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靜儀下班回到家,聽明霞說,純兒回到家後吃什麽吐什麽,黃膽都吐出來了,老喊頭暈,不能睜眼睛。看著躺在床上生病的純兒,靜儀心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唉……這一定是太辛苦了,睡眠太少造成的,靜儀心想。
明霞把靜儀悄悄地拉到一旁,低聲地說:“靜儀,上次遷墳開棺時,我聽到農民說,我們這樣焚棺毀屍是對後人不利的,所以他們不做,非要主家動手。我怕這是陰魂找上門來了。我們晚上偷偷地給他爺爺燒點紙錢,求他老人家原諒純兒的不恭。我們這樣做也是迫於無奈呀……”
靜儀並不太相信明霞的說法,但是她當時也覺得把家翁的屍體燒了有點對不住老人,可當時真的沒別的辦法了。這事要是家翁問罪過來,也應該報應在自己身上。怎麽讓純兒遭這個罪呢?唉,寧信其有勿信其無吧。想到這裏,靜儀向明霞點頭認可道:“也好,妳幫我準備一下,我們晚上在院子裏燒。求他爺爺看在他是呂家的一顆獨苗的份上保佑他吧。”
過了一會兒,正瑛下班後也繞道來到家裏。她在學校聽到七八年高考的事情,特別趕回來與正璿討論。一走進家門,就聽孃孃說純兒病了,正瑛連忙趕到弟弟的床前探望。
聽到姐姐的聲音,正璿知道是姐姐回來了。他睜眼看了看,虛弱地叫了一聲:“大姐姐……”就又閉上了眼睛。
“唉,你這病生得真不是時候……”正瑛急切地抱怨起來。
靜儀聽了,連忙打手勢止住了正瑛,“妳不知道他讀書有多辛苦,天天隻睡四五個小時。整天埋頭在妳給他的書裏麵,像發了瘋一樣。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呀……”靜儀心疼地說。
“媽媽,我知道。可現在是關鍵時刻。今年高考,他們現在是高二,不算畢業生。學校預考,老師推薦,隻有一小部分人能參加正式高考。他這躺在床上,怎麽考?這可是稍縱即逝的機會。這怎麽辦?”正瑛情急之中口不擇言地把她知道的情況一一講給媽媽聽了。
“那也不是明天就考吧?他生病了,就要休息。好了到學校考就是了。”
正瑛聽了,覺得也有道理,就丟下高考大綱,騎著自行車去殷高巷夫家了。
是夜,滿天星鬥,一輪明月高掛。夜深人靜之際,靜儀和明霞姑嫂二人,一人扲著一個鐵桶,一人抱著一包錫鉑紙折疊成的元寶和自製的紙錢來到院子裏。明霞放下鐵桶,靜儀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第一個元寶,丟進鐵桶裏。她們兩人一邊交替地將元寶、紙錢丟進鐵桶裏,一邊喃喃地祈禱著。“明皓呀,你走了後,我們兒子開始學好了。他沒日沒夜地讀書、學習,都累病了,我都急死了。你在天上可要保佑我們兒子啊!爸爸啊,焚棺是我的主意,您別降罪到您孫子的身上。您要是怪罪就怪我吧,是我對不起呂家先人,連祖墳都守不住……”
“爸爸,您可別怪靜儀,也可別降罪到正璿身上,我和明蓉也同意這樣做的。現在世道變了,公家要搞破四舊、立四新。我們這也是沒辦法唉。正璿是我們呂家正字輩的獨苗,您可要好好看顧他。這次遷墳,他小小年紀又是開棺又是抬碑的,您要念著他的好,保佑他才好……”
她們是那樣虔誠、那樣認真地與在另一個世界的先人訴說著心裏的祈求。燃起的火苗映在兩人的臉上,照著兩人臉上晶瑩的淚水……
正璿昏昏沉沉地在床上睡了三天,吐了七八次。三天三夜裏,靜儀日夜守護在床前,端茶遞水,清洗被褥。
在補回了些他虧欠已久的睡眠後,正璿終於慢慢恢複了體力,視覺也恢複正常了。他剛剛病好,就堅持要上學。靜儀也攔不住他,雖然心疼但也隻能由著他了。
第二天早晨,正璿早早就起床了。三天沒上學了,他心裏惦記著姐姐講的預考。等他漱洗完畢,靜儀已經把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香腸麵端到正璿的麵前。正璿接過麵碗,一句話都沒說。他把碗放在桌上,轉身去碗櫥又拿了一隻空碗。回到桌子麵前,他把麵條分成兩碗,把另一碗麵推到媽媽麵前。然後他就埋頭吃早餐了。
當正璿剛剛背著書包走進教室坐下後,薛老師捧著一疊考卷走了進來。他不急不忙地說:“今天我們做幾張卷子,做為學校的摸底考試。根據考試成績,學校會推薦部分同學跳級參加今年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