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原以為董昌健有了電腦,她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地把第二專業知識再鞏固一下。結果沒想到“流光容易把人拋”,她覺得不過才挖了幾天地雷,時間竟然“倏”地一下子就到了開學。
無奈地返回學校,靜靜第一眼就驚喜地發現學校食堂大變樣了。粉刷一新還挑高了的棚頂安裝了吊扇,原本粗笨的金屬桌椅被色彩明快又輕便的塑料桌椅代替。大鍋飯大鍋菜少了,多出了新疆拉條子、炒麵片、蘭州拉麵、羊肉泡饃、燒賣、煎餅果子等各種風味小吃。以前食堂師傅用鐵鍬翻動大鍋裏沒有油脂又幹又散的米飯的景象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現代化的蒸米飯機蒸出來的一盤盤米糕形狀油亮亮的東北大米。
靜靜每次都趴在窗口,看著大師傅在熱氣騰騰的米飯上熟練地劃好若幹等份,迫不及待地喊:“師傅,我要兩塊!”
“刷卡!”大師傅很牛氣地在他麵前的屏幕上一戳。
“滴”地一聲響過,兩塊大米飯就躺在了靜靜的飯盒裏。花花綠綠油膩膩的塑料飯票似乎在一夜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每個打飯的窗口前都增加了一台刷卡機。
“刷卡真方便,又快又幹淨。”靜靜由衷地感歎。
“可是我怎麽覺得錢花得比以前快了呢?”梅梅說。
“沒有飯票在手裏握著,減少了當然不敏感了。”芳芳回答。
大三的寢室裏,白天已經基本看不到琳琳的身影,她和周允不是泡在圖書館就是在專業教研室裏;梅梅和芳芳常常結伴去上課、吃飯。有梅梅在的時候,靜靜有時也加入其中一起吃飯,還像從前一樣打鬧開玩笑;但若是梅梅不在,她會刻意避免和芳芳單獨在一起。她並不是對芳芳有什麽不滿,而是確實因為捉摸不透而感覺很怪。與其笑得不自然,她覺得還不如避免尷尬。
從深圳回來的素素見到靜靜,第一件事就是歡喜地告訴她:“三夫人,你吃過麥當勞嗎?我在深圳吃麥當勞漢堡了。”
“在北京賤賤請我吃過一次。”靜靜與素素擁抱在一起。“老公啊,你可想死我了。”
“哈哈,我也想我的夫人。”擁抱完,素素後知後覺地說:“三夫人,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丁蟹’是肥肥的前老公呀!你當時說他是負心男,我還納悶呢:‘丁蟹’多癡情啊,癡情得都招人恨……”
“天哪,你腦子裏除了‘丁蟹’還有沒有其他人哪?”靜靜哭笑不得。
“哎呀,這不是重點,我想說的是我終於去了深交所。”
“去那兒幹嘛?”
“看看股市是什麽樣子的唄!為什麽就那麽讓人瘋狂呢?”素素把她與深交所門前“墾荒牛”雕像的合影拿給靜靜看。
靜靜接過照片,一邊看著照片裏意氣風發的素素嘖嘖稱讚,一邊問:“那你看明白了嗎?”
素素老老實實地搖頭:“沒有。好多人,不少老頭老太太都炒股。” 但是她又露出燦爛的一笑說:“早晚有一天會明白的。”
去了深圳的素素,還在進出口公司實習了兩周,雖然她青春的臉龐上稚氣未脫,但是回來後,所有低年級的學生在她的口中直接變成了“小P孩”,連師弟師妹都不屑叫了。
董昌健的計算機才華已經展露出來,被老師選中參與學校的信息化建設和改造項目,而靜靜還在圖書館“吭哧”“吭哧”地啃著C語言,連編程作業都完不成。一個星期好不容易等來了董昌健匆匆忙忙地跑來看她一眼,靜靜巴望著他能幫她修改一下作業,沒想到董昌健隻掃一眼靜靜編的程序,便煞有介事地說:“你編程水平真高,自帶加密呐!”
“嗯?我沒有加密呀!”靜靜不解。
“不用加密都沒有人能看得懂呀。”董昌健一本正經地說。
反應過來的靜靜終於明白董昌健是在笑話她,一腳踩在他的腳上,“讓你壞!讓你壞!”
