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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了一天,加完班回到住處,吃過晚飯她便早早上床睡了。她夢到自己被門把的轉動聲驚醒,在微弱的燈光下,隻見一個男人推開門躡手躇腳走進房間,她嚇出一身冷汗,想呼喊但發不出聲音。他俯身向她,告訴她他愛她,會愛她一輩子,今天要占有她。說完在她身邊躺下,吻她撫摸她,他的手已伸到她的私處,她半推半就。他爬到她身上,她感到劇烈疼痛。睜開眼睛,她嚇得失聲大叫,透過街燈,她真的看到一個男人的臉,他的身子壓在她身上。他說小聲點,他是房東約翰。
從少女時代開始,她多次做過被強奸的夢。這個夢不意間實現了,因為昨晚她忘了反鎖房門。
她作過掙紮,但最後屈服了。是的,她當時確實說過不要,也許她隻是口裏說說,心裏想要。不,她想阻止、掙脫,但他按住她。別看他身子高瘦,力氣卻挺大,就像一座大山壓下來,壓進肉裏。她屈服了、流淚了。雖然起先他的動作緩慢,還是弄得她疼痛難忍。最初的疼痛不可避免地漸漸被快樂取代了。她和自己抗爭,罵自己是個蕩婦,但無濟於事。他是個行家,越來越使勁用力,越來越瘋狂,她被打敗了,被打得落花流水。她被他的氣息完全包圍,不由自主地把身體交出去,她開始融化,沉入黑暗的深淵——那個極樂的世界。
看到這埋,你—定覺得她不是個正經的女人。她也為自己的行為苦惱,在那樣的狀況下居然有強烈的性高潮,簡直就是下賤,就是變態。她不時反省自己,但經過理性分析之後,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在這世上隻有貧富之分,隻有聰明愚蠢之分,高矮瘦胖之分,隻有乳房的大小、性欲的強弱之分,而沒有貴賤之別,隻有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沒有好壞的問題。以往社會和他人強加在我們身上的觀念她無法接受,她要掙脫這些以欺騙謊言打造的枷鎖。別人的行為她管不著,她沒有責任去改變世界,但她要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以自己的態度麵對這個世界。
在大學時代,她被無聊的學生們稱為校花。她不追求時尚,不崇尚名牌,對生活所求不多,無疑在女生中是個異數。她喜歡閱讀,她讀小說,不是一般女孩喜歡的言情小說,她讀的都是世界名著。更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會去啃非理性主義思想家叔本華克爾凱格爾和尼采、存在主義代表人物沙特卡繆以及生命哲學家伯格森、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和榮格的著作,也閱讀克裏希那穆提的書。她夢想過成為一個作家,一個有思想的嚴肅作家,看了很多書,做了充分準備,但她一直沒有動手寫作。
有次她拍拖一個英俊瀟灑,強壯又有才華的男生,當時有不少多情漂亮的女生暗戀他,但他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一天她躺在草坪上,眼望天空,他側身臥在她身邊,她們漫不經心地閑扯著。他突然問她胸前凸出來裏麵藏著什麽。她突然眼前一亮,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她說不知道。他隻是朝她壞笑。她失望了,他是學理科的,可惜毫無追求真理的精神,沒有勇氣解開衣衫看個究竟,隻會耍一下嘴皮子。在藍天綠草,鳥鳴蟲叫的浪漫氛圍裏,他沒有做出任何浪漫舉動,看來她還要一如既往地浪費自己的感情和美麗。除了失望還能有什麽?跟其他男孩一樣,他對她敬若女神,他不知道她已厭倦了那些文質彬彬的白臉小生,需要一個粗暴的男人用狂野的力量刺破她的童貞。但他在她麵前被她的美貌和氣質征服了,她為自己的勝利,為沒有一個真正的異性對手感到悲哀。後來她醉心尋仙訪道,差點投入空門,當了尼姑。在出國前她想把童貞獻給一位滿口佛經的老和尚。隻有來澳之後,她才第一次被人征服了,征服了她肉體的男人便也征服了她的靈魂。雖然除了床上功夫之外,他沒有太多可取之處,她無法愛上他,但她看得起他,敬重他,他是一個敢作敢為的男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她一個姓強的朋友三番五次提醒她,她的那件事叫作被強奸了。小強是她語言學校的同學。她極不願意用強奸兩字,因為它們和法律犯罪有關。也許那天晚上她想過。她被人強迫幹了自己不願幹的事,但隻是起先不願做而已。如果一定要用強奸兩字,那也隻能說她的肉體被人強奸了,其實心裏是樂意的,要不然她無法解釋為什麽會有高潮。在生活中被強迫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多了去了,有多少人畢生都在做著這樣的事,她當時修讀法律也是出於父母的意願。假如一定要用強奸兩字,那麽很多人早巳被社會強奸了,要給這個社會判什麽罪?關入什麽監獄?
