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06)沉重的傳票

來源: 溫涼 2019-05-09 13:47:42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9460 bytes)

風兒吹著樹枝颯颯作響,太陽早已掛在半腰,灼烈熾熱晃得人睜不開眼。洛林走出前門,她今天身著白色圓領短衫,黑色七分掐腰長褲。洛林用手臂遮住腦門雙腳踩著階梯,她看到托尼和海倫在一棵大樹的蔭涼下,兩個人影交疊在一起是不錯的搭配。海倫手插裙兜目光落在蹲在草坪上托尼的後背上。托尼白色的T恤衫貼在後背透出一片汗液。
草地上的割草機早已被托尼大卸八塊,在草地的陰影裏四處攤開。看到洛林從前門出來,托尼眼前一亮。眼前的洛林如仙女下凡和昨晚穿睡衣的洛林判若兩人,現在的洛林飄散著女性魅力更吸引托尼的眼球,他騰地從地上站起身想甩掉手上的油汙。
站在托尼身後的海倫先開口向洛林打招呼:“今天要去上班。”
托尼目不轉睛地盯洛林看,他又一次自我介紹自己:“托尼。托尼陳。”托尼剛剛抬起手要伸出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滿是油汙,又收回來。他傻嗬嗬地滿臉堆笑地衝著洛林說:“下次,下次。”
洛林向托尼點頭:“我是洛林,海倫的朋友。住在樓上。”
海倫介紹道:“托尼是越南華裔,越南排華的時候來多倫多的。他是附近車行的機械師。”又問托尼:“托尼,你來加拿大有二十幾年吧。”
在持續二十年的越南戰爭結束之後,大約有超過一百萬越南人逃離家鄉。他們首先乘坐木船,沿湄公河抵達東南亞的難民營,然後才有機會周轉到其他的國家。那時洛林還是個小孩子,不清楚這些,是後來移民到加拿大後加拿大政府不時接受戰火中的難民她才聽說以前也有越南船民這回事。怪不得他第一次在客廳遇到托尼就覺得托尼的笑容帶著歲月的磨難滄桑,也許這也是她馬後炮聽海倫這麽一說才感覺到的。
托尼回頭看海倫,他思忖一會,又轉回頭。仿佛是洛林在問,他衝著洛林回答:“我離開越南有三十年。在加拿大二十多年。”
洛林發現托尼瞧她的眼神不對勁,她連忙轉移話題問海倫:“怎麽,割草機趴窩啦。”
海倫指著割草機說:“你看,這草有三寸高,該剪了,可這該死的割草機今天就是打不著火。多虧托尼是機械師非要幫我修修。”
托尼問:“這麽熱的天,你去哪裏工作?你自己不開車?”他好奇的目光落在洛林臉上,仿佛洛林的臉上有什麽奇特的東西,看得洛林不好意思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洛林佯裝鎮定隨意地答道:“我在PUB上班。離這裏不遠,坐公交車很方便。”
托尼臉色疑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CLUB?你在夜店工作?”洛林文靜清甜怎麽會在那種地方上班,對付那些粗曠不拘小節的顧客。托尼腦海裏出現20年前他和夥伴們流連在夜店的畫麵,他們手握酒杯在忽暗忽明的地板上尾隨喧囂的重金屬音樂晃動不協調的身體,熱騰得恨不得把房蓋都給揭開,有的客人為了達到嗨點還會在酒吧裏抽大麻吸食冰毒。
在多倫多,夜店CLUB和酒吧PUB不太一樣。夜店豪放肆意,燈光旋迷,音樂震耳欲聾,連說話都得貼在耳朵邊喊,有的客人甚至還會嗑藥蹦迪讓自己嗨到頂點。夜店裏經常會發生大小摩擦,小打小鬧是常有的事,甚至有的夜店還發生過鬥毆槍擊事件。夜店裏膀大腰圓的酒保或者被雇來的掙外快的警察守在店裏就是為了防止顧客間的衝突。酒吧的環境相對溫和許多,顧客主要是喝酒休閑聊天,基本不會有人鬧事,如果調酒師覺得顧客喝得過量也絕對不會再賣酒給客人。
洛林一下就聽出托尼誤會自己。
洛林不喜歡別人誤會她是在夜店工作的服務生,她不太高興地糾正道:“是BAR酒吧,不是夜店CLUB。調酒師是正當的技術職業,和你們機械師一樣需要證書。”
托尼看到洛林不高興,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改變口氣奉承道:“調酒師可是藝術家,比機械師高明,調出的酒都是藝術品。”
