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夥(01)三星期前

老王就是海華遇到的活神仙,不知他給海華灌了什麽靈丹迷魂藥。海華和老王在一起如膠似漆的時候她竟然稀裏糊塗地沒想起問老王‘他住在哪裏?他真實的名字是什麽?他的工作飯店在哪裏?’。海華後悔當初自己太依賴老王,如果那次海邊旅遊是她開車該多好,那樣她就會記得從家裏去老王工作的飯店的行車路線,就會在飯店發現老王的蹤跡,那現在老王就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掉。即使他要是逃掉,海華一樣會把他抓回來,不,是找他理論問個究竟。如果他真是逃掉,海華才不稀罕再搭理他。海華現在有頭被砸了一下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被蒙在鼓裏不得其解。
一切能找到老王行蹤的線索她都沒有。老王現在就是她的幽靈。她隻有老王的一個電話號碼,一串十位數字,老王隨時可以切斷與她的聯絡方式像幽靈一樣消失,留給海華的是甜美的女士聲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海華不懷疑自己的記憶,她可記憶東西的不多,她有足夠的腦細泡。如果她問過老王就一定不會忘記,甚至她可以記住有限的幾次和老王的短信聊天記錄。
海華不是囉嗦的潑婦,也不粘人,她沒有什麽要緊的事和老王經常絮叨。她很少給老王打電話。打過去的電話老王也是經常沒功夫接,因為老王油鍋的時候兩雙手都占著,一隻手拿鍋把手一隻手要翻騰鍋裏的東西,騰不出手接電話,偶爾接了電話也全是廚房裏煎炒烹炸的噪聲,所以她雖然有老王的電話,卻多半隻給老王發短信,短信不會錯失,短線效率更高。他們的關係更像是心有靈犀的陪伴。
海華打給老王的電話在五次振鈴之後每次都進入語音留言,她無奈地隻好每天給老王重複發一條同樣的短信。她希望老王會在某個瞬間打開手機知道她在惦記他,喚起老王對她的回憶和思念,哪怕就是老王站在外麵抽支煙的功夫或者上廁所蹲坑的間隙。
海華猜測不透老王為什麽會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她隻是在和老王每周兩夜過日子,掰開指頭怎麽算也不能算是兩天隻能說一天多一小點,她沒心思沒工夫沒耐性和老王耍小心眼猜老王的內心。海華怪自己太粗心太大意,太沒腦子太不會算計。難道是他找到了新的歸宿新的相好,海華一點沒察覺到蛛絲馬跡;難道是老王的老婆來了,老王本來就沒有身份怎麽會有資格申請老婆來;難道他老婆也是與海華一樣是偷渡過來的。也許女人永遠也猜不透男人的心思。海華胡思亂想的都和另一個女人有關,攪得她腦袋渾渾蒙蒙。她每天洗臉刷牙都不敢久看鏡子裏的自己。
海華沒有真正地和男人這樣接觸過。他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喜歡這樣吊一個女人的胃口,試探一個女人脆弱的神經,如果那樣海華但願從沒認識老王。她沒真真切切地愛過一個男人,不清楚愛一個男人是什麽感受。是不是一個女人在思念一個男人的時候都是這種心境。她心裏有話要說,她現在沒地方發泄,她憋得心裏發癢發慌,她的腦海想到老王的時候有時就像漿糊一樣。海華期望現在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癱在老王的懷裏告訴老王她想他。
海華度過的每一天就像她徒步去爬珠穆朗瑪峰,越向上走越感到空氣稀薄讓人喘不過氣來。海華感到越來越無望,越來越渺茫,越來越力不從心。她焦慮感到身體被壓迫。

“對不起,我今晚去不了你那裏。”謝天謝地,海華終於在星期天晚上收到老王的短信。
“為什麽?你在哪裏?為什麽不能來我家裏?”海華手機捧在左手心裏,秒回老王。她機關炮似地問一連串疑問。
“我在家裏。”過了有一分多鍾海華才收到老王的回應。
“你家在哪裏?方便嗎?我要去你那裏。現在,可以嗎?”海華又是秒回。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老王,見到老王她才能安心。
海華盯著手機,手機是長久的沉默不理會海華的焦慮。海華想把電話打過去,她右手按住心窩叮囑自己鎮定。老王不是她的那個他,他們隻是一星期呆在一起不到兩個整天,連搭夥夫妻都算不上。她和老王在一起有愉快的光陰,美好的時刻,那隻是彼此的需求,沒有婚姻的綁架,沒有道德的約束。他們隻有殘存的人性和道義。至少老王現在冒出泡來,不像自己當年毫無預兆地消失,連個痕跡都沒有。海華覺得自己該滿足,她好老王好聚好散也是不錯的結局。
“外麵剛下過雪,路滑。你夜裏開車我不放心。”這次老王的回複時間更長一點,足足有五分鍾。
海華感覺得出來,老王心裏還掛念他,心裏還有她,還關心她。海華心裏蹦出一點念想,她看到欲滅又燃的火苗她得讓它燃燒起來。她不該就這麽輕易放棄,她該努力一回,了解老王突然不與她聯係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她不再猶豫不再顧及,她急不可耐地撥通老王的號碼。她要大聲地喧嘩質問老王為什麽要她苦苦地等待沒有一點音訊。一個星期,就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仿佛就要海華老了十歲。
“你好,海華。”電話裏傳來老王微弱的聲音還夾雜著喘息,一點沒有老王以前說話聲音的洪亮。
海華仿佛看到一朵鮮花突然凋謝,一片綠葉驟然幹枯,一股奔騰咆哮的洪水突然被大壩擋住。
“你在哪?”海華卡在嗓子眼裏的怒氣頓時跑得精光不見蹤影,她被對方聲音的柔軟撲得一點而火也發不起來。海華溫柔地問。
“在家裏,躺在床上。”老王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出什麽問題了嗎?”聽到老王孱弱的聲音,海華有種不祥得預感。他懷疑老王一定受到了打擊沒有休息好。
“一點小毛病,不礙事。”老王的聲音更加微弱。
“你是病了嗎?聲音怎麽這麽不對勁。”海華不安地問。
“小毛病,沒事的,過幾天就會恢複。”老王緩緩地平靜地說道。
“短信給我你的地址。”海華叮囑道。
“必須!現在!馬上!我去看你。”海華不放心,她斷句式地加重語氣叮嚀老王。
“等著,我現在就出門。”海華看到手機上的短信提示,她中斷與老王的通話。