說實在的,隻要你想得開,看得破,這種事並沒有那麽嚴重。在國內搭車時,多次有人趁著車上擁擠故意碰她的乳房,起先她很生氣。有一次她忍無可忍,罵了那個流氓。他不但抵賴,還反罵她是*****,他的一個同夥跟著罵,車上沒有人吭聲。她哭了,下個車站便提前下車。她一生沒有受過那樣的羞辱。後來她就看開了,並不把它當一回事。在擁擠的公共場合即使被人捏了也沒有叫喊,就當作是自己捏了。她對自己說要是他捏得輕柔一點,她還會感到很受用。在大學時代,去食堂買菜總是人擠人,有一次一個帥哥站在她前麵,她還故意把乳房往他背上蹭,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有那種衝動,也許作為人類一員都有控製不住的時候。
話說回來,就算她被強奸過,完全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次自慰,雖然被破處了,但現在有幾個人看重貞操?約翰也不覺得做了件什麽了不起的事,就當是自己不小心弄破了,不必為此事浪費眼淚,一天到晚鬱鬱不樂,那樣的話一不小心就成了憂鬱症患者。她應該把那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更何況現在的她已不是被強奸的她,她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在她說話的時候她體內又有多少細胞死去,根本沒有兩個相同的她,她為何要被以前的那個幽靈困擾??為她以前的行為背上沉重的十字架?那個她早已不存在。她要永遠做一個自由的人,不必為過往的行為懺悔,也不會為未來的日子憂心。她也記不清這件事到底發生在何時何地,是上一世紀還是前—世? 有時她甚至懷疑它是否發生過,也許隻是她的—場夢魘。生活本身就是一場夢。不必太計較,不論有沒有發生過,生命中的那一頁早已翻過去。
你千萬不要以為她這麽想隻是在給自己開脫,把一件很淒慘的事講得輕鬆,正是她心中極度痛苦的表現,這樣理解完全是誤會。她也不像默爾索那樣對什麽都無所謂。
小強對她的想法感到很驚訝,但後來很欽佩她的見識,說她想得開,是個女中豪傑,思想獨到深刻,簡直像個女哲人。
其實沒有什麽深刻可言,沒必要把這件事上升到形而上的高度,她也不是什麽哲學家,雖然她看過一些叔本華尼采克爾凱郭爾的哲學著作,閱讀上沾一點哲學的邊,自己並沒有什麽深度。很遺憾世上從未出現過女哲學家,女人對這種分析的思辨的體係的冰冷的枯燥的心靈的東西沒興趣。女性中也沒有偉大的數學家,女人不善於邏輯的抽象的空間的思維。她開了幾年車,還是認不清方向,在住處附近散步也會迷路。女人甚至不是好的音樂家,和在哲學數學領域一樣,抽象的古典音樂裏幾乎找不到女人的名字,雖然一個女人本身就是一首音樂。那些最偉大的畫家也是男性,不論是西洋畫還是國畫,雖然女人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女人不是偉大的發明者。即使在女人參與度最高的電影領域,你也找不到偉大的女導演。當烹調成為藝術時,廚師大都是男人,被困在廚房裏的女人卻很少能沾上邊。她曾為這一曆史現象找出許多社會客觀原因,她本想為女同胞爭口氣,但後來發現她不是那個種,她的意思是說女人不是那個種。科學已經證明,女人的腦袋比男人小,抽象思維能力差,想象力不夠發達。