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之若儀(138)母子談心
作者:獅子羔羊
傍晚五點鍾,夏日的夕陽透過茂密的竹葉,斜照在呂家祖墳的石碑上。隱隱約約看到石碑上的篆體碑文:
先 考 炳文公
妣 朱太孺人
陳太孺人 之墓
子 玉衡 率 子 光煦
光照 敬立
光緒十年十月十二日
石碑後,一座比石碑還高的新墳平地而起。插在墳頭的招魂幡在微風中搖曳。
在靜儀的帶領下,呂家人給先人上香,敬供,焚化錫鉑、紙錢,磕頭、作揖……
火球般的太陽不情願地漸漸西沉,西邊的晚霞映紅了半片天空。在夕陽的餘暉下,一行人順著竹林小徑向山腳下的公路緩緩走去……
當晚,呂家人在建康路上的紹福興酒家宴請前來參加葬禮的親朋好友。在小劉的陪同下,正璿作為呂家孝子向在場的長輩一一敬酒致謝。靜儀端坐在席前,看著滿桌佳肴,並沒有什麽食欲。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向在各桌之間走動的正璿身上。唉,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沒爹的兒子早成人。明皓啊,我們這個兒子長大了。想到這裏,因明皓的逝去而悲傷不已的靜儀感到一絲絲安慰。
第二天中午,明蓉告別南京回溧水。臨行前,她握著靜儀的手滿懷歉意地說:“嫂子,我走了,留下姐姐就累妳照顧了。”靜儀誠懇地應道:“明蓉,果果不在了,南京還是妳的娘家,妳以後還要常回來。明霞你放心,我和孩子們一起照顧她。”
葬禮結束後,一家人身心疲憊。特別是靜儀,為了操持明皓的後事,她強忍傷痛,指揮若定地安排大小事宜。現在,雖然遷墳、安葬兩件大事落定了,靜儀並不敢放鬆下來。
為了讓孩子們盡快恢複正常生活,靜儀把家裏床單被褥全都清洗一新。她把明皓平時穿用的衣服也都洗涼幹淨,收將起來。知道這半個月以來正瑛她們三個都沒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靜儀用心地安排著每天的飲食,算作是對孩子的一種補償。
一個星期後,靜儀看著家裏生活基本恢複正常,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恢複了一些,她決定把家裏的事情交給兩個女兒,自己帶著兒子正璿去上海明皓的單位報銷最後階段的醫療費用,交涉喪葬費用和撫恤金等事項。
到了上海,在老鄰居的安排下,靜儀帶著正璿住在原來明皓一個人住的小屋裏。物是人非,靜儀觸景傷情。看著眼前與明皓神似的兒子,靜儀想到十七年前,眼前這個孩子還是抱在懷裏的嬰兒。現如今已經是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呂家後繼有人,靜儀心裏平添了幾分慰籍。
第二天,靜儀帶著正璿找到西臧東路上的無線電二十四廠,明皓的工作單位。單位書記、廠長見過靜儀後,囑咐工會主席盡量從寬照顧。靜儀母子隨著工會主席走進他的辦公室。
“老呂嗎,我也聽說了不少,是我們廠裏的老人了。有廠長、書記的話在這兒,這事就好辦了。嫂子啊,妳看這樣怎麽樣:
所有醫院治療費用實報實銷。所有殯葬費用也是實報實銷。因為老呂還有個未成年的兒子,廠裏長特批撫恤補助金四千塊錢……”
靜儀聽了,覺得單位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但想到這三千塊錢是明皓的命換來的,靜儀寧願不要這錢。除這四千塊錢,以後撫養純兒的重任就落在自己一個人身上了,她又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看到靜儀哭得淚眼婆娑,正璿體貼地握著媽媽的手說:“姆媽,妳別哭了。爸爸不在了,還有我呢。我長大了,我會照顧妳的……”
聽到兒子這麽說,靜儀哭得更傷心了。她心疼兒子這麽小就要經曆這樣的事故,就要失去父親,就要被逼著長大成人。
辦完明皓的善後事宜,靜儀要回南京。明皓單位為她們母子買了車票,並出車把她倆送到車站。
上海之行還挺順利的,靜儀的眉頭展開了些。和來上海時相比,靜儀的的心情放鬆了許多。
想到兒子已經夠大了,她就給正璿講起了一些呂家的往事和他爸過去的經曆,正璿聽得津津有味。他一邊為父輩的坎坷經曆而感歎,一邊還不停插嘴提問。
“姆媽,姆媽。上次爸爸說要讓你跟我講我的名字‘純兒’的來曆。妳和我講一講好嗎?”
“嗯……,其實,爸爸也沒有和我講過,我就按照我的理解和你講吧。”說著,她端起小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講了起來……
“我們中國人除了記生日,還記出生的時間,俗稱‘生辰八字’。生了你以後,我寫信給你爸爸。大概爸爸看了你的生辰以後,看出了你是天幹地支全陽,俗稱‘四柱純陽’。他就給你起了“純”做小名。”
“哦,還有這個說法呀。那又怎麽樣呢?爸爸為什麽擔心呢?”正璿不解地問道。
“唉,按古話說,四柱純陽男,大多勤奮努力,勇於開拓。但是,純陽男大多性格剛直不阿,不夠圓滑。到頭來大多付出和回報不成比例,有時候還因為脾氣耿直而吃盡苦頭……這就是你爸爸的擔心……”
聽到媽媽這麽一說,正璿心情沉了下來。那怎麽辦呢,想想自己是有點寧斷不彎的性格……我不要圓滑,堅守做人的原則,勤奮努力,相信天道酬勤。
看到正璿的反應,靜儀知道這事說中了他的軟處。她最了解兒子的性格,每旦他看到不平的事,總是不懼強勢維護受欺負的一方。讓他圓滑些,讓他說違心的話,讓他助強淩弱,那要比要他的命還難。
作為母親,靜儀既欣賞兒子的性格,又為兒子的前途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