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 (一百三十五)暑假
入學後的第一個暑假讓冷衛星興奮異常。雖然以前插隊落戶的時候離開過家,但是那區區幾十裏路騎車幾個小時就可以回家看看。吉林長春離家幾千裏,從二月份開學到七月底放假已經是半年時間了,這是衛星離開母親最長的一段時間。
期末考試還沒開始,冷衛星就和其他家在外地的同學們一道買好了回家的火車票。與其他同學不同的是,他要在北京與哥哥匯合後一起回邯鄲。
李素貞,冷尚民沒有去北京參加兒子建國和閻玲的婚禮。婚後的冷建國馬上入學開始了緊張的學習。這次暑假去邯鄲是他們婚後的第一次,也是閻玲第一次見婆婆。冷建國考完了最後一門課就和媳婦閻玲,弟弟衛星一起踏上了開往邯鄲的火車。
雖然兒子娶媳婦的時候因為錢的事情有過一些不愉快,但是李素貞覺得那段事已經過去了。孩子們回來之前,素貞將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她將孩子們的住處安排好,被褥都拆洗幹淨。算著日子,素貞買好了水果,蔬菜,魚肉。鄰居們見她忙來忙去,打聽家裏是不是要來客人。“新媳婦要來看我們啦!衛星也放假了。他們三個一起回來!”素貞高高興興地回答著過問的鄰居們。對於一家兩個兒子一起考上大學,周圍的鄰居本來就羨慕的不得了。聽說兒子媳婦一起回來探親,大家都替素貞尚民高興。
閻玲有著另外的打算。結婚的時候公公婆婆沒去北京參加婚宴。上次公公回北京探親的時候見過一麵。但是婆婆還是第一次見,婆婆會給自己什麽樣的見麵禮呢?聽說公公補發了十年的工資,應該是相當一大筆錢了。大多數的家庭都是女人當家。公公去北京時沒有什麽表示,似乎是可以理解的。這次見婆婆應該不一樣了吧?
進了家門,素貞熱情地招呼著每一個人。新的毛巾,牙刷,消暑的綠豆湯,剛上市的白杏和李子都預備的非常齊全。閻玲一開始很高興,爸爸,媽媽叫的很親切。到了晚飯的時候,還沒見到盼望中的禮物,她的臉色開始陰沉。李素貞自然注意到了閻玲的變化。她以為閻玲是旅遊勞累,飯後就張羅她去休息了。
冷衛星完全沒有注意到任何不愉快。他吃著思念了幾個月的家常菜,看著母親忙碌的身影,覺得特別幸福。
飯後,父子三人閑聊著這幾個月來的見聞。兩兄弟分別介紹著各自學校裏的學習情況,父親回憶著自己當年上大學時的情景。李素貞雖然插不上嘴,但是看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男人和睦地交談,她的心裏非常滿足。
小臥室裏的閻玲其實並沒有睡著。牆那邊的談話一陣陣地傳來,一家人的歡聲笑語令她反感,煩惱。她覺得婆婆是在裝傻。退回了那麽多錢,為什麽不分一些給他們?
第二天,素貞和尚民帶了照相機與兒子媳婦一起出了門。他們在邯鄲市中心走走停停。冷尚民向兒媳閻玲介紹著邯鄲的曆史,市中心的建築。在市政府大門前,一家人合影留念。但是閻玲對邯鄲的過去和現在一點興趣都沒有。照相的時候,她沒有任何的笑意,滿臉的不高興。出去沒有多久,她就以不舒服為理由,回家了。
暑熱天,李素貞吩咐小兒子衛星去買了啤酒。她精心做了幾個菜,準備大家好好吃一頓晚飯。因為邯鄲的水質不佳,本地啤酒比較苦澀。素貞囑咐衛星除了啤酒之外,再買幾根冰棍。這樣有了糖分的冰棍既可以解除啤酒的苦澀,又可以使啤酒更加涼爽。不想,閻玲看到這樣的搭配開始冷嘲熱諷了起來:“第一次見到啤酒加冰棍。這是邯鄲特色嗎?”
見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她繼續發著牢騷:“這地兒真夠土的,連條像樣的馬路都沒有。白天出去,一路上塵土飛楊,把我嗆的可以!”
說到這裏,冷尚民不識相地開了口:“小玲,邯鄲是個很有曆史的城市。戰國時期這裏可是趙國的國都呢。”
“什麽狗屁國都,比北京差遠了。在這兒住長了,人都得變傻了。”
看到媳婦出言不遜,冷建國有些坐不住了。他狠狠地瞪了閻玲一眼。於是,大家低頭吃飯,再也沒有了交談的興致。
飯後,冷建國幫助母親洗過碗之後就帶著閻玲出門了。“你這是怎麽了?吃錯藥了?我父母這麽熱情地招待我們,你還想怎麽樣?我母親當年做媳婦的時候,全家的家務活兒都是她做的。如今她在伺候你,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滿意?有什麽可以讓我滿意的?你家如今這麽有錢,為什麽不分一些給我們?當初結婚的時候說沒錢,如今有錢了,還是捂的緊緊的,顯然是沒拿我們當親人。”
建國聞此非常吃驚。他沒想到閻玲這次來是抱著拿一筆錢回去的心態。“我父母是否有錢跟我們沒什麽關係。我們的婚事早就辦完了。為了給我們辦事,我媽到處東摘西借的。要知道,她這輩子就是再困難也沒向別人開過口。我已經覺得無地自容了,怎麽如今還惦記著家裏補發的那點兒錢呢?你沒看見嗎?他們自己很節儉。補發的工資都沒舍得買什麽像樣的東西。父母這十幾年一直過的很艱難,他們的錢我是不能伸手的。”
“好,你是孝子,你在這裏盡孝吧。我自己回北京了。這破地方我可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千萬別把自己太當一回事。你也不是什麽千金小姐,何必這麽矯情?”冷建國冷冷地說。
“你什麽意思?你嫌棄我不是北京城裏人,是嗎?如今我可是住在西城區,看看你父母住的這地兒吧,寒酸透了!”
冷建國心裏別提多窩囊了:“西城區?不是嫁到我們冷家,您在西城區有立錐之地嗎?你還嫌棄起別人來了,你也配!要走你就走吧,沒人攔著你。”說完他就回家了。
第二天,閻玲果然買了當天的回程車票,一個人先回去了。對閻玲的所作所為,李素貞已經猜出了其中的原因。她覺得婚事已經辦完,媳婦有工作,兒子帶薪上大學,他們的日子應該沒什麽困難。如果以後有了孩子,或者他們遇到了事情再拿出錢來幫助不遲。素貞不想錦上添花,她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但是她不想挑明。挑明了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好結果。兒子會很為難,自己也不會好受。丈夫尚民和小兒子衛星都渾然不知緣由。於是,一個全家團聚的高興事,就這樣被閻玲攪合了。
閻玲本以為丈夫建國會跟她一起回北京。就算不一起走,過幾天總會回來的。沒想到,冷建國在邯鄲消磨了大半個暑假。他在家裏看書,跟弟弟騎車出去遛彎,陪弟弟一起去曾經插隊的地方看望老鄉。離開學還有一周的時候才回北京。這是他參加工作之後與父母弟弟度過的最長一段時間。
閻玲心裏自然特別惱火,但是丈夫是去看父母的,她也無法責備。如此,從婚前就埋下的不合,這個暑假不但沒有得到修複,反而更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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