洛林氣還沒消,她才不稀罕托尼的奉承,反諷道:“當然比不上你們能工巧手的機械師。”
托尼知道冒犯了洛林,他雙手合十不好意思地馬上點頭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是我的錯,誤會了你。”
洛林也連忙擺手,說:“沒關係。不必客套。都是為了謀生。”
托尼盯著洛林滿眼放光,他想創造單獨與洛林接觸的機會,邀請道:“這台割草機活塞花壞了,我一會去沃爾瑪買火花塞,順便可以送你去上班。反正也是順路,方便。有機會我還可以去你工作的酒吧品嚐你調的酒。”
洛林婉言拒絕托尼的盛情:“我上班的地方和沃爾瑪不是一個方向。”昨天晚上她第一眼見到托尼,她就沒覺得托尼是她的菜。托尼的腦頂已經光禿,至少有四十多歲比她大十歲也不止。她不想給托尼半點可乘之機,想和她單獨接觸,門也沒有。她不是說想要保護自己,是托尼根本就沒有一丁點能誘出洛林力比多的可能性。

洛林從酒吧下班,夜色早已淹沒街道,洛林輕聲咳嗽一聲便可以聽到自己的回聲。洛林已經到達自家的門口,熟悉安全,但她還是覺得有點心虛瘮人。夜裏的空氣有些潮濕,比公交車裏新鮮,洛林大口吸吮,她能聞到草坪新鮮的香味。小路兩側的芳草剛剛被修剪過,青綠平整如氈毯,上麵還插上幾麵小旗標識,提醒散步遛狗的路人草坪已經施過肥料。在托尼搬來之前,草坪難得有這樣的待遇,洛林猜測一定是托尼幹的,而且必定是義務的,分文不取。她不太相信海倫會額外舍得花錢美化周圍的環境。
海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茶幾上滿是封口拆得不齊整的信封與各類賬單和廣告,堆積成崎嶇的小土坡,水費、電費、煤氣費、電話費、網絡費、閉路電視費、手機費、房產稅、信用卡賬單。看到洛林走進客廳,海倫趕緊把桌子上的一疊打印紙塞回到黃色的大信封裏壓在自己的屁股底下。
海倫笑哈哈地不自然地取笑洛林道:“你今天出門是興高采烈,現在回來是滿麵春風。不會是大風刮給你個帥哥。你被小鮮肉滋潤了,對不?”
“我倒是想被——”洛林停頓會。“可惜我天生放不開,有賊心沒賊膽。”
“你一個人該釋放自己,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你是過來人,才該釋放。”
“我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天從早忙到晚。有釋放的內心,沒釋放的精力。”
“十分鍾的時間總能擠出來吧。”
“你當我是公交車,誰想坐就坐啊。”
“我是說樓下的。你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我是聞道了樓下的狐狸味。”
“我可沒那想法。”
洛林手指地板,說:“樓下的托尼該對你不錯吧。”
“不錯是不錯,可比我前夫差太遠。論長相沒我前夫帥,論身高比我前夫矮,論學曆比我前夫低,論錢財比我前夫少。”海倫把前夫誇得像周潤發。“他隻有一點比我前夫強,就是離我近隨用隨到。”
洛林挖苦海倫,說:“你是說他用過你。”
“是我用他。你沒看到房前的草坪比以前好很多嗎。平整油綠的地毯。”海倫有點驕傲。
洛林還以為這倆人在床上交流過。
“你最近工作怎麽樣,我可聽新聞說汽車配件廠為了效益要搬遷到墨西哥。”
海倫咬緊牙齒抱怨道:“就是我們工廠。”海倫又喪氣地回答道。“資本家為降低成本提高利潤哪裏便宜就在哪裏建廠。以後非得去非洲和柬埔寨不可。”
洛林為海倫擔心。問:“那你怎麽辦?”
加拿大失業可以最多領一年的失業金,海倫並不太發愁,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愁也沒用。至少我們公司會給我們差遣費,然後再領失業金。”
洛林忽悠海倫道:“這回樓下的備胎該轉正了吧。”
“他說他銀行有四十五萬。我這房子就值這個錢,我玩笑地告訴他再添一位數我就答應他。”
洛林訝異地問:“一百四十五萬你就把自己賣了?”