即使在文學——女人天份最易得以發揮的領域,那些偉大的女作家也缺乏想象力,寫的也是身邊的事,既寫不出托爾斯泰的廣度,也寫不出卡夫卡的深度。大部分女人一天到晚想的是梳樁打扮,爭風吃醋,男歡女愛,圍著雞毛蒜皮的事團團轉。這也是叔本華尼采不喜歡女人的原因。男人可以神遊到十一維空間,女人卻永遠邁不出三維世界。用一句俗晤,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雖然她自恃比大多數男人深刻,但跟真正有頭腦的男人相比,不能望其項背。她知道要是在媒體上說出她的想法,可能會招來女權主義者的猛烈攻擊,氣得她們幾日不想吃飯,不思淫事。女人聽不得真話。但真話和真理是兩回事,生存和存在是兩回事,這些哲學上的觀念太複雜,就像把手插進存在裏,即使她說了很多人也搞不懂。她不可能成為哲學家,她隻是個女人,不去管閑置的椅子自不自然,女人走在外麵最突出的特點不是衣著發辮,更不是思想,而是臀部和乳房。有一天約翰含著她的乳頭,說她是他睡過的唯一有女人味的女人。她當時正被他弄得神魂顛倒,聽了這話,更是飄然欲仙了。
她被人強奸了,竟和強奸犯一起同居生活了近兩年。
其實她並不是什麽事都想得開,她也有痛苦的時候,雖然出於售貨員的職業習慣,她的臉上照樣掛著笑容,因此她的痛苦顯得有些溫柔。她為那些沒什麽好痛苦的事而痛苦,諸如學校出勤率啦,愛情居留身份問題啦等等身外之物。
她痛恨過約翰,她痛恨他不是因為他強奸她,而是他答應給她申請她的永居身份,而沒有兌現他的諾言。而她居然在被他破了貞操之後還天天晚上讓他睡。她曾因此悔恨了一段時間,當她知道他是個騙子時,有幾天她簡直痛不欲生。而且她還為自己的痛苦而痛苦。
但不久她就開始開導自己,她的理智說服她:痛苦隻是我們腦中想象出來的無中生有的東西,科學儀器測不到它,她更摸不著它。她摸得著的隻是自己的乳房和越來越粗糙的皮膚,她的皮膚漸漸失去光澤和彈性,她把它歸咎於心緒不佳,抽煙,當然還有睡眠不足,約翰欲望強烈,常常半夜三更醒來又爬到她身上,把她弄醒。她現在是越來越黑了,悉尼的太陽真狠毒,臉上還長出許多斑雀。但小強說和白人做多了,皮膚就會變黑變粗,嫁給白人的中國姑娘不漂亮是天生的,皮膚不好則是後天的。她知道他有些嫉妒,很多中國女人外嫁好像傷了中國男人的自尊心。她說還好她沒有嫁給白人,要不然她也成了醜小鴨了。他解釋說他也不清楚她們本來就黑呢,還是嫁給白人以後變黑的。老外喜歡褐色的皮膚。小強接著說在我們同胞眼裏她是漂亮的,但在老外看來就太一般了,皮膚太白,這就是為什麽至今沒有老外要娶她,對白人來講皮膚越黑越好看。她說她現在像個黑鬼了怎麽還說她白?為什麽不是她不想嫁呢?終於有一天小強說有一個朋友告訴他鬼佬的騷味也會熏黑皮膚。直覺告訴她這不是他的朋友說的,而是他的心裏話。說這種話不隻是自尊心的問題,而是有點惡毒了。看到她有點鄙視的眼色,他補充說他覺得這個說法沒有多少科學根據,現在有這麽多品牌的除臭劑,和他們同居結婚,不見得經常會聞到狐臭味。其實她也不喜歡那種噴劑味,但相對來說還能忍受。他又說不能想象在除臭劑發明之前他們是怎麽生活的,也許天天聞就不知其臭了。她在街上就看到過白種女人往腋下噴除臭劑。她有過一個來自英國的英文老師,夏天上課時腋下衣服總是濕了一大片,她不理解女人為什麽也會分泌那麽多汗液。她相信她們的汗液多和體毛多都和體內男性荷爾蒙旺盛有關。
