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5) 報應

大劉的訪問學者期限已經到期,他在約克大學的工作是學習教育管理沒有什麽技術含量,約克大學沒有與他再續簽的可能。大劉琢磨著在多倫多繼續逗留幾個月也不會給教育廳烙上滯留不歸的印象。珍妮的按摩院生意紅火,每天不少賺錢,大劉打算在按摩院多賺點錢再回去。
大劉對珍妮克扣他的收入耿耿於懷心存不滿,可他又一時找不到討回來的辦法。憑珍妮小肚雞腸的算計勁強攻肯定不行,爭得麵紅耳赤兩人都沒麵子不說,沒準珍妮一氣之下給他來個掃地出門,大劉還得倒失一把米。可搞暗箱操作背地裏坑珍妮一把他又有點於心不忍,珍妮能讓他有個賺錢的地方,讓他想老婆的時侯有個解決下半身的機遇,他得感謝珍妮。俗話都說明人不做暗事,可是非真是難逃眾口,在明爭與暗鬥之間大劉舉棋不定。
回國的日期日益迫近,大劉的額頭紋也越來越深越來越擁擠,他心裏的積怨終於藏不住,他要對得起自己的勞作。大劉打算迂回作戰,找回自己該得到的,這樣勝算的機會大些。如果在陰溝裏真的翻了船,他也該認定這就是命,怨天怨地怨不到任何人,隻能說那是命中注定他不該得到他認為屬於他的錢財。
夜裏從按摩院回來,大劉開著珍妮的車,他對坐在副駕駛座位的珍妮說:“我們一天累個半死,好久沒有犒勞犒勞自己。”
“你說得也對,自從按摩店生意興隆,我們回家以後就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很少在一起交流心思。”
大劉心想我們又不是半路夫妻,交流個啥心思。如果你懂我,就不該克扣我的錢。可這想法隻是一閃念,大劉告誡自己他們就是半路夫妻。大劉手握方向盤,使勁擠閉眼皮整理自己的思緒。然後說:“今天我們繞個道,順便在大鴨梨買個外賣。家裏還有紅星二鍋頭,我們可以小酌小酌享受夜晚的溫馨。”
“好,今天我請客。”珍妮掏出手機Google大鴨梨的電話。她定了一個紅燒肉段、宮保雞丁、幹煸豆角和什錦砂鍋。
天上的月亮彎彎一勾,他們住的公寓沒有一家亮著燈。人們早已在靜寂的夜色裏進入夢鄉。大劉祝願他的夢,心想事成。
大劉舉起酒杯。“在異國他鄉認識你,是我的福份。我先敬你一杯。”
“在多倫多,能有你依靠,也是我的福份。”珍妮回應道。
“人來到這個世上有個知己不容易,我很珍惜我們之間的情感。你的好我都銘記在心裏。”
“我也是。我也珍惜。”珍妮文化低,她找不到合適的詞句,隻能重複大劉的意思。
“今生的緣,我們沒辦法再續。來生我期望我還能遇到你。那時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是。我今生就羨慕有學問的人。羨慕你這樣內外兼修的人。”
“我的內不像你想象的那麽令人羨慕。可我的外今晚一定會令你滿意。”
大劉站起身走到珍妮身邊,擠在珍妮的椅子上。珍妮倒在大劉的懷裏,說:“我喜歡你,喜歡你讓我知道做女人的好。”
“我也是,謝謝你讓我覺得我是一個有用的男人。”
大劉抱起珍妮走向臥室。
倆人雲雨之後躺在床上,大劉把珍妮摟在懷裏。
大劉嘴巴貼在珍妮的後腦勺,問:“你說什麽樣的車比較適合我。”
珍妮仰起頭深情地看著大劉,不假思索地說:“你這麽高的個子,應該開越野車,瀟灑大氣,那樣才配得上你。”
“越野車確實開著氣派,但比起小車太費油,而且價格貴,保養也費錢。”
“難道你要買新車呀。”
“哪個男人不想有自己的車。”
“那當然。在多倫多沒車也確實不方便。住在我們這個地方,沒車確實寸步難行。”
“所以我這幾天一直在考慮要買什麽樣的車。”
“買新車不劃算。我看還是像我一樣還是買一輛二手車。”
大劉故意哭窮,他撫摸珍妮的後背,試探道:“就是二手的也不便宜。我還得幾個月才能湊足錢。”
“這麽說你有看中的?”
