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女王情史記(上)-伊麗莎白一世為何選擇終生不嫁(9)

男三號:從後宮男寵到亂臣賊子
老年的伊麗莎白,老了老了變得輕浮了,而且她的容顏越衰退,她的臣子們越是用各種詞藻讚美她,說她是與日月同輝,她的另一位寵臣、詩人、航海家、探險家沃爾特•雷利爵士(Sir Walter Raleigh)讚美她是“一位讓時間都驚歎的女子”(a lady whom time had surprised)。

老年的伊麗莎白不僅很願意聽這樣的話語,而且在自己的身邊圍繞了一群新一代貴族公子,其中最受寵、也是野心最大的是比她小33歲的第二代埃塞克斯伯爵羅伯特•徳佛魯(Robert Devereux,2nd Earl of Essex)。

貴族出身世家子

羅伯特•徳佛魯出生於1566年11月,其祖上是法國諾曼底的一個小貴族,擅長鑄造兵器和釘馬掌,1066年跟隨征服者威廉一起來到英格蘭,後被威廉大帝加封德比伯爵(Earl of Derby)。徳佛魯家族世代武將,通過承襲和聯姻代代相傳,鞏固和擴大了族裔的權勢與地盤,家族綬封爵位也越來越多。徳佛魯的祖父和父親都被封英格蘭“最高貴的騎士軍團”(Order of the Garter)騎士稱號,為都鐸王朝南征北戰,特別是在愛爾蘭,幾度為亨利七世、亨利八世和伊麗莎白一世欽點出征愛爾蘭平定叛亂。
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魯
 
 
徳佛魯的父親第一代埃塞克斯伯爵和伊麗莎白的摯愛萊斯特伯爵羅伯特•達德利是好友,因此萊斯特也是徳佛魯的教父。1576年徳佛魯的父親替伊麗莎白女王出征愛爾蘭時染上瘧疾,三十幾歲就去世了,時年徳佛魯才9歲。因他未成年襲爵,其母親萊蒂絲•諾莉斯(Lettice Knollys )又是伊麗莎白的母族後裔(伊麗莎白的生母安•波琳的姐姐瑪麗•波琳的女兒的女兒)兼宮廷仕女,伊麗莎白因此指定老臣塞索為小徳佛魯的法定監護人,寄養在塞索家和塞索的兒子一起讀書。按輩分算起來,羅伯特•徳佛魯應該叫伊麗莎白一聲表姨婆。
 
初曆沙場爭榮耀

1578年徳佛魯的母親背著女王秘密嫁給了萊斯特伯爵,徳佛魯即成為萊斯特的教子兼繼子。雖然有萊斯特伯爵罩著,但作為一名中世紀貴族世子,要想真正出人頭地,光靠祖上蔭封和長輩照護是不夠的,真正的榮耀還是要靠自己通過建功立業去掙來。作為武將世族的後裔,徳佛魯從小就堅信沙場才是通往榮耀的途徑。於是1586年萊斯特伯爵赴荷蘭支援荷蘭新教反抗西班牙統治時,才20歲的徳佛魯也加入了英格蘭的軍隊跟著來到荷蘭。
少年氣盛的徳佛魯在荷蘭嶄露頭角,幫繼父攻下聚特芬(Zutphen),不僅給自己在英格蘭和荷蘭貴族中揚名立威,還給此前在該城以身殉職的表兄、詩人學者朝臣武將菲利普•希德尼爵士(Sir Philip Sidney)報了仇。

1588年西班牙無敵艦隊打入英吉利海峽時,22歲的徳佛魯自然也在軍中。該年9月萊斯特伯爵病逝後,徳佛魯也成為朝廷新貴、女王新寵,伊麗莎白將此前授予萊斯特伯爵的全英格蘭甜葡萄酒皇家進口專賣權轉給了徳佛魯。此時的徳佛魯可以說是財運仕途雙星高照。加上徳佛魯是個魯莽輕浮的個性,常常在朝中憑著自己英俊瀟灑的容貌,倚小賣小,故意頂撞年老的女王,故此伊麗莎白女王覺得這個後生晚輩著實有趣。

1590年,徳佛魯娶了希德尼爵士的遺孀為妻,她就是伊麗莎白女王的左膀右臂之一、權傾朝野的國家安全大臣間諜大師沃辛漢爵士(Sir Francis Walsingham)的女兒,該女16歲嫁給18歲的希德尼,再嫁徳佛魯時她23歲,他24歲。