“問題的關健在於他添不上那一位數,所以隻能做割割草,修修剪草機,釘釘門板,刷刷牆一類的活。”
“不再和你貧嘴,我得洗漱睡覺。”
“好夢要留住。”
洛林離開客廳。海倫順手抽出壓在屁股底下的信封,她能感覺到信封被她身體壓迫的溫熱。海倫把信封扔到茶幾上。她歎口氣靠在沙發微閉雙眼。
前年冬天,剛上高中的兒子胡健放學回家,海倫發現最近給他買的棕灰色羽絨服的後背有一道7字形的大口子二十厘米長。海倫問胡健在哪裏刮破的,胡健搖頭不置可否,一頭紮進臥室沒出來。海倫隔著門再問胡健是不是在學校受欺負,胡健在門裏麵默不作聲。第二年開春,胡健要求報名散打班。海倫帶胡健去報名,散打班的報名費一交就是一年上千塊錢。散打學校就在胡健上高中對過的商用平房裏。教練問胡健是不是在學校受欺負,胡健沒說話算是默認。海倫給胡健報了名,買了服裝和拳擊手套,胡健每天下課接妹妹回家,然後去散打學校練習散打。胡健練習半年也沒再堅持下去。自從胡健練習散打也沒再出現衣服被劃破的事情。
海倫不再以為學校是安全的地方。多倫多的高中越來越不安寧,時不時有警車停在學校的門前。學生偷偷地抽煙喝酒甚至吸食大麻和毒品已經司空見慣。最近又在黑人聚集的學校教學樓裏發生槍擊案,一名14歲的黑人男孩被送到附近的醫院救治不幸死亡。為此,有人提出為了保障學校安全需要荷槍實彈的警員進駐一些學校。一直以來黑人群體就是警察盤查的重點,為此黑人團體沒少抗議。
海倫又抽出黃皮信封裏的打印紙,那是安省刑事法庭寄來的傳票,被告是她的兒子胡健。從海倫記事起她就沒記得她親近的人,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她的遠親近鄰,與警察和法院打過交道。被刑事法庭過堂那是天大的事,胡健怎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惹出這麽大的事,她萬萬沒有料到的事。難道是她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老天要這樣懲罰她。海倫的血管裏就像有一股股驚濤駭浪湧向她的大腦,她腦皮膨脹像要裂開一樣。她最近並沒有發現胡健的異常舉止,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眼前的白紙黑字。控告書上說有幾個孩子在一天晚上在校園附近圍攻一個白人孩子。海倫眼前發黑,她想象不出平時乖巧聽話的兒子居然還會打人。
海倫記得曾經讀過華裔警察的問題解答。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在公共場合打架,即使警察趕到現場,隻要雙方不願指控對方,警察也許不會拘捕和控告任何人,可是如果是親近的人打架,有鄰裏報案,即使有人想消案,警察也一定會到現場錄取當事人的口供寫成家庭事故報告記錄在案。如果當事人控告對方即使事後反悔要撤銷也無濟於事,被告人還是照常被指控。海倫在電視裏看過新聞報道,兩家加拿大人在好市多商場為爭奪停車位大打出手,有位女士被推得四腳朝天,有位男士被打得頭破血流。不過因為雙方冷靜下來以後都不指控,雖然圍觀的人有手機視頻為證最後警察還是沒有提出控告。
胡健被安省檢查官起訴說明問題的嚴重性,海倫心裏沒有主心骨,她焦慮害怕,不敢再過目傳票書中嚇人的語句,她又把紙張塞回信封。海倫拿著信封站起來,她走過兒子的房門停下,抬手要敲門,她又不自覺地搖頭放下幾乎貼到門板的手。孩子們在睡覺,她不忍心在他們香甜的睡夢中吵醒他們。即使要胡健迷迷糊糊地起來也解決不了實質問題,隻能是海倫卸下一股心頭的怨氣卻又點燃一把大火。她不想讓租客們都知道她們的家醜。海倫無奈地搖頭又走到自己的房間輕推開門走進去,然後又用力關緊。她準備先在網上收集一些信息,再審問兒子。高中是孩子們的叛逆期,她必須先捋順自己的思路和情緒才能理智地處理這件事。
海倫最擔心的就是一旦胡健被控有罪就要留有案底,一輩子跟在檔案裏,任何背景調查都會有一道犯罪記錄,將來就業都會受到影響。