海華急匆匆套上掛在門後的淡棕色長筒羽絨服,拿起擺在門口鞋架子的一串鑰匙,掏出一雙平底鞋,慌亂地走出門。樓道裏有點陰冷,海華一麵下樓梯一麵拉羽絨服的拉鏈。
下了一天的雪已經停下來,隻有被冷風從高處吹動的雪花還在零星地飄落。主要大街的積雪已被清除,撒鹽車剛剛從海華眼前開過,車底下旋出的一粒粒白黃的顆粒在路麵上滾動。海華從後備箱裏拿出除雪刷清除車上的積雪。她想像著見到老王的場景,老王會站在冰雪裏,滿身雪白,隻有呼出空氣的流動能讓人辨識出那是生命的存在。她腦海裏出現街頭的行為藝術,站在街道上的行為藝術家把身體塗抹成銅綠,如果不是駐足長時間觀望還真以為那是一件雕塑品。海華搖搖頭嘲笑自己的幼稚,都過了少女幻想的年紀還在乎這些。在青澀的年紀,海華根本沒有過這般浪漫的想像,她沒有那樣悠然的心態,也沒有激發她的對象。
海華啟動汽車,她借著手機的亮光把老王的地址輸入進導航儀。女人都是路盲,沒有方向感。導航儀顯示是50公裏需要一個半小時。海華隻有在考G牌駕駛執照的時候在離多倫多一百多公裏意外的小鎮上過一次準高速公路,那時她為了G牌駕照都不敢在多倫多路試隻得到小鎮去排期,好多人在多倫多路考考了幾次才能通過。她的導航儀屏蔽了高速和付費選項,她消除屏蔽高速選項。行車距離沒有大的變化,時間卻縮短到50分鍾。
多倫多的雪天,最優先被清除積雪的道路就是高速公裏,然後才是繁忙的主要街道,海華不敢肯定去老王家路上的積雪會全部被鏟除,但高速上肯定是不會有雪的。她擔心在高速上心裏會發慌,可開高速能提前半個多小時見到老王,她開車緊張心跳又算什麽,大不了她精力集中一點眼睛勤看些腦袋清醒些,海華覺得這不是生死般考驗,她能承受得起。
街道上沒有行人,主要公路上車輛寥寥無幾。海華順著引道進入高速,高速的限速是每小時100公裏,她把車速加速到每小時90公裏,保持這個速度前行。401高速有快線和慢線被石墩子隔開,海華選擇在慢線有三條車道,海華開得慢占在最右邊,偶爾會有車輛快速超過去。海華抬頭盯視後車鏡,高速前後左右空蕩蕩的,她看不見身後有追趕她的車輛。海華心裏平靜一些,她把車速提到比限速高出10公裏,每小時110公裏,她的眼睛腦子手腳還忙得過來。
上高速之前海華是自己給自己製造緊張情緒嚇唬自己,但她真的上了高速行駛一段,心情反倒平靜適應起來。那些在住宅區的小路才是實實在在的困境,海華的公寓在主要公路的邊上,積雪被清除得幹幹淨淨,她平時上班也不走居民小路。路麵上沒有一點積雪清除的痕跡,她低估了在大雪過後住宅區小路的潛在危險。海華心裏著急,她沒有雪天行車經驗在小路開得過快,在十字路口的六角形紅色停車牌前踩刹車已經來不及,車還是歪歪斜斜劃過路口才勉強地被路邊凸起的邊緣擋住停住來,海華被嚇到心裏灌滿涼氣。海華幸運,大風暴雪夜裏沒有急事沒有人會在街上開車自找麻煩,大家都守在家裏。海華開始小心,她把車速開得不超過每小時15公裏,遠遠看到紅燈或者停車牌就開始緩慢踩下刹車。海華行車如蝸牛,心急如鬥雞。她告誡自己穩點開,隻要活著能見到老王再晚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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