既生瑜何生亮

到了1590年,伊麗莎白女王已經執政三十多年了,她剛登基時任命的樞密院長老們還沒去世的也都上了年紀了,朝臣們明顯的分成兩代人。小塞索21歲就隨其父老臣塞索入朝為官,老塞索一心想讓小塞索接班,而小塞索也不負眾望,兢兢業業地把大大小小的國家事務都整理得井井有序。
 
徳佛魯和小塞索雖然從小同窗共讀,但他們卻有著截然相反的性格和追求。在凡事務實的小塞索眼裏,打仗是勞民傷財,得不償失;而對於好大喜功的得佛魯來說打仗是光宗耀祖,天經地義。於是朝中的年輕一代基本上分成以這兩人為首的兩派,各自為營。兩派都想獨享女王的恩寵,但伊麗莎白卻不想任何一方坐大。但這也說明,此時伊麗莎白的朝臣們已經不像她登基的頭三十年裏那樣同心同德了。

小塞索這一派當然是文官為主的世家子弟,而徳佛魯這一派自然是武將為主的貴族世子們。加上徳佛魯是安全與情報大臣沃辛漢的女婿,沃辛漢也年事漸高,英格蘭在整個歐洲的情報資源自然也就落到了徳佛魯的手裏。

和高大英俊、氣宇軒昂的武將徳佛魯相比,小塞索長得其貌不揚,個子也不高,隻有1米63,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平時還老弓著腰,進進出出總是手捧檔案卷宗,據說他紅頭發綠眼睛,稀疏的山羊胡子,因此伊麗莎白給他也起了個外號,叫他“我的小精靈”(My Elf)或“我的小人”(My little man)。小塞索在外貌上缺乏的,都從智慧上補回來了。他自小跟隨其父老塞索在朝堂上進退,諳熟國家事務,加上他為人處事穩重,很快女王就像信任他父親老塞索一樣信任他。
 
伊麗莎白一世後期的重臣國務卿小塞索

帶著私心為女王下海

此時,伊麗莎白女王麵臨的最大問題是國庫空虛,王室財力不足,加上連續幾年田地歉收,英格蘭很多地方老百姓的口糧都沒著落。加之愛爾蘭的暴亂從她爺爺輩上開始就沒斷過,伊麗莎白想保住愛爾蘭這塊屬地,就需要大量的資金來養部隊。實際上出征愛爾蘭平定叛亂一直都是伊麗莎白國庫支出的最大一塊。

而此時的菲利普二世,除了控製著西班牙、葡萄牙、大部分荷蘭之外,還控製著米蘭和西西裏島,意大利許多其他的諸侯國也都仰仗他的鼻息過日子。菲利普二世此時還是被菲力賓、印尼、馬拉巴地區(Malabar)和科羅曼德半島Coromandel Peninsula)沿海殖民地承認的君主,他還同時控製著赤道兩邊的美洲新大陸地區。也就是說,菲利普二世的西班牙控製著印度洋和大西洋的海上通商,從南洋和印度來的珍稀香料和從美洲來的金子意味著西班牙國庫的年收入是伊麗莎白金庫年收入的十倍以上。西班牙無敵艦隊此前在英吉利海峽大敗也絲毫沒有損傷到西班牙的元氣,菲利普二世仍然擁有一隻五萬人的私人武裝部隊;而英格蘭的軍隊都在英格蘭貴族手裏,伊麗莎白女王手中沒有一個人、一杆槍的私人武裝!

對於伊麗莎白來說,擴張疆土從來就不是她的目標,還記得此前她就拒絕了送上門的荷蘭君主權,她隻想好好地做個英倫諸島的女王;但在她眼裏,愛爾蘭是她王國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為這是她的祖父和父王傳給她的。不幸的是,愛爾蘭受傳統的羅馬天主教影響甚深,一直就是羅馬教廷和菲利普二世的勢力範圍,尤其是南方愛爾蘭。

【愛爾蘭問題一直到今天都沒能完善解決。如今北愛(Northern Ireland)是英國(聯合王國)的一部分,但南方的愛爾蘭共和國(The Republic of Ireland)是獨立國家。而英國(聯合王國)的全稱是“大不列顛與北愛爾蘭聯合王國”(The 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下轄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和北愛爾蘭四個小國。就在本周三,英國議會的愛爾蘭大臣還因為對1972年的血腥星期日之事的評論口不擇言而被愛爾蘭民眾要求辭職。這是題外話。】

因此,伊麗莎白需要的是資金,大量的資金,一來為緩解皇家小金庫的短缺,二來貼補英格蘭在愛爾蘭的大量支出。而伊麗莎白唯一能看到的一條快捷的生財之道就是:和英格蘭的貴族們聯手組織武裝艦隊在海上和美洲殖民地去搶西班牙的金子!她的朝臣們對此也無異議,理由就是:既然西班牙是我們的敵國,而且是他們先挑起事端的,我們無論怎麽做都不為過!