離開約翰以後,她有過很多男朋友,都是白人,她喜歡和他們來往,他們性格上最大的特點是腦筋不會轉彎,她也是直來直去的人。就像流水賬似的,這個去了那個來。經過這麽多男人,要是加上一夜情,她自己都數不過來了。每次男朋友想要時她不會拒絕,她不隻考慮自己的需要,還會為別人著想。她原先並不知道無愛的性也可以很美好。其實不論有沒有愛都有生理需求,隻要閉上眼睛,張開大腿,夠威猛、夠陽剛、夠耐力、夠技巧,說不說甜言蜜語並不重要,甚至說些粗俗的話也無所謂,反正白人一出口就帶f字。她一樣來,一樣喊,一樣抽搐。他們甚至在車上,在公園裏,在海邊做。當然不是每次做愛都很熱衷,有時心緒不好,有時身體疲累,不過這都無關緊要,做到後頭她都可以獲得快樂。他們說她是個性尤物。
有人說她墮落了,什麽人都可以上。不,這不是事實。她放縱,她享受,但沒有墮落。她不是趙飛燕,也不是魚玄機。她並不喜歡在同一個時期和不同的人發生關係。她之所以沒有穩定的伴侶,關鍵是沒有擦出愛情的火花。她有自己的欲望。她覺得性是一種毒品,會上癮,但對身體沒有壞處。國內媒體上說的縱欲對身體不好,在她看來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她已融入西方人的生活。她習慣說謝謝和對不起,不隨地吐痰,不隨便扔果皮,語言不通,習慣不同,文化差異,對她來說都不是問題,生活上不存在嚴重的分歧。她看了很多英文書,也看了很多電影,英文不算差,可以說很地道的英語了。當然她有時還不能在同事朋友爆發出哄堂大笑的一瞬間聽出笑點,即便他們話裏的每個單詞都能聽懂,這時候她會覺得自己被隔離在外。對於他們的幽默玩笑以及深沉文化裏的東西還要慢慢學習,慢慢領會。周末她會去教堂,不隻是尋找自己的信仰,想過一種宗教的生活,也為了了解西方文化。
她喜歡健身旅行,也喜歡西餐。有空做中餐她的朋友也愛吃,她不做油炸食物,炒菜沒什麽油煙。不愛吃的下次就不做了。畢竟中餐食材新鮮,纖維多,不放太多鹽,相對於西式餐飲比較健康。她認識一對中外夫妻,丈夫常常抱怨妻子在婚前善良隨和,可是婚後處處管著他,幹涉他,不給他任何私人空間,不尊重個人隱私,隨便拆他的信,看他的私人郵件,讓他很不高興,甚至惱怒,在澳洲這是違法行為。他和她說過多次,她不但不接受,反而哭鬧著說:你有什麽事瞞著我?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出現矛盾時不是坐下來兩個人去解決,而是尋求外界幫助,到處找親友來調解。他們之間另外一個問題是大多數時間各吃各的。丈夫喝咖啡妻子喝茶。他不吃奶酪不行,她不吃炒菜不行,不吃醬油不行。他提醒她炒菜不要放太多鹽,她反駁說我們祖祖輩輩都如此。早餐她也要大炒大燉,有時油煙四起,響起警報聲。他說好像她所有的生活就圍繞著吃,高興大吃一頓,生氣也大吃一頓。他們在吃飯上也無法調解。而對她來講根本沒有這種問題。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和國男上過床,顯然和性的好壞沒有太大關係,因為她沒有機會做比較。當時媒體上有過二八論的爭論,有個小有名氣的女作家聲稱在床上十個中國男人中八個不行,兩個馬馬虎虎,老外兩個馬馬虎虎,八個很棒。根據她的體驗她覺得白男應該三七開,至於中國男人有機會她會通過實踐來檢驗。假如她的所言屬實,她相信和生理因素有關。前不久媒體有報道說一個中國女子被三個白種男人強奸了,導致終身不孕。在中國這樣的事件應該也發生過,但不會造成如此傷害,至少她沒有聽說過。
