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學沈彭怡來北京玩,楊思璐不得不陪陪,過去關係不錯,又好多年不見,楊思璐打算敘敘舊。
見到真人不免有些失落,沈彭怡是帶著兒子來的,吃飯鬧騰,喝茶鬧騰,逛商場也鬧騰。可惜還脫不開手。老沈居然十分自得,說孩子就是離不開她。
幾頓飯下來,楊思璐摸清了沈彭怡的現狀。當初老沈結婚的時候,同學圈裏轟動,在江南小城,能嫁到香港去,算攀了一格。
如今,楊思璐為老沈不值。本科中山大,碩士港科大,去香港就為了做保險,然後嫁給一個香港窮人?住四十平的房子還背了一身貸款。仔細觀察,楊思璐又感覺沈彭怡有些麻木,話裏話外都是,能把兒子培養出來,就沒白去一趟香港。
楊思璐說,你還是應該做點自己事情,以前不是喜歡畫畫。沈彭怡說畫畫能掙錢麽?老楊,現實一點,結婚吧。楊思璐說正準備呢。沈彭怡瞪著兩眼,目光越過眼前的火鍋湯料問,新郎呢,新郎是誰。楊思璐不甘落後,找了一張魏鵬幾年前的照片給她看了。顯年輕。沈彭怡拍了她一下,說老楊你賺到了,抓住。又問:老楊,咱們班同學都結了吧。楊思璐說沒關注,好像是,都這個年紀了。
沈彭怡歎息,說陳冠希都結了,穩定了。我們這一代人,就這樣了吧。楊思璐說你別這麽悲觀。
這天魏鵬說要帶楊思璐去個地方。她以為是又找了個新奇餐廳。去了才知道是魏鵬換了套房,原本那套出手,往環內搬了搬。楊思璐有些不高興,第一,馬上要結婚,買房這麽大的事不告訴她,什麽意思。第二,房產證也說有她的名字,何必來看。魏鵬看出她的臉色不對,說是急了點,但好房子不多,也找了好久,買賣都不容易,主要看中是學區房。聽到學區房三個字,楊思璐的氣又消了點。哦,為了將來的孩子。他是想跟她長過的。而且換位思考,她通州那一套,不也屬於婚前,跟魏鵬沒關係。所以他也有權處理自己婚前的房產。魏鵬又追一句,將來二套,寫你名字。楊思璐的氣算壓下來。
這一向魏鵬忙,應酬也多。楊思璐工作上事也不少,沒了周芳芳這個得力幹將,很多事都得楊思璐自己盯著。思璐她爸做了個痔瘡手術,還在休養。本打算國慶舉行婚禮隻好順延,暫定元旦前後辦。
讓楊思璐沒想到的,周芳芳卻趕在她前頭結了婚。喜帖是芳芳親自來送的。敲敲門。楊思璐讓她進來,周芳芳笑盈盈到跟前,遞上粉色的長方形喜帖。楊思璐驚訝,說呦芳芳,怎麽一點沒露出來,直接上車了。周芳芳笑而不語。打開,楊思璐心又是一沉,抬頭寫著,曾帥、周芳芳恭迎。曾帥。她的結婚對象是曾帥。
他還說過一直等她,等了麽?都是放屁!她還沒結婚,他倒先行一步。
兔子不吃窩邊草。周芳芳倒是不客氣。萬年備胎被她收入囊中。她知道他以前的事麽?同事之間本沒必要去吃酒席,按照公司的規矩,分子也不用隨。那她來做什麽?示威?楊思璐有些生氣。一轉念,曾帥畢竟跟她關係不錯,周芳芳也是她老下集。一個帖子,不算過分。
就這樣吧。想到這,楊思璐還是笑著說恭喜。
馬飛突然找楊思璐借錢,說周轉不開。楊思璐二話沒就借了,數額不算多,估計又是房貸問題,馬飛正在換工作的空檔,有點青黃不接。對於馬飛,楊思璐似乎總留點麵子,不像對曾帥。她現在更覺得曾帥沒意思。在內心深處,她對馬飛多少有點“物傷其類”,他們都是有“汙點”的人。馬飛在情感狀況上也不正常。楊思璐聽說他有個男朋友。
這天上班前,楊思璐格外打扮一番,上午要陪重山去銀行開交稅專用平台。她直接從家裏過去,開完之後,估計中午會一起吃個飯。大紅蕾絲長袖連衣裙,帶金屬話的紅色羊毛絨,尖頭高跟鞋,黑色絲絨風衣。打扮好了又有些氣餒。她一直在減肥,跟健身教練交流,也說自己的目標是瘦下來。瘦就是美。女明星灌輸的原則。可真等瘦下來,思璐發現,還是不美。歸根到底是老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銀行VIP室等著,楊思璐捏一隻薄荷糖。奶茶她早戒掉了,但薄荷糖戒不掉, 她喜歡那種清清涼涼的感覺。萬重山走進來,說辦好了。思璐起身。重山問去哪吃。思璐說想吃日本菜。重山故意把車開遠一點,避免遇到熟人,好在餐館是獨立隔間。
思璐吃刺身。重山笑著說,聽說你的下屬要結婚?