於是我們上篇中提到的那位海盜出身的德瑞克爵士在1589年開春向女王舉薦自己帶艦隊攻擊葡萄牙。伊麗莎白甚是喜歡,於是和德瑞克合夥成立了一個實際意義上的合股公司,目標葡萄牙裏斯本港。

按照伊麗莎白的計劃,此次海盜行動的目標地點是西班牙的桑坦德(Santander),但艦隊卻在科倫納(Corunna)港逗留了兩個星期,可能是德瑞克半途改變計劃,決定攻打裏斯本。但因為供給不足,德瑞克爵士的艦隊先在西班牙在海區幾經周折,到五月份才得以真正向裏斯本重新起航,半道上卻遇到了年輕的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魯帶領的艦隊。
 

 西班牙葡萄牙海域圖

出乎德瑞克爵士意料之外的是,徳佛魯此次出海之前,伊麗莎白已經下令禁止他加入此次的海盜行動,可能是覺得這位年輕伯爵的手伸得太長了。但年輕的伯爵卻完全置女王的命令於不顧,一意孤行地斷然領著自己的艦隊出了海,在西班牙海域與德瑞克的艦隊匯合後一起向著裏斯本前進。

根據徳佛魯的情報,他在裏斯本的內線會在陸上裏應外合配合他們的海上行動,因為他們也想推翻西班牙在葡萄牙的統治。但內應失約了,裏應外合根本就沒發生,致使英格蘭艦隊對裏斯本海上進攻失敗,英軍折兵6000餘人,隨艦隊離開英格蘭的1000名紳士軍官,隻有350人回到了英格蘭。伊麗莎白女王一直以來最反感的就是這種不顧後果的為榮譽而戰,所以戰報報到伊麗莎白宮裏,女王大怒,著徳佛魯立即返回英格蘭。

回到英格蘭後,德瑞克爵士被女王冷落了幾年,但女王對徳佛魯卻還是寵愛有加,至少表麵上是這樣。徳佛魯照樣每天陪著女王在宮裏嬉鬧,任由小塞索每天兢兢業業地忙著各種無味的朝廷事務。

1590年國家安全大臣、國務卿沃辛漢去世,盡管徳佛魯已經接管了沃辛漢的間諜網和情報機構,但伊麗莎白並沒有任命德佛魯接替國務卿一職,而是將小塞索加封索爾茲伯裏伯爵(Earl of Salisbury )並任命小塞索暫代國務卿。

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女王唯一的寵臣,徳佛魯和小塞索之間的矛盾與分歧也就更加明朗化。作為尚武好戰的貴族子弟,徳佛魯推崇的是豪情壯誌的擴張主義外交政策,打仗對他來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運動項目。而作為一名職業朝臣,小塞索推崇的是溫和委婉的外交政策,外戰對他來說是一個危險而且昂貴的遊戲,顯然小塞索的政策更符合女王的心思。

但到了1596年6月初,已經63歲的伊麗莎白女王派出了一隻規模可觀的艦隊再次離開英格蘭前往西班牙海域。目標加的斯(Cadiz),目的還是一樣:從西班牙國王手裏搶金子來填充國庫。艦隊由82艘船組成,伊麗莎白任命了三名指揮官,其中之一就是年輕的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魯。法王亨利四世得知消息後,開玩笑說:伊麗莎白最好不要讓徳佛魯離開自己的襯裙太遠。雖然是句玩笑話,但其中不乏幾分真實性。

由於上一次的失敗,伊麗莎白對此次海盜行動原本不抱太大的希望。但這次行動卻是英方大獲全勝,原因是兵貴神速,加的斯的西班牙守軍沒想到英軍會來的這麽快,所以完全沒有防備。英軍很快就占領了加的斯城。而西班牙守軍害怕他們停靠在加的斯港的艦隻落入英軍手中,下令主動將艦隻沉水。這次行動,給菲利普二世造成巨大的損失,也讓歐洲列強們看到英格蘭在海上爭霸的實力。消息傳回英格蘭後,年輕的徳佛魯再次成為眾人眼裏的英雄,但女王陛下卻龍顏大怒。