都說我們中國人兩周沒有性生活沒關係,老外兩天就不行了,聽說女朋友來了例假,走後門的不在少數。當然也可能他們天生就喜歡走後門。她從來不開後門。在性欲上她覺得自己更像白種人,別說兩周,三天沒有都不行。
她知道像她這樣的中國女子不在少數,所以你才會經常在大街上看到白男拉著國女的手。她有點同情男同胞,他們在海外打拚並不容易,在職場受到歧視,要是單身想在海外找個配偶就更難,本來出國的就是女少男多,她們還歧視自己的同胞,不過她不在此列,他不歧視任何人。好在他們可以回國結婚,但搬運出來的妻子會不會和他廝守,就看個人的造化了,她沒必要為他們瞎操心。
她還有一點不足為外人道,她喜歡體毛多的男人。體毛多,體味重,說明不是進化得很完美,和動物更接近,因此保留更多動物的血性,她篤愛有血性的男人。
她也想過為什麽國男和白女結婚的很少。她覺得可能和二八論有關,個頭不是主要因素,白女中等個子的占大部分。不能排除不少國女和白人來往是為了身份。對她來說,白人的高大英俊,羅曼蒂克是吸引她的主要原因。
她的朋友中華人也很少,小強是唯一走得比較近的一位,可以隨便開玩笑。她和小強有很多獨處的機會,但他對她沒有非分之想。即使有,也深藏不露。在很多中國男人眼裏,和老外上過床的女人不幹淨,她猜小強也持這種觀點,他的思維在這方麵有些狹隘。其實她對小強有好感,要不然不會把那件事告訴他,他們幾乎無話不談。假如在空檔期,小強要和她做愛她想她不會拒絕。他做人不卑不亢,但太斯文,沒有西方男人的浪漫情懷,也缺乏男子漢敢作敢為的氣概,沒有血性,這是中國男人的通病。
要是她還在中國,她不可能過這樣的生活,那裏有居委會,有黨組織,有單位領導,你不能想做就做。但在西方自由的社會生活,父母兄妹親友不在身邊,就她孤單一人,什麽人會管她跟誰睡?反正她的貞操已經失去了,失去一次和失去一萬次沒有區別。生活不易,生命短暫,為什麽不及時行樂呢?一千多年前唐代詩人就說過今朝有酒今朝醉,什麽名利、錢財,在她眼裏一文不值。這句話有點語病,不過有誰會在意?生命是自己的,而且隻有一次,而且很短暫,特別是女人的青春。她也渴望轟轟烈烈的愛情,但這樣的愛情可遇不可求。假如沒有愛情,就不能享受性愛歡樂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隻要不妨礙他人,愛怎麽過就怎麽過,這就是她的人生態度。
後來有一個年過五十的男人幫她弄到了永久居留權,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多。無須諱言,來澳洲後她就想留在這裏,她有時覺得自己生錯了地方,澳洲才是適合她生長的土壤。有的人來澳後掙了幾年錢就打道回府了,國內有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有更多機會。但她不屬於那裏,她不屬於那種人。她不是金子,到哪都不會發光。她也做不了超人。她要過平靜的生活。她隻想過得舒心,對生活有信心,不要太多壓力。她有時也會羨慕有親戚在這邊的國人,周末節假日可以跟親人聚會。但她並不怎麽想家,父母身體很好。去年回國探親她不會覺得回到母親的懷抱,對那座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不習慣了,過路沒有規矩,開車也沒有規矩。