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之若儀（157）慈母送衣
作者：獅子羔羊
星期一，正璿早早地起身，吃了媽媽下的麵條就背著書包，推著自行車要出門。
靜儀看到他隻穿了一件運動衫，就說：“你的‘的卡’兩用衫呢？穿上，別受涼了。”
正璿遲疑了一下，無奈地告訴媽媽：“星期六中午我洗了衣服，晾在宿舍外麵的。下午去收衣服的時候就那兩用衫沒了。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掉了那件衣服，正璿很難過，他很後悔自己把衣服晾到樓外空地，要是晾在宿舍裏就好了。
聽到正璿這樣說，靜儀知道他心裏也不好受，就沒責備他。她回身從屋裏拿出一件帆布工作服，遞給正璿，說：“先穿這件，別受涼了！”正璿順從地穿起工作服，推車出門。
晚上，靜儀照顧明霞吃上晚飯後，對明霞說：“妳吃完飯就把碗放桌上，自己休息去，我回來再洗。我去夫子廟給買件衣服送給純兒送去。他的衣服在學校掉了，沒辦法我讓他穿了我的工作服去學校了。大學生穿工作服，我怕同學笑話他。”
明霞近來神智不太清楚，靜儀講了這麽多，也不知道她聽懂了多少。隻見她揮揮手說：“去吧，去吧。”
靜儀摘下圍裙，拿了錢包，就匆匆出門了。
為了省五分錢車錢，靜儀一路疾行。當她到了遵義商場（原永安商場）時，靜儀的鼻尖上已經布滿了小汗珠。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連忙走到櫃台前看起衣服來。
不一會兒，靜儀給純兒選了一件灰色的卡解放裝，八塊兩毛錢。是貴了些，但是想到純兒穿到身上的精神樣，靜儀沒有猶豫就買下了。
靜儀把新衣服放進包裏，走出商場大門。看著天色已晚，為了今天就能把衣服送到，靜儀決定坐車去學校。她找到建康路公交車總站，坐上三十一路電車。
拖著兩條辮子的電車沿中山南路、大行宮、中山東路，經新街口，到珠江路。靜儀的日常活動範圍一般僅限於城南，平時上班下班再加上菜場糧站，就是新街口也最多一年來兩三次。坐在公交車上看著沿途的街景，靜儀有一種進城的感覺。看著這寬敞的馬路，川流不息的車輛，聯想到柳葉街石饅頭路的小巷，雙塘義塚地的熒光，渡船口順流而下的竹排，靜儀感歎道：唉……我們純兒終於走出了城南貧民窟，來到南京大學上學了。從當年我在金陵大學讀書到純兒來南京大學學習，我們母子二人用了三十多年，終於有了轉機……
晚上八點多，靜儀才找到正璿的宿舍。開門的男孩手捧一本厚厚的書，他客氣地把靜儀讓了進來，告訴她呂正璿去晚自習了。靜儀在正璿的座位上坐下，無意中看到那男孩手中的書名，《紅與黑》。靜儀記得自己還是在金陵大學讀書時看過這本書。當時她讀這小說時，為平民的兒子於連流離於複辟封建王朝的教會勢力和大革命時期的進步力量之間，最終丟了性命而難過，也為他的幾段愛情而落淚。三十多年後，看到年輕的一代也在讀這書，靜儀感觸頗深。
就在靜儀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時候，學生們陸續回來了。看到靜儀後，他們都很禮貌地與她打招呼。有一位同學告訴靜儀說：“教室九點鍾熄燈，呂正璿一會就會回來了。”
果然不一會兒，隻見正璿穿著帆布工作服（很像後來流行的牛仔夾克）背著一個碩大的書包推門進來。他吃驚地看著媽媽，用南京話問道：“姆媽，妳怎麽來了？”
怕兒子在同學麵前不好意思，靜儀沒有像平時在家裏那樣叫他純兒，她說：“正璿，知道你的衣服丟了，怕你為這事煩心，我給你又買了一件。來，你看看喜歡不喜歡。”說著，靜儀從包裏拿出新買的衣服遞給兒子。
知道家裏不富裕，正璿說：“這個工作服也能穿呀，妳又為我花錢……”
靜儀喃喃地說：“為你花錢我願意，隻要你不分心，好好讀書……”
正璿急著說：“妳看，我不是好好讀書了嘛，晚自習到這麽晚才回來。”
怕影響別人休息，靜儀急著要走。正璿陪著媽媽走出宿舍。
母子二人在車站一邊等車，一邊聊著家常。不一會兒，車來了，靜儀上了車。因為是晚班車，車上乘客寥寥無幾。靜儀坐在座位上，透過車窗玻璃，向後望去，隻見正璿仍然站在那裏，向她招手。她也舉起手，向正璿揮著，直到車子走遠，正璿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明皓啊，我們的兒子真的長大了。”靜儀暗暗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