董昌健終於憋不住地大笑:“別踩啦!來,我給你改。”
“去,煩你!不用。”靜靜把董昌健伸過來的胳膊推到一邊去。
靜靜心裏明白董昌健對她的真情實意,可是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就認定了她喜歡被這樣捉弄呢?她不是一個死板的書呆子,可也不是一個不穩重的女生。當她想要認真做事情的時候,希望周圍的人都要認真對待,難道董昌健不知道麽?
“我就是願意看你生氣的樣子。”董昌健見靜靜真生氣了,急忙找台階下。
“神經病!”靜靜沒好氣地說。
餘學安從來不會給靜靜難堪。每次靜靜有問題問他的時候,他都會放下手裏忙著的東西,第一時間給靜靜解答。能和他安安靜靜地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裏,是靜靜最享受的時刻。她從來沒有想到和餘學安還能有一段這樣充實而有條不紊的日子。
董昌健在課餘的時間還要參與學校的項目,他越來越忙,有時候一個月都來不了一次。沒有了董昌健婆婆媽媽地催促她按時吃飯,又因為很多機械類的專業課還沒有結束,好多的作業要趕,計算機專業課各種軟件學習也全麵開花,讓她應接不暇,靜靜常常顧不上吃飯。有時候,碰巧餘學安看見了在自習室裏學習而忘了吃飯的靜靜,他一聲不吭地去給她買飯。買回來他也不說話,隻是把吃的往她的桌子一放,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看書。
實在太累了的時候,兩個人隻是彼此交換一下眼神,就像約好了一樣,一齊拋下與學業有關的一切,在芳芳和梅梅複雜的眼神裏,餘學安背上他的那把“木棉”吉他,騎車載著靜靜到郊外散心。
洛水河畔,水靜靜地流淌。餘學安輕撫吉他,用他溫潤略低沉帶有磁性的嗓音唱著粵語歌:
月半彎
倚於深宵
晚風輕飄
一張俏臉泛著半點的醉意……
坐在旁邊的靜靜,雖然對粵語似懂非懂,但是每個字都叩到她的心弦,讓她捕捉到歌詞裏的溫暖。屏息凝神地望著他在側光裏的輪廓,寬闊飽滿的額頭與他的劍眉還有深陷的眼窩連為一體,線條凜冽而俊朗,靜靜在心底裏輕輕地歎息。
“夜已深
我心思思
你的豐姿
隻想你便是我的天使”
唱到這裏,餘學安撩起長長的睫毛,轉頭望著靜靜繼續唱著。剛剛側影裏凜冽的線條變得柔和,四周的清冷完全在他的笑容裏融化了。
“讓我靠著你的臂胳
流露我熱愛心底說話
孕育美麗溫馨愛意
做夢 都是你”
……
這樣的氛圍,會驅走一切羞怯。兩個人把埋藏在心裏許久,也等待了許久沒有說出口的話,自然而然地溜了出來:
“他對你好嗎?”
“好呀。”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你會耐心地多等我兩天嗎?”
“會吧。”
“你喜歡你的小學妹嗎?”
“好的時候是喜歡的。”
“記得你說紅葉純粹,難道黃葉就不純粹嗎?”
“紅色代表心呀……”
……
瑣碎,無聊,可是兩個人並不覺得,絮絮叨叨直到水麵泛起了落霞的餘輝,才驚覺時光的流逝,與分別的日子又近了一日。遙遠的天際,縷縷血絲一般的晚霞,像極了兩人心頭上被拉出的一道道血痕。
“小心,這有一個水坑。”餘學安一腳邁了過去。
水坑不大,靜靜滿不在乎地抬腳一邁,不知道怎麽了,右腿竟然一軟,沒有邁過去,不偏不倚地踏在水坑裏。她一下子摔了個嘴啃泥。
“啊!”餘學安驚叫一聲,急忙回過身來,一把將靜靜拉起來,驚訝地問:“你怎麽了,這麽小一個水坑也邁不過去?”
靜靜摔得不疼,隻是覺得形象不雅,毀了這麽富有詩意的畫麵。她羞得滿臉通紅:“腳踩空了。”
“真笨!”餘學安笑著指責靜靜,眼睛裏卻滿是疼惜。“好吧,讓我拉著你走啦!”
“嗯。”靜靜順從地與餘學安第一次牽了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