馬路寬了,高樓多了,表麵上大城市的繁華程度絲毫不遜色於澳洲,甚至看起來比澳洲更現代化。但不時會看到隨地吐痰、大聲喧嘩、插隊、公眾場合吸煙等等不良現象。和國內同學聚會時,感覺越來越沒有共同語言,越來越格格不入。他們生活的全部意義好像就是工作掙錢。大家都在談論房子、教育、醫療,誰買了豪宅名車,而在澳洲,隻要在中國人圈子之外,大家談的多是如何讓人生變得有趣,如何充分享受生活。你也見不到陌生人朝你微笑打招呼,聽不到謝謝,不會看見走在前麵的人為後麵的人拉住門。國內的生活是喧囂而浮躁,澳洲的生活是孤獨而自由。她習慣孤獨,需要時有朋友可以聊天即可。這裏沒有霧霾,空氣清新,抬頭看到的是藍天白雲,可以喝自來水。這裏的生活安逸悠閑,她如魚得水,有歸屬感。雖然排擠歧視無處不在,在澳洲隻能做外國人,但人生在世本來就是漂泊,吾心安處即吾鄉。
拿到身份之後,她去大學讀了會計專業。因為學習的關係,在性方麵她收斂了很多。
畢業後她在一家銀行工作。工作後和她關係比較緊密的男人中,她最喜歡的應該是艾倫了,他們相處了一年,他也喜歡她。她說給自己一個機會,第二次見麵他們就牽手,第三次就擁抱,第四次就接吻,第五次就上床了。
他告訴她他有過一段婚姻,娶的也是中國女人。他說她穿衣服不分場合,澳洲人確實很隨便,但是在隨便的場合隨便,在正式的場合很嚴肅,比如參加喪禮一定穿黑衣服。嚇死我的是她常常穿裙子騎自行車,風一刮露出內褲,有時穿著短裙坐著也露出內褲,很傷風雅。我告訴她不要這樣,她說中國女人都這樣。她在餐廳裏大聲講話,周圍人回頭看她,她不以為然。我說澳洲餐廳沒有人高聲講話,她說這是我的嘴,管不著。和她一起生活太累了。而且她沒有領悟到人生應該準備隨時重頭開始。
他又說她在中國拿了碩士學位,任職一家公司的高管,但對中國古代文化一竅不通。我對東方古代文化有興趣,原以為她可以幫助我理解易經,誰知她連易經是本什麽書都不懂。
她不喜歡擁抱,不喜歡接吻,從不對丈夫說謝謝對不起,她說夫妻之間用不著,是多餘的。我說再親密的夫妻也是兩個單獨的生命,要共同生活一輩子需要兩個生命的和諧共振,對方的給予應該珍惜,對自己的過失應該道歉。
後來他聽說大多數中國女人都如此,但他發覺她不一樣。
他說了前妻的一大堆不是,最後說他還是喜歡中國女孩。他喜歡纖小苗條的身材。
她說澳洲女子身材更好,腿長,前凸後翹,令亞洲女人羨慕。
不見得,可能臀部曲線優美一點,但脫了衣服之後,你會發覺她們的乳房並不好看。中國女人穿著衣服乳房不突出,但脫光之後好看。前者是梨形的,因重力作用下垂,後者是碗形的,麵積大,結實,有美感,摸起來更有肉感。而且乳頭乳暈也大。
看起來你經驗豐富,好像做過研究。
更重要的是澳洲女孩到了你這個年齡,大部分已經鬆了幹了,需要潤滑劑。
她說你們十二三歲就開始做,而且欲望強烈,做了十幾年不幹也沒多少水了。我們是被浪費了。
他笑了。他說中國女人皮膚細膩光滑,腿和胳膊上也沒有濃密的汗毛。你們手提包裏都不帶刮毛刀具。
知道我們的好處了吧?可以抵消所有其它的缺點。我還看到你們女人嘴上長毛的。
她希望他能走入她的心房,門已經微微開啟。他們有不少共同語言,他們在一起談中國談遊樂談靈修談文學藝術談所有的事情。