海倫啟動老的不能再老的台式電腦。電腦電源轟隆隆響,硬盤就像老牛犁地般發出吭哧吭哧的轉動聲。漸漸地她看到液晶顯示屏上映現出的自己,那是出國前她去無錫太湖旅行時拍的照片,她麵部閃著光亮,嘴角咧出燦爛的笑容。海倫懷疑自己臉上已經開始增添皺紋容顏變形,她順手拿起桌子上的手鏡照自己。海倫既沒有出現褶皺的魚角紋也沒有冒出一根銀發,她隻是臉上失去了久違的得意笑容,那種隨手拈來發自內心的笑容。海倫沒覺得現在的生活是歲月滄桑,但她就是笑不出來。她懷疑是不是自己年齡大了,對一切司空見慣習以為常反應木訥,笑點無意間提升到高不可攀的地步。也許女人在海倫這個年齡本該就是如此,工作、孩子、工作,日複一日周而複始。或者說該笑的海倫早已經笑過,現在的生活方式讓她找不到好笑的點。她對著手鏡嚐試一下,兩個嘴角不是上揚而是向兩邊咧開有點僵硬。海倫的苦笑隻有她自己能看到,海倫的嘴角又自動恢複到原樣。
在穀歌搜索頁麵海倫用中文搜索,她並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海倫抽出黃色信封裏的傳票仔細辨別其中的英文關健詞,她又在電腦裏搜索,網絡顯出一大堆的網站,都是有關安省法律程序的。她點擊幾家網頁就像看天書一樣,語言幹澀難懂。她想放棄,可心裏又沒有底,沒有底她也睡不著覺,她隻得硬著頭皮思考如何能找到恰當的關健詞。海倫最關心的就是會不會給胡健留下案底,她終於想到關健詞清除案底,她發現的結果都是成年人的。她又縮小搜索範圍,加入未成年,網絡彈出一些結果,但表述的比較含糊。海倫用穀歌翻譯把中文譯成英文,又繼續搜索,她對結果不滿意。她懷疑也許是輸入的中文不準確,案底是犯罪記錄的中文簡寫,這回海倫用犯罪記錄。這次她得到比較滿意的結果,不過都是英文的,海倫隻明白個大概。海倫一定要完全讀懂原文她才能放心,她又下載在線英譯中詞典。海倫看中一篇律師行的介紹文章,她開始一字一句細心研讀,大意是如果是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輕微地犯法,律師可以搞定檢查官,孩子不會有犯罪記錄。海倫懸空的心現在才算沉下一點點,她關掉電腦連洗漱都懶得做就疲憊地爬上床。
海倫躺在柔軟的席夢思床上。安靜的夜裏星星月亮閃閃發光,海倫覺得它們在輕蔑地審視自己,仿佛她渾身都是錯。海倫起身在櫃子裏掏出一張床單遮掩不密閉的百葉窗。她回到床上還是不能馬上入睡。她和胡含移民加拿大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給兒女提供良好寬鬆的童年和教育環境,現在胡健鬧到這樣的地步算是給她潑了一盆冰水,算是她們移民的失敗,她沒辦法向胡含交代也沒臉向胡含訴說。千不該萬不該都是她過於大意,過於信賴這個社會,被孩子留給她的表象蒙蔽。在胡健那次羽絨服被割事件以後她就該吸取教訓提醒兒子不僅不能被人欺負也不能欺負人。她悔恨自己隻顧著工作賺錢而忽略和孩子們談心,與學校交流,聽取老師意見。海倫不知不覺在睡夢裏,她和胡含在一起。她抱著胡健,老公抱著胡倩,她們在寧靜的街道散步,遍地是蔥綠的樹木、飛翔的鳥兒、沁脾的花香。她們無憂無慮地嘻笑聊天,突然一震狂風肆虐,海倫的手變得鬆軟無力。胡健從她懷中飄起,她急忙去抬她的手臂,手臂卻不聽使喚抬不起來,她再次用力,手臂卻向相反的方向移動,她側頭大聲喊老公,胡含卻仿佛沒有聽見一點反應也沒有。胡健越飄越遠,海倫坐起來抓住席夢思床的另一邊,她手心是空蕩的什麽也沒抓到。海倫睜開眼一身虛汗陰濕床單,她意識到這是一場噩夢。海倫抓過來床頭櫃上的手機,已經是淩晨四點。
在工作日海倫會把手機鬧鍾定在六點一刻,醒來後她會在床上暖會被窩,洗漱完畢再不緊不慢地打扮自己。兒女們的早餐不用海倫操心,他們會自己在冰箱裏拿些準備好的食物放入微波爐溫熱或者用熱水泡麥片粥。海倫每天早上妝扮好自己,她會一麵看早間新聞,一麵吃烤好的兩片麵包喝一杯熱牛奶,然後再煮一杯咖啡拿到車裏在上班的路上喝。今天海倫本來睡得就遲,又是被惡魔驚醒。她要讓自己多睡會,她把手機鬧鍾調到六點四十。
海倫記得基督教堂講台上的牧師說人生來就是罪人,有原罪。耶穌替世人受了罪,活著的人就要信奉他,把一切交托給他。現在海倫遇到難題,她也想把困難交給上帝,期望上帝會把一切為她安排好。海倫不敢大聲地把話喊出來,她默念著向上帝祈求,上帝告訴她現在安心睡覺,醒來去給律師打電話,上帝說會有貴人幫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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