試探性的口氣。思璐放下筷子,說了句正常。
跟曾帥。
思璐沒想到他會提他。過去有點像情敵,還有醋意,如今曾帥結婚,他倒能正常的談了。隻是楊思璐不理解,為什麽重山對魏鵬就沒有醋意?她總覺得他對於魏鵬,有點像老丈人對女婿。這個女婿他認可,首肯,要把女兒交給他照顧。也有可能是重山覺得曾帥配不上她。魏鵬可以。想到這,思璐又感動了,重山總為她考慮。
你還關心這些,自己都顧不過來了,楊思璐說。
難得,公司第一對,芳芳這人不錯,賢妻良母。
你想說什麽?楊思璐不繞彎子。
重山打趣,說你怎麽不考慮曾帥。
有意思嗎?
就問問。
不是我的菜。
你口味真重。重山喃喃地。
楊思璐自嘲,說現在就算我看得上人家,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
重山哼哼兩聲,說你隻要動動腳趾,他都雙手接著。
你好像很了解他。
男人就那麽回事。重山點煙抽。
他不需要我這樣的,他需要賢妻良母。
重山立即說,璐璐,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你馬上也是賢妻良母。楊思璐心裏疙瘩一下。是,不久之後,她就要走入婚姻。成為賢妻良母。這都是萬重山的遠見,一手安排。楊思璐有時候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該愛這個男人,還是應該恨他。愛他的周到成全,果斷放手,恨他的狠心,理性,看透了人生。她也恨自己,恨不能跟他同步,一同年輕,一同老去。隻是,真要變成同齡人,她可能也愛她了。男人,還是應該有自己的事業。至少她這麽看。因此,她很難喜歡上同齡人。
轉換話題,問巡視組的情況。重山說不好說,公司沒有什麽問題,但可能有人舉報。
舉報?楊思璐畢竟年輕,覺得不可思議。
重山說正常,匿名的,隻是聽說。
是內部人幹的?舉報什麽?思璐問。重山說我也是聽說。
十一月,思璐生日,父母催著她把婚結了。就算暫時不辦事,也先把證領了。圖個放心。她父母怕夜長夢多。有次在廚房外頭,她冷不丁聽到父母議論她和老萬的事。思璐連忙走開。他們都知道,或者說猜得到,隻是不說。點破了都沒意思。思璐一方麵覺得委屈,另一方麵又隻能理解父母。他們都是老派傳統的人,跟他們說她和老萬有真感情他們能理解會理解願意理解嗎?顯然不。那不如不說。不解釋。讓曆史成為曆史。當然魏鵬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隻是他跟重山的關係不是一般二般,而且她楊思璐確實帶得出去。思璐還覺得,很多話,老萬和魏鵬肯定私下談過。男人間的談話。很多事情心照不宣,過去隻是過去。像沈彭怡所說,陳冠希都安穩了,落定了。其他人又有什麽理由不得安穩。思璐又想,老沈終究忘了一點,陳冠希是男的。她們是女人。
領證的事是思璐媽“不經意”點破的。魏鵬上道,正式提了出來,楊思璐就坡下驢,兩個人選了日子,去民政局把證領了。婚房還沒裝修好,魏鵬暫時住員工宿舍。楊思璐住自己家。思璐父母如釋重負,女兒終身有靠,他們心情大爽,思璐爸的慢性病似乎都好了些。
楊思璐懷疑,重山也知道他領證了。這些天老跟她保持距離。不過,一旦領了證,楊思璐也謹慎起來。最起碼,她得給魏鵬留麵子。
上班時間,曾帥來找她。楊思璐說,怎麽,又來報喜?有孩子了?
曾帥卻說他準備走。
去哪?哈薩克斯坦的項目?
辭職,換工作。
楊思璐有些意外。她原本認為曾帥是哪種把牢底坐穿的人。重山打壓他時都沒走,現在情況好轉許多,又走了。楊思璐沒多問,隻是祝他鵬程萬裏。她想無非是兩個原因,一個是夫妻倆在一個單位,不方便。再一個,也不排除是周芳芳攛掇,她在提防她。畢竟,她楊思璐曾經是曾帥的夢中情人。這麽一想,楊思璐反倒有些得意。至少證明,她很有魅力。
烏茲別克斯坦的項目回執來了,思璐打電話給小胡,問他萬總現在有沒有空。小胡說萬總還沒到。思璐打老萬手機,暫時無法接通。中午吃飯,遇到喬豐,楊思璐問他萬總去哪了。喬豐說一早上沒看到他。思璐說起烏茲別克斯坦項目的事,讓喬豐簽字。喬豐拒絕,說還是得萬總簽。思璐說這是急茬。喬豐還是堅持。思璐沒辦法,咬牙走了。
等了一下午。萬重山還是沒來公司。手機依舊不通。幾個手機都不通。楊思璐感覺有點不對。她想問問萬明玉知不知道,可是明玉在國外,怎麽會知道她爸的情況。難道打去他家,問他老婆?不合適吧。隻能再等等。等到晚上,還沒消息。萬重山人間蒸發。她隻好給魏鵬電話。魏鵬覺得奇怪,立即去打探。思璐坐立不安。她父母問女兒,怎麽了這是。思璐摸煙,她媽說不許抽,對身體不好。思璐突然失控咆哮,別管,看你的電視!思璐媽也被嚇到,隻好跟老頭子躲進屋裏。在這個家,到底是女兒最大。
算了,還是打吧。往他家裏打個電話,人在,就放心了。楊思璐顫巍巍撥出號碼,通了,但還是米沒人接。郊區的夜格外安靜。窗外,能看到運河大橋,五顏六色的。思璐站在臥室窗口,睡不著。
等到過十二點,魏鵬才來電話,他說老萬已經被隔離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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