他們享受性愛,他喜歡看到她一波又一波的高潮,肉體不停地抽搐呻吟,他有成就感。但那是一種不溫不火的關係,不論怎麽努力,一直沒有燃燒起來,沒有升華為愛。每次他進入她的身子,到了子宮就停滯不前了,離心房還有十五公分。終於他沒能進入她的內心,似乎沒有人可以進入她的內心,裏麵依然空空蕩蕩。每次滿足之後,心房還是空的,和私處不同,那是肉體無法填滿的空洞。
在一起生活,要是合得來就可以了,她準備退而求其次。
荒誕的是,那天他把她介紹給家人,和他的父親兄妹在同一桌吃飯,發覺他父親是個她曾經交往過一段時間的男人。當時他拒絕給她辦理同居簽證,認為通過那樣手段獲得永久居留權是違法行為。這是導致她決定離開艾倫的主要原因。那次見麵之後,她慢慢開始疏遠他,終於離開他。她沒有覺得特別傷心。
半年後艾倫的父親突然去世了。他平時身體很好,也不感冒,因此不看醫生,不做檢查。他堅持鍛煉,那天跑步時突然倒地,後來有人打電話,送到醫院搶救。跑步時他身上隻帶一把鑰匙,錢包等物放在車上,車子沒有停在公園裏,而是停在路邊。醫院不知他的姓名地址,無法和家人聯係。家人四處打電話,後來找到公園裏,碰到來找車的警察,才知道他心髒病發作進了醫院。醫生告訴家人,因為他堅持鍛煉,他的血液很好,但心血管嚴重堵塞,要是一般人早就發作了。昏迷了五天之後,醫生斷定他的大部分大腦已經死亡,停止供氧,他停止了呼吸。好好的一個人,原來沒有任何心髒病症狀,就這樣突然去世了。真是人生無常,世事難料。
這是艾倫打電話告訴她的,說他們畢竟生活過一段時間,是不是可以參加父親的葬禮。她參加了艾倫父親的葬禮,親朋好友隻來了十幾個人。
令他們尷尬的艾倫的父親去世了,他們應該可以再走到一起,但她沒有那個願望,而且艾倫身邊又有了一個比她年輕漂亮的中國女孩,看似他對這個女孩用情很深。
愛是個美好的詞,現在有人羞於說出愛,也有人濫用愛。她喜歡過,沒有真愛過,她至今還沒有性和愛完美結合時的高潮體驗,她很難想象假如會有更高的高潮是什麽樣子。愛到底是什麽?她覺得自己並不清楚。這世上有各式各樣的愛:轉瞬即逝的愛、突如其來的愛、角色扮演中的愛、死心塌地的愛、溫柔的愛、如煙花般燦爛的愛、一心一意的愛、一見鍾情的愛、不求回報的愛、有欲求的愛等等。對她來講,愛和欲是可以分開的,她不理解為什麽有的女人隻有愛了才願意上床,也許她們認為真正的快樂需要愛情的滋潤。她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愛上誰,有時她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愛的能力。也許她的感情早巳耗光,變得麻木不仁。她現在隻有無我之愛、沒有分別的愛、愛一切的愛。
和她睡過的男人中大部分都用過毒品,她有很多機會,她沒有嚐試。但不知不覺中,她書越看越少,根本不想寫什麽小說了,而酒越喝越多,幾乎成了酒鬼。她有時會自嘲說酒肉穿腸過,佛祖留心中。她一到周末就上酒吧,喝到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時間和空間,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生活在自己之外,生活在世界之外,似乎她已超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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