原因是,攻城容易守城難。由於供給不足,英格蘭艦隊不得不撤出加的斯返回英格蘭。整個行動計劃完全違背了伊麗莎白的初衷,女王要的是西班牙國王的金子,而不是她臣子們的榮耀。但此次出征奪來的錢財卻被英軍部隊瓜分了。女王遷怒於徳佛魯,一來怪罪他沒能將奪來的金子保留並上呈給她;二來認為這次出征得不償失,不僅沒能充實她的國庫,反而讓菲利普二世更加警覺英格蘭將來的海上行動。

到了1597年,64歲伊麗莎白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壞,不管塗多厚的脂粉也遮蓋不住她蒼老的麵容,加上她左邊的牙齒也都掉光了,女王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壞,經常為一點點小事遷怒於身邊的仕女,弄得伺候她的女官們經常躲在屏風後麵哭鼻子。

這一年,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也70歲了,在西班牙王位上已經坐了41年,但他和伊麗莎白這一對冤家之間的恩仇雖然接近尾聲,但還沒有結束。被加的斯一戰惱怒的菲利普二世再次派艦隊討伐英格蘭,這一次的計劃是與愛爾蘭的天主教聯手,計劃在愛爾蘭登陸後再攻打英格蘭。但老天再次眷顧英格蘭,西班牙的艦隊還沒駛出西班牙水域便在菲尼斯特雷角(Cape Finisterre)被暴風雨打了回去。
 
害怕西班牙的後續襲擊,伊麗莎白在1597年欽點徳佛魯帶英格蘭艦隊再次出海襲擊西班牙商船。但西班牙商船也學乖了,他們執意避開了英格蘭的襲擊。眼看著冬天就在眼前,無奈之下,英軍艦隊隻得在十月份返回,但老天有眼,在他們快靠近英吉利海峽時,他們偶遇了一隻前往偷襲英格蘭的西班牙艦隊,並成功將其擊退。這是菲利普二世為製服英格蘭所做出的最後一擊,因為次年(1598年)菲利普二世去世了,享年77歲。

而僅僅一個月之前,對王朝赤膽忠心、從伊麗莎白孩提時代就像慈父一般嗬護她的老臣塞索也去世了。在他流連病榻之時,女王親自到塞索府上為77歲的塞索端湯送藥。塞索去後,伊麗莎白哭成了淚人兒。

就這樣,菲利普二世和老臣塞索這兩個定義伊麗莎白女王一世王朝時代的人在兩個月時間內相繼去世了。

出任愛爾蘭主帥執政官

菲利普二世的去世,雖然暫時緩解了來自西班牙方麵的壓力,但此時愛爾蘭的天主教叛亂卻愈演愈烈,不僅威脅到在愛爾蘭的英格蘭貴族們的身家性命,也讓年邁的女王夜不能寐。

小徳佛魯雖然是個好高騖遠的人,但他的父親和繼父都曾是伊麗莎白在愛爾蘭的執政官主帥,他自認自己是替女王出征愛爾蘭當之無愧的人選,況且在他眼裏英格蘭此時已沒有比他更出色的武將。而就在1597年夏天女王在小塞索的推薦下將徳佛魯的親大舅威廉•諾莉斯爵士(Sir William Knollys)任命為愛爾蘭主帥。諾莉斯爵士在愛爾蘭遭到地方貴族和平民一致的頑強抵抗。眼看著英格蘭在愛爾蘭的統治日益削弱,到了1999年年初,徳佛魯自告奮勇,上書伊麗莎白,請求帶兵前往愛爾蘭平叛。也許是有意要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又或許是因為真的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伊麗莎白竟然批準了徳佛魯的請求。

1599年三月底,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魯帶領一萬六千人馬,史上最大的一隻從英格蘭派往愛爾蘭的平叛軍隊,他決定從海上和陸地兩路進攻愛爾蘭的古老的蓋爾族伯爵郡(Gaelic earldom)的泰隆郡(County Tyrone)。由於備戰不充分,資源有限,加上供給也跟不上,徳佛魯在愛爾蘭逗留許久卻始終未能和愛爾蘭軍隊正麵交鋒。

徳佛魯在出征前承諾會按照女王和樞密院的事先計劃在北愛爾蘭將泰隆伯爵製服,但進入愛爾蘭後,他卻領著自己的親兵進入了南愛爾蘭,在都柏林一帶與愛爾蘭軍隊在小範圍不痛不癢地打了幾仗,然後將自己的親兵們分散到都柏林的幾個軍營裏。此時泰隆伯爵卻在北愛爾蘭連連打了好幾個勝仗。

已經66歲的女王對徳佛魯的不滿可想而知,因為英格蘭的軍隊在愛爾蘭駐紮的每一天都耗費國庫的大量資源。而此時徳佛魯又做了一件蠢事,他未經女王首肯私自任命南安普頓伯爵(Earl of Southampton)為出征部隊的騎兵分部將軍。自古以來,貴族的軍職一向隻能由皇家任免,難道他徳佛魯以為自己可以代替女王行君主之權嗎?!

