稱他羅博士，是美國一位很有經驗的特殊教育學家。
“Mr. Xiao, welcome！謝謝你對自閉症兒童的關心和支持。” 羅博士的聲音洪亮，中文咬字清晰，非常有親和力。
亦軒沒有馬上接話，嘴裏呢喃著“自閉症”三個字，片刻眼睛疑惑地看向肖楚，結結巴巴地問：
“阿楚，敦敦是。。。是自閉症孩子？”
肖楚一看他這樣子，心想完了，剛才的氣場一下子全沒了。早知道真該告訴他這是個特殊學校，好讓他有思想準備。
“Yes，Mr. Xiao. 這裏的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上掉下的星星。” 羅博士沒等肖楚回答，就接過了亦軒的話頭。
亦軒聽了，表情複雜地看著羅博士，繼而又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在場的每一個人，若有所思。肖楚這回不是擔心他會簡單地犯傻，而是擔心他會一走了之，冒犯羅博士和敦敦爸媽。
看到肖老師愣在那裏不出聲，楊誌全和施茹都變了臉色。
“You’re absolutely right，Dr. Robert. All the kids with Autism are angels who lost their way to heaven and fell down to earth. ” 亦軒突然上前握住羅博士的手，流利的英文脫口而出。
“Mr. Xiao，you speak English？你這句話說得太偉大了，每個自閉症孩子都是落入凡間的天使，angel！” 羅博士英文夾著中文，大聲地叫著，緊緊握住亦軒的手，眼裏閃著共鳴的淚花。
楊誌全和施茹徹底呆住了，兩人看看和羅博士一樣激動的亦軒，又轉頭看看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被驚得淚光點點的肖楚。
這肖老師難道也是落入凡間，來拯救敦敦和這些自閉症孩子的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