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的異常行為幾乎都發生在夏天。持續的高溫不僅激發了我敏銳的思維,而且更使我的精神處於極其亢奮之中。已經連續三天,腦海裏一直充滿著一種超乎尋常的靈感,它縈繞著整個身心,讓我無法擺脫。這時,我幾乎全身都會顫動起來,就像吸了毒一般地興奮。連續三個夜晚,我每次都準時無誤地在半夜12點偷偷摸到隔壁房間,輕輕推開房門--我知道那個房間是沒有鎖的,在一片漆黑之中,我慢慢地把頭伸進去,屏住氣息,隨即,周圍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停滯狀態。夜,死一般地寂靜,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隻有自己砰砰的心跳聲擾亂著我的計劃。我知道離自己不到2米距離是一張床(白天的時候已察看過),床上熟睡的是小琴。接下來的時間裏,我會一動不動地聆聽著她平緩的喘氣聲,聞著她身上誘人的氣味,那種隻有年輕女子的肉體才會散發出的一陣陣芳香。
這不能算偷窺,在伸手不見無指的黑夜裏,我根本看不見小琴。窗簾也拉著滿滿的,連一絲月光都透不進來。在這地獄般的地下室裏,我像一隻幽靈,盡情地享受著黑暗,既大膽又精確地完成著我的計劃。幾分鍾後,我的瞳孔將慢慢地放大,再放大,一直到我能清晰地分辨出被床單裹著的身軀,那柔美的曲線,那起伏著的胸脯。我的眼睛將完全適應黑暗,甚至能看到她露在床單外的雪白圓潤的胳膊。我將完全陶醉在她胴體散發出的芳香之中,就像深吸了幾口上等的好煙,全身的細胞都將陶醉。她第一天搬來的時候,我就被她的名字所吸引--小琴,那是我初戀女友的名字。我一眼就認出,這個皮膚白皙、體態豐滿的長發女孩就是對麵華人超市新來的打工女生。當她第一天搬來的那一刻,我已察覺到房東那不懷好意的眼神,以及房東太太那嫉妒厭惡的臉色。我為自己周密的計劃而得意,一連三個夜晚,每次“偷窺”持續十多分鍾,竟然從未被發現--而這次我正計劃著更大膽的舉動,我會摸到她的床邊,慢慢地靠近她的身軀,甚至伸手摸一下她那白嫩的胳膊。
想到這兒,我不禁偷笑起來。沒有人會想到我夜晚的舉動。白天的時候,在所有人的眼裏,我是一個老實巴交的矮個中年人,沒有人會把我當回事,沒有人會覺得我對女人有非分之想。怪不得房東太太對我一直很放心,否則她決不會同意讓這麽漂亮的年輕女孩和我合租一層。房東太太40多歲的年紀,瘦骨伶仃的模樣,高高的顴骨,說話間總是露出一口七歪八扭的爛牙,她的臉上每次都帶著刻薄的表情,從來沒有笑容。在人們的眼裏,她的形象自然而然地跟那些開餐館或者按摩店的老板娘對上號。就在下午,她帶著濃重的南方口音,一字一句地調侃我,“老葉,這裏很多人找不到女朋友的,其實娶老婆沒意思的,你要是實在熬不住,召妓也不錯啊。” 我聽了心裏暗暗一驚,臉不禁一紅。雖然好幾次有過這樣的衝動,但是每當在街上看到那些穿著超短裙、高跟鞋,濃脂豔妝的的風塵女子,我頓時有一種厭惡的感覺:這些street girl完全破壞了女人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我在一家西人餐館打工,一個月掙1000多,房租450,再加上交通費,上網費,手機,吃飯,煙酒,所剩無幾。召妓?哼,沒門!中午的時候,餐館來了位30多歲的胖黑婆子,不知道是天氣熱還是別的原因,她穿得特別肉感,一對大奶子一大半露在外麵。饑渴的男人看了無不激起一種本能的肉欲,嗯,是肉欲,不是情欲。可是,我會忍不住地想著小琴,那是發自心底地渴求,跟肉欲無關,這種情欲越到深夜就越強烈。第四個夜晚,我為自己這個大膽的計劃而自豪。我充分相信自己的超凡的能力,相信自己精確的判斷。已經做了三個夜晚的試驗,這次可謂萬無一失。
已過了半夜12點,四周萬籟俱寂。天氣異常炎熱,我隻穿了一條短褲和背心,加上緊張的緣故,渾身汗流浹背。不聲不響地,我向小琴的房門摸去,在門前停下來聽了聽,裏麵沒有一點動靜。我輕輕地推開門,裏麵一片漆黑,窗簾依然拉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光線。我把頭慢慢地伸了進去,並靜靜地聆聽了一會兒,空氣裏彌漫著小琴淡淡的體香,並夾雜著一陣陣急促的喘氣聲。我往前移動著,以極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往裏麵挪,直到整個身子都進入了房間。依然伸手不見五指,我的眼睛還沒適應黑暗。我伸出左手,摸到了一扇門,我知道那是壁櫥的門,白天的時候都已察看過。我微微地轉過身,仍然以極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往小琴的床靠近。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停下了腳步。耳朵裏的喘氣聲變得又急又粗,顯然不同於小琴那細緩的呼吸;空氣裏除了我早已熟悉的小琴的體香外,還有另一種肉體的氣味。沒過一會兒,我終於分辨出,混合在急粗的喘氣聲中的是另一種細柔的聲音--那是小琴微弱的呻吟。房間裏分明還有別人!我停在那裏,屏住氣息,紋絲不動,幾分鍾後,我的瞳孔漸漸放大,眼前不斷晃動的是一個碩大的黑影!那個黑影背對著我,有節奏地前後扭動著,動作變得越來越劇烈,而喘氣聲也變得越來越大。這時,小琴的呻吟突然變響,幾乎變成了一種軟弱而無奈的叫喚。我心裏猛地一驚,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退後,摸到那壁櫥的門,身子一下擠了進去。
我隨手將壁櫥的門輕輕帶上,隻留一條細縫;這時,我的瞳孔已經完全放大,我清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空氣中肉體的氣味越來越重,喘氣聲也越來越急,幾乎變成了一種動物般的嚎叫,可讓我心碎的是在床上不斷呻吟的小琴。在黑暗中,她不斷地抽搐著身體,好像已到了一個不可忍受的極限,突然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的長夜。隨即,尖叫聲又嘎然而止,顯然小琴的嘴被捂住了。幾秒鍾後,慌亂中隻聽見簌簌的穿衣聲,那個黑影以飛快的速度急急地跑出了房間。幾乎是同時,樓梯口傳來一陣震耳欲聾而令人恐怖的腳步聲,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某人已被這尖叫聲吵醒,她憤怒地衝下樓來,查個究竟!房間裏的燈頓時大亮,耳朵裏傳來房東太太嚴厲的聲音,“出了什麽事?!”