伊麗莎白火速傳書徳佛魯,命他速速北上與泰隆伯爵決戰,並質問徳佛魯為什麽一個小小的泰隆伯爵竟能牽製英格蘭軍隊這麽久時間。在女王的敦促下,徳佛魯帶著4000人馬迎戰泰隆伯爵。泰隆伯爵的部隊遠遠不止4000人,都是從愛爾蘭和蘇格蘭招來的蓋爾族士兵,而他們的軍餉和裝備都是由西班牙國王提供的。

麵對如此強大的敵人,加上客地作戰,徳佛魯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沒有向倫敦匯報即擅自同意在北愛爾蘭的雷根河穀(River Lagan)與泰隆伯爵見麵會談。由於他沒帶見證人,除了得知會談的結果是停戰以外,倫敦方麵無從得知此次會談的其他具體內容。消息傳到倫敦後,徳佛魯的政敵們豈能放個這個扳倒他的機會。於是朝野議論紛紛,說徳佛魯的所作所為明顯的就是欺君叛國。伊麗莎白再次飛速傳書徳佛魯,令他立即回到都柏林的英軍軍營原地待命。

但徳佛魯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麽藥,一而再再而三地違抗女王的命令。他在9月24日未經準許擅自離開了都柏林渡海回到了倫敦。作為愛爾蘭執政元帥,這種擅離職守的行為不管是誰都不可能被原諒。徳佛魯原本打算,如果他征服愛爾蘭,他就可以以征服者的身份回到女王身邊,但他沒想到愛爾蘭這塊骨頭會這麽難啃。徳佛魯匆匆返回倫敦隻可能出於一個原因,就是害怕自己離開女王太久,他在女王心中的地位會被其他人取代。

而他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就在他奔赴愛爾蘭期間,小塞索再次升職,被伊麗莎白任命為監護人法庭(Court of Wards)庭長。這是一個管理封建貴族製度、爵位承襲與貴族孤兒撫養以及皇家稅收進貢的肥缺,徳佛魯對此垂涎已久了。伊麗莎白還任命了小塞索的同父異母兄長為英格蘭北方議會的主席。而女王對徳佛魯卻產生了戒心,懷疑他為私利背著君主和樞密院與泰隆伯爵結盟。

這一切,都讓徳佛魯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回到女王身邊。9月28日,徳佛魯終於回到了倫敦。他顧不上換衣整裝,直接就衝進宮裏去麵見女王。這時候伊麗莎白剛剛起床,頭發都還沒來得及梳理,徳佛魯見到女王後直接跪下,握住女王的手和女王細訴衷腸。但在他離開後,伊麗莎白立刻變了臉,對仕女說:天哪,誰允許他這麽早進宮的?他還認我是這個王國的君主嗎?再說我不是已經派他去別處公幹了嗎?

沒過幾天,樞密院就傳喚徳佛魯前來解釋他在愛爾蘭的所作所為。小塞索指控他三條罪名。一:擅離職守;二:抗命越權;三:私自闖宮。

到了1595年底,徳佛魯和小塞索之間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兩人身後各自有一批追隨者,伊麗莎白的朝廷已經明顯地分成了對立的兩派。次年二月伊麗莎白罷免了徳佛魯的愛爾蘭執政元帥一職,另派他人赴愛爾蘭。而1596年7月,小塞索被伊麗莎白正式委任為國務卿,1598年又接任了其父老塞索的皇家掌璽官一職。這一切自然是讓徳佛魯的貴族派十分的惱火,有人甚至在小塞索府邸的大門上這樣塗鴉;“一隻癩蛤蟆住在這裏”。

到了1600年6月,樞密院重審徳佛魯的愛爾蘭一案,徳佛魯被要求在審案過程中跪下聽審。審理結果他的欺君罔上罪未成立,但藐視法庭罪成立,剝奪了他的一切官職,並判在家中軟禁。