“有。”大劉抓起身邊的手機給珍妮看,那是一輛淡綠色的路虎。價格一萬五千。
珍妮賺的錢都存在銀行的活期裏,利息還不到百分之一。如果能把錢借給大劉,既能幫助大劉,她也有些收益。她說:“你可以在我這賒賬,每月從你的分成中扣除,利息百分之六。”
大劉沒想到珍妮這麽容易就答應借給他錢,他麵色平靜心裏樂開花,說道:“行,到時我談好價格找你借錢。”
“你打算借多少?”
“我在按摩店工作也積攢了一些錢,大概再添五千塊錢足以買一輛五年新的二手越野車。”
“五千塊沒問題,明天我就去銀行取。”
上午上班之前,珍妮順路在銀行取出五千塊錢借給大劉去買車。大劉拿了錢就佯裝出去看車。他回到家裏休息一會,又回到店裏。
“你的車在哪裏?我去欣賞欣賞。”珍妮以為大劉買了新車。
“賣家死活不降價,一分錢也不降。我一氣沒買。現在又不是賣家的市場,他一天賣不出去,車就老舊一天。車價和房子不一樣。現在是地價天天漲,車價該天天降。”大劉把厚厚一本舊車雜誌廣告遞給珍妮。“你看現在的舊車多如牛毛,不怕買不到。買車不能急於求成。”
“好像你是行家裏手似的。”
“當然,一回生二回熟。我這可是第二次買二手車。”
大劉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樣,期盼著回國的日子。大劉每天在珍妮身邊,珍妮也沒把五千塊錢天天掛在嘴邊。他知道大劉要在按摩店賺錢,大劉離不開她。
大劉回國的日子到了。早上醒來,他告訴珍妮他今天去取車。
珍妮在按摩院工作了一天,她隻接到大劉的一次電話說他可能要耽誤些時間和賣家去測試車況,如果太晚他就不去按摩院上班。安省舊車交易必須有指定車行的測試報告,報告有機械師認證才有效,舊車交易才能完成。珍妮買車的時侯就有這一項,她自然也聽信大劉的說法。
珍妮下半夜回來沒看到有不熟悉的車停在樓下的停車廠。她朝樓上望,他們的房間沒有燈光,珍妮心情有些異樣。
珍妮一麵拿鑰匙開門,一麵在門口連喊幾聲,她沒聽到大劉的回應。珍妮擔心大劉會不會在多倫多開車,不熟悉路況出車禍。她急忙推開房門隨手按動牆壁上的開關。房間通亮,大劉沒在裏麵。她在房間轉悠一圈,打開壁櫥,裏麵沒有一件大劉的衣服,地板上也沒有大劉的鞋。珍妮心裏發慌,開始搜查每一處角落,她發現桌子上的紙條壓在玻璃杯下。
珍妮:
你看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我已經在太平洋上空的飛機上。
大丈夫不做虧心事,我一條一條和你說。
1.謝謝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寂寞的兩隻鳥找到一個窩,你幹材我烈火,在一塊被點燃是自然的事,你心裏該明白我們誰也不欠誰。
2.在你店裏,我幫你出謀劃策為你也為我,我不計較,你也別覺得占多大的便宜。
3.在你店裏工作這事咱得說說。
你是老板,我是雇員。我幹活,你發錢。
我私下裏問過店裏別的小姑娘,他們的按摩分成是六四不是五五。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克扣一成。
我沒與你明說並不等於我被蒙在鼓裏,不知道自己被無緣無故地剝削了一把。我心知肚明說會傷和氣,大丈夫為了賺點錢我忍下了。
其實五千塊錢我一點沒多拿你,你比猴精可以自己掰開指頭算算。你也別為此轉不過來彎傷壞身體。
祝你與老公孩子早日團聚。
大劉
珍妮氣得把紙條在手心裏攥成一個團,她都能聽出她攥緊拳頭的骨骼哢哢響聲。什麽狗娘養的不是東西的小白臉,珍妮一麵大聲罵,一麵把紙團狠狠地扔到地上。她掏出手機撥打大劉的電話,五聲過後才有女人的聲音。“您撥打的用戶不再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珍妮恨得咬牙切齒,她朝冷淡的空氣大喊:“有本事你接電話。劉大海,我饒不了你。不出這口氣,我不叫方珍妮。”
珍妮氣得好似不知腳該踩在哪裏,她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房間裏來回走動,然後一屁股坐在床上喘粗氣。忽然想起什麽,珍妮嗖地從床上跳下來,撅起屁股趴在地板上尋找她扔掉的那團紙,她不能沒有秋後算賬的證據。