“我,我做了一個惡夢。” 小琴弱弱地回答,聲調裏明顯帶著惶恐和膽怯。
我透過壁櫥的門縫,看見房東也趕了過來。他光著膀子,肥胖的身軀滲出顆顆汗珠,嘴裏卻依然喘著粗氣,而身上發出的氣味實在令人難忍。房東太太立即轉向房東,聲調異常嚴厲,“你去哪兒了?!”
“我,我,我半夜裏急,上,上了廁所。。。。。。” 房東吞吞吐吐地回答。
房東太太臉色嚴峻,懷疑的眼神在這炙熱的大燈下發出了冷冷的凶光,她進而逼向小琴。燈光下的小琴,披散著零亂的長發,一雙白嫩的胳膊拚命地拽著床單,緊緊地裹著自己嬌娜的玉體,好像怕冷似的,身子不住地打顫,眼睛含著淚水,帶著恐懼和哀求。我心裏明白,床單裹著的是她剛被糟蹋完的裸體。
"這是什麽?!" 突然,一聲厲叫,房東太太的目光又投向了地板上的一個乳白色的小東西。小琴再也控製不住,一下子靠在床頭,把頭埋在胸前放聲哭泣。我瞥了一眼那東西,心裏一陣惡心。地上是一隻透明的condom,白色的液體正從裏麵一滴一滴地往外流,顯然是剛才被丟棄在地上的。
"惡心的東西!" 房東太太的聲調幾乎變得歇斯底裏,“這屋裏除了隔壁睡覺的老葉,沒有別的人,老葉這麽老實巴交的人,會幹這事嗎!要不要我去敲老葉的門?”
"別,別。。。" 房東哀求的聲音。
我的選擇隻能是耐心和等候,等他們的談話都結束,等燈光都熄滅,再悄悄地潛回我的房間,無聲無息,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然後睡到天亮,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可是小琴怎麽辦?腦羞成怒的房東太太會不會到處去毀壞她的名聲?小琴會不會想不開?我怎麽來幫她?
可是過了很久,耳朵裏一直是房東太太聲嘶力竭的質問和房東軟弱無力的辯解,還有小琴嗚嗚的哭聲,沒完沒了。夜已經很深了,他們卻越戰越勇,似乎絲毫沒有休止的意思,仿佛在演奏一出帶著各種音符、永不停止的交響樂。透過壁櫥的門縫,我看見房東太太依然站住門口,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嘴裏念念有詞,像個激動不已的交響樂指揮,為自己的作品而洋洋得意。站在一旁依然是唯唯喏喏的房東,他全身的肥肉都在不停地顫抖,空氣中他的氣味越來越難聞。漸漸地,在這異常壓抑的壁櫥中,耳朵裏開始回旋起嗡嗡的鳴聲,交響樂變成了令人焦躁不安的噪音,再也不能忍受,覺得自己快瘋了,我幾乎聽不見他們在講什麽,我根本不care他們在講什麽,我隻care小琴!
吱嘎一聲,我故意把壁櫥門弄出聲音,慢慢從門縫裏伸出自己一隻手;交響樂嘎然停止,我清楚地看見,房東太太飛揚的雙手猛地停在半空中,她像一尊雕像一樣,並以雕像般的姿勢,麵對著我的方向,一動不動,眼睛裏射來冷冷的凶光;小琴的哭聲也停了下來,她擦了擦眼淚,慢慢地抬起了頭;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壁櫥門。像幽靈一般,我推開門,緩緩走出了壁櫥。
小琴從床邊站起身來,額頭上滲滿了汗水,高聳起伏的胸脯被床單緊緊裹著,雪白的胳膊在炙熱的大燈下發出了炫目的光芒;她抬起頭,睜著大大的眼睛,驚訝地看著我,嘴角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看著她的眼睛,我的表情愈加自信;我冷冷地掃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房東夫婦,又轉臉溫柔地看著小琴,仿佛安慰她說,"一切都過去了,你沒事了。" 她的目光也變得含情脈脈,略帶嬌羞地傳遞著溫柔和感激的信號。此時此刻,一種勝利感充滿了整個內心深處,我驕傲地抬起了頭,挺起腰杆,向小琴擺了擺手,臉上帶著從容的微笑,不慌不忙地從房東夫婦(那對狗男女)之間走了出去。
Toronto, 2019.04.27 (此為修改日期,創作於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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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