到了1600年9月,伊麗莎白頒給徳佛魯的甜紅酒獨家進口與銷售權到期了,需要重新申請,但卻未通過審批。失去了這個獨家經銷權,徳佛魯在遭受政治失敗的同時遭受了重大的經濟損失。這讓徳佛魯失去了僅存的一點心理平衡,再不做殊死一搏,拚它個魚死網破,自己在伊麗莎白的有生之年也就隻能做個無職無位無自由的破落貴族了。

從後宮男寵到亂臣賊子

形勢不等人,徳佛魯密函蘇格蘭國王詹姆士六世(其母蘇格蘭的瑪麗女王已於1587年被塞索和沃辛漢斬首),建議他們聯手為英格蘭鏟除小塞索和他的支持者。此舉恰恰說明了徳佛魯在政治上的幼稚。詹姆士六世一直以來都仰靠老塞索的支持,他的蘇格蘭朝廷上的一舉一動都被塞索父子倆看得鐵通似的滴水不漏,況且他自己是伊麗莎白王位的第一繼承人(其太外婆是亨利八世的親姐姐),隨時可能取代年邁的伊麗莎白成為英格蘭的君主,他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和一個四麵楚歌的失寵伯爵合作。

1601年開年後,徳佛魯將自己在倫敦的伯爵府邸抵押了,並開始和他的鐵杆兄弟南安普頓伯爵一起製定了一個宏偉的逼宮計劃。按照這個計劃,徳佛魯和他的貴族支持者們會領兵到懷特宮(Whitehall)製服伊麗莎白的護衛,然後由徳佛魯衝進宮挾持伊麗莎白,逼迫女王解除小塞索一幹人的職務;如果女王拒絕,那至少逼迫女王下令議會開庭還他一個清白。

徳佛魯的這些舉動並沒能逃過伊麗莎白和小塞索的監視。徳佛魯私下裏對他的密友們這麽說到:“那個老女人的心智已經和她的身材一樣變形了。”但他不知道小塞索已經在他的密友圈裏安插一個名叫費丁南德•高吉斯(Ferdinando  Gorges)的臥底。這些話很快就被高吉斯報告給了小塞索,但小塞索和女王卻耐心地等待著徳佛魯的下一步行動,以便掌握確鑿的證據後再將他治罪。

2月7日,樞密院傳召徳佛魯到懷特宮麵談,但徳佛魯拒絕了邀請。第二天是禮拜日,徳佛魯在自己的倫敦府邸集合了300名支持者,預備一起去聖保羅大教堂殿外十字架廣場(St Paul's Cross),從那裏的布道壇上呼籲前來做禮拜的倫敦市民和他一起去“鏟除女王陛下身邊的奸佞之徒“。
 
上午十點,大法官帶著幾位朝廷命官突然登門,要求麵見仍在軟禁中的埃塞克斯伯爵。經過一番糾纏之後,徳佛魯在自家大廳裏見了他們。官員們問徳佛魯:這麽多武裝人員聚集在你這裏是意欲何為?他回答說:討回公道!

這時,徳佛魯的支持者對他說,不要與這些人糾纏,他們隻是想拖延我們的時間。情急之下徳佛魯將這些朝廷命官鎖在自家府邸裏,然後領著這300人騎著馬挎著劍揮著火槍衝上了倫敦街頭,一路高呼:英格蘭已經被塞索和雷利出賣給西班牙了!市民們,拿起武器一起保衛英格蘭,保衛女王!

但倫敦市民除了給他們一個白眼之外,無人響應。徳佛魯的追隨者們也都開始發慌,就憑300號人,造反想成功是不可能的了,於是便紛紛做了鳥獸散。當徳佛魯高呼“衝啊”的時候,他身後已基本上沒人了。徳佛魯眼看造反無望,便也調頭往泰晤士河邊跑。到河邊,他找了一條船,回到南岸自己的府邸,卻發現被他鎖起來的幾位官員都已經被高吉斯放了,所以他妄想的人質計劃也泡了湯。這時候,他的府邸已被塞索派出的皇家衛隊團團圍住,經過一番負隅頑抗,徳佛魯和他的主要支持者全部被抓住,第二天便都被送進了倫敦塔。一場糊裏糊塗的造反就這麽糊裏糊塗地開場又糊裏糊塗地收場。

成王敗寇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2月9日,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魯和他的鐵杆好友南安普頓伯爵雙雙以叛國罪受審,但兩人都否認自己有罪。徳佛魯死到臨頭還不