大劉在飛機上百無聊賴,他接過空姐送來的盒飯,他沒有心情打開蓋子。他眯起眼皮,珍妮暴跳如雷的樣子在他的腦海跳來跳去。大劉不自覺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像是在保護自己。他現在拿到了他認為他該拿到的五千塊錢。現在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是該還是不該。他人生第一次做這樣理不直氣不壯的事,他覺得自己有些齷齪。還好珍妮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將落腳在哪一個城市。大劉使勁搖晃腦袋,驅散這煩心事,他趕不走它。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衛生間。衛生間裏有人,他感覺等了很久裏麵的人才出來。他急忙鑽進衛生間,用冷水清洗自己的臉頰,鏡子裏他可以看到自己,一個不自信的自己。他拿到了屬於他的五千塊錢,五千塊錢就藏在他褲腰裏,他高興不起來。
被大劉騙了錢,這口啞巴虧珍妮總是咽不下去。每日從按摩店回來躺在床上珍妮腦海裏總是糾纏著被大劉忽悠的畫麵,大劉滿臉堆笑地把哈密瓜送到她的嘴角,大劉喜笑顏開地把她悠蕩在空中,大劉滿頭大汗地壓在她的身上,她把厚厚的一遝錢畢恭畢敬地放到大劉的手上,大劉合上手掌,人不見了。珍妮覺得自己是個傻呼呼的女人,一個在情感麵前沒有智商的女人。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
珍妮胸口像是壓著一塊石頭,她悔恨自己被大劉偽善的外表衝昏頭腦。不出這口氣,她沒法讓自己的心情平複。她不能就這麽靜無聲息地放過大劉,她要大劉吞下騙人的惡果,她要報複大劉讓大劉吃不了兜著走。珍妮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找到大劉的電話號碼。
電話裏是一位女聲溫柔的聲音。“您撥打的手機是空號。”
珍妮記起大劉說過他在H省教育廳高中教育處,她在網上搜索到教育處的電話。
珍妮心口有些跳,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放下電話,整理自己的思路。珍妮又不放心,找來筆和紙,寫上幾條。大劉玩弄女性,大劉偏財偏色。她再想不出什麽狠的詞句。
“您好,我找劉大海。”
“請問你是哪裏?哪位?”
仿佛對方會不聽她嘮叨完隨時掛斷電話,珍妮急促地說:“我在加拿大,是劉大海的朋友。”
對方停頓一會,似乎在捂住話筒,說:“我們這裏沒有叫劉大海的。”珍妮還沒機會說到要點,對方已經掛斷電話。
珍妮又打過去。她這回省去開場白。
“你們處劉大海在多倫多玩弄女性。”
對方不客氣地打斷:“你打錯了電話,我們這裏根本沒有劉大海。”電話又被掛斷。
珍妮拚命地喊:“劉大海玩弄女性,劉大海騙財騙色。”電話裏傳來嘟嘟的盲音,就連臥室的牆壁也沒對珍妮的呐喊有回應。
珍妮就像一頭雄獅看到獵物,獵物卻從嘴邊逃脫。她氣呼呼地反複自言自語,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你劉大海,我就不信老天讓你躲過因果報應。珍妮忽然閃念該找教育處的上級單位,教育廳的紀委。官大一級才不會護著你劉大海,才不管你劉大海是誰。
珍妮一不做二不休找到H省教育廳的舉報電話。
“你好,我向您反應情況。”
“請說。”對方的態度很溫和。
“你們教育廳高中教育處的劉大海,在加拿大學習期間玩弄女性,騙財騙色。”
“你是?”
“我是被騙人的朋友。”
“你叫什麽名字?”
珍妮不想用自己的真名,回答:“方芳。”
“在哪裏?”
“加拿大,多倫多。”
“如何聯係你?”
“我電話是416-999-7474。”
“謝謝你反映的情況,我們把你說的情況記錄在案查實後向你反饋。案宗號碼是WJY12345。另外你有證據嗎?”
珍妮慶幸自己沒扔掉大劉的那張紙條,她立刻回答道:“有,當然有。”
“請你把相關證據寄到我們紀委。”
珍妮放下電話,她立刻搬來箱子從裏麵找出那張紙條。珍妮從抽屜裏拿出信封放入那張紙條。她覺得不放心,又從信封裏拿出來看一眼,再放回信封裏封裝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今天才到。珍妮仿佛完成了一項使命解除了心頭大恨,她仰頭長籲一口氣,心情舒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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