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寺（4）
（8）
我等到嘎布的時候，他看到我的神色有點吃驚。
我大聲喊了一句：“嘎布！”
嘎布回過頭來，看著我。他認出了我，我看到嘎布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自然地答應著，這是我的直覺，雖然我覺得有些不正常，可也沒多想。問：“是你嘛，你要去哪裏嗎？要坐車嘛？”
“你記得我麽？江央，昨天下午我坐你的車去旅店？我想問你一件事。”我看著他說。
“記得，記得。”嘎布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問：“什麽事嘛？”
我把夢到的有年楚河、楊樹和柳樹的地方說完了，問：“嘎布，你知道這個地方嗎？”
嘎布想了想，回道：“河邊很多地方都有柳樹，楊樹，釀曲河好長，都差不多樣子，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裏。”
我直覺他可能在撒謊。我試探著問：“那你記得昨天拉我的那個地方吧？我想再去那裏一趟。”我說完看著嘎布的眼睛，他尷尬地笑著，眼裏閃過一絲慌亂。
我的試探變成了懷疑了。
“今天太晚了，你看天都快黑了，我還有事麽，昨天那裏又修路，不好走……”嘎布囁嚅著在找借口。
“多加點錢吧，你就辛苦一下，拉客人嘛？”我盡量平和地說，“我丟了個東西。”
“丟了東西？”嘎布明顯開始緊張起來，“這不是錢的事情……今天真來不及了，明天再去好吧？”
我想了想。“那好吧……”我對嘎布說。“明天吧。”
“好，明天嘛。”嘎布鬆了口氣，扭頭看他的摩托車。
“正好沒客人，送我旅店吧。”我說。猶豫了一下，說：“上車吧。”
我上車，抓著在車上支著的條凳。嘎布扭著車把，調頭順著白居路向南開過去，車在調頭的時候，我用力緊抓著了凳子，左手被什麽尖利的東西刺破了。
我忙抽回手來。
快出了路口在江孜二小的門口，嘎布放慢了速度，我低下頭，看到紮破手的地方，一個尖刺旁邊，有一道發暗的血痕，肯定不是我的血。
我坐好了，嘎布已經上了衛國路，往307省道方向開。
我隨口大聲問：“嘎布，你有個手機要賣，是不是？”嘎布沒聽清，我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嘎布放慢了車速，他說話明顯很是小心翼翼，“是。你要手機電話嗎？”
我“嗯”了一聲，告訴自己別著急，他一定會以為我不想買。果然，嘎布接著：“你要的話，便宜些。”
“好啊，先看看行吧？”我裝著是個貪便宜的人。
“肯定便宜，電話很新，我不會用才要賣的，你要會用肯定合算。”嘎布大聲說著。把車開進江虹路口，靠邊停了下來。他從身後摸出一個袋子來，打開了，拿出一隻手機遞給我。
手機在他手裏拿著，我搭眼看去，有點失望，黑灰色手機，帶著長天線，像是摩托羅拉很老的型號。
我皺著眉頭，接到手裏再細看，不禁愣了一下。
根本不是什麽老的型號，也沒有標著摩托羅拉的商標，上麵寫著Iridium。
是銥星公司的電話，真正的衛星電話。十個人有九個不會認識這個是什麽電話。但是你要問登山隊，科考和極地探險或是海上遠航的人，十個裏邊有十人都會認識這種關鍵時刻能保命的真“衛星”電話。
他哪來的這個？撿的？偷的？
我腦中急轉著，Iridium 9575，我不認識這個型號，可印象裏的類似的電話型號，話機大概就要小兩萬塊了，話費麽？嘿嘿，很黑，一分鍾大概幾塊、十幾塊不等。
我順手要按下電源開關。“不能用的，我試過了。”嘎布看我開機，在一旁急忙解釋說。
電源打開，屏幕上顯示的“PIN BLOCKED”。手機被機主鎖住了，我原來用銥星時，也再三告訴別人，密碼忘了別亂試著開機，開機要求輸入PIN代碼，試三次後，這個PIN鎖住了，隻能再用PUK1碼打開，再多試幾次，這個卡就報廢了。幸好嘎布不懂，如果他再試上幾次PUK1碼，十次一過，SIM卡就燒毀了。一張卡就要一千多塊，如果是預付費，可能卡裏話費就有大幾千塊錢了。
嘎布看著我，小心地問：“能用吧？你懂外文嗎？”
我點了點頭，頭也不抬地問：“這是你的電話嗎？要賣多少錢？”
嘎布猶豫了一下，略帶防備地盯著我說：“一個朋友讓托我賣的，他說在山上揀的。”
我敢肯定嘎布的話不是真的，雖然山上撿的這個說法，也合情合理。
嘎布接著說：“2000塊錢？”我能聽出來，嘎布說到2000塊錢的時候，口氣極其不自信，他試探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既然知道電話來路不正，別惹麻煩。嘎布看我不說話，又急忙說：“你說嘛，反正是撿來的，我們也不會用，你給個錢嘛。”
我搖了搖頭。
嘎布大聲說：“1500塊錢，行吧？要不，1000行吧？”他還沒等我接話，直接就降了一千了。
“要不800？”嘎布又說，看來他確實是試過了，沒有識貨的不會買個舊手機的。
我想了想說：“好吧。”或許羅吉用得上？他常帶團登山，就算不是撿來的，讓羅吉找聽一下，假如找到失主，就當幫別人贖回手機好了。
嘎布聽我答應了，似乎有點意外，覺得自己報的價錢低了。嘎布接著說：“要不，你給我1000塊錢，還有一些線，架子什麽的，你都拿去吧？”
“什麽線？”我問。
“就是一個電視天線一樣的東西，還有充電器什麽的……是不是這個電話上用的？”嘎布說。
應該是電話的外置天線，我點了點頭，“行。”
嘎布高興地說：“那我去拿吧。”
我站在街邊上，等著嘎布，風吹過來，有些莫名其妙的涼意。
大約過了二十幾分鍾，嘎布拿著一個袋子回來了，他遞給我。
“都在這裏了。”他說。
我接過來，袋子裏裝的正是外接天線、充電器、USB線，還有幾張卡。
嘎布點了錢，轉頭開著車，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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