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一百三十)複習
公元一九七六年秋天中國政壇的風起雲湧讓百姓們看到了世道要改變的希望。但是接下來社論裏連篇累牘的“兩個凡是”,也就是“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維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又讓大家疑惑:難道還要按先前的既定方針一直走下去?
然而第二年人們就發現形勢有了轉機。與冷氏子孫有著直接關係的是這一年恢複了停頓了十年的高等院校招生考試,簡稱”高考“。
最先得知恢複高考的是冷建國。當他聽說1977年底將要舉行全國性的入學考試時,他一分鍾都不敢耽擱,趕緊給外地的弟弟妹妹們打長途電話或發電報通知他們開始複習功課,準備參加高考。打電話,發電報花費了他好大一筆錢,但是他覺得值得。
於是,遠在新疆烏魯木齊的冷瀟瀟,河北邯鄲的冷衛星,近在北京郊區插隊的冷俊,在北京讀高中的周若楠,王希洲都開始了緊張的複習。
對於自己以及弟弟妹妹們的家庭出身問題,冷建國不是沒有考慮。但是1977年的高考注重本人表現和考試成績,對家庭出身有問題的考生網開一麵。這個消息使冷氏子孫看到了希望。大家複習的熱情特別高漲。
冷衛星因為獻血得到了村裏鄉親們的認可。大隊幹部們也非常賞識他。聽說他要參加高考,村裏特別支持。首先幹部們決定讓冷衛星負責知青點的食堂,這樣他就不必每天下地出工。多餘的時間可以用來在宿舍裏學習。臨近考試時還給他放假兩周。冷衛星在家裏複習的時候,母親李素貞每天晚上都陪他到半夜。盡可能地給他加餐,晚上還有宵夜。
冷俊可就沒有這麽好的福氣了。他在北京郊區插隊的村子裏受盡了冷落。村幹部告訴他,如果參加高考,就必須放棄回城的機會。言外之意,如果冷俊考不上大學,他就要在農村當一輩子農民。盡管如此,冷俊考大學的決心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隻要村幹部不幹涉他報名,他就去考。盡管每天出工下地的勞動量很大,但是一收工冷俊就開始複習。除了吃飯睡覺,他的時間都花在書本上。他晚上將要背下來的東西寫在一張紙上,一邊幹活一邊背誦。雖然艱苦,但是冷俊下了決心,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要去爭取。
冷國慶也是可以參加高考的,但是他沒有像侄子,侄女們那樣的決心。他已經結婚,娶了門頭溝煤礦的一個工人,小田。小田對於國慶參加高考的事情嗤之以鼻。她認為冷國慶有一個教書的工作已經很好了,跟一群毛孩子們起哄去上大學純粹是瞎耽誤功夫。因為冷國慶沒房子,他們婚後暫時住在小田的娘家。小田最大的目標是冷國慶單位分給他們一間住房。如果去參加高考,分房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冷國慶住在丈人家,每天聽著人家數落。即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老婆說不讓參加高考,他自然不能去報名。
其實冷建國也不是一帆風順。閻玲初中都是勉強畢業的,當年上學就是去玩兒,至於讀書,對她來說簡直就如同上刑。好不容易混到初中畢業,如今對繼續讀書自然毫無興趣。她也不同意冷建國考大學。她有自己的考慮。他們還沒結婚,如果建國上了大學,周圍不乏年貌和學曆都相當的女同學。相比之下,自己就處於劣勢。就算建國沒有移情別戀,四年後大學畢業未必能分配在北京工作。如果分到外地,兩地分居的日子可怎麽過啊?所以,閻玲對建國複習考試給予了千方百計的阻撓。她每天下班都跟著建國回冷家小院,用盡了手腕擾亂建國的心思,占用他的時間。
建國的同事何旭東不失時機地敲打著他:“哥們兒,當初我就說了,這妞兒跟你不是一路人,你偏不聽我的。如今知道厲害了吧?趕緊撤吧!”
建國不好意思告訴旭東自己已經偷食了禁果,想撤的念頭不是沒有,但是談何容易啊。
“你懂個屁,別唧唧歪歪的了,趕緊給哥們兒找個能複習功課的地方。晚上有個能躺下睡覺的地兒就行!”
這樣,冷建國住進了何旭東的單身宿舍。考試前兩周,工廠給參加高考的員工放假。冷建國幹脆住進了何家,與何旭東一起做考前的最後衝刺。
1959年底出生的冷瀟瀟因為各種原因沒上高中。初中畢業後在當地就業。但是她一直在父親的幫助下自學高中課程。冷尚正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才,他的女兒一點兒都不比他差。一邊工作一邊自學的冷瀟瀟知識麵比同齡人寬,解題時有自己獨特的方法。對於手裏有限的資料,瀟瀟熟讀了每一本書,演算了每一道習題。如果哪一道題沒解出來,她就會感到寢食難安。一直到與父親探討,掌握了解題的所有關節才肯罷休。
隻有冷平平對上大學無動於衷。邱婉怡對這個女兒真是失望透了。平平即不像婉怡那樣精明,也沒有尚生那樣聰慧。似乎當年冷尚生給女兒取名字時的那句:“平生無大誌,願做平常人”給她施了魔法。她是那麽的平庸,那麽的不求上進。在家附近的百貨商店裏安心地做著一名售貨員。
1977年12月,全國各地先後舉辦了自1966年來第一次高考。冷建國與他的弟弟,堂弟堂妹,表妹等等一起參加了考試。他們每一個人都拚盡了自己最後一點力氣,期盼著這一搏能夠實現走進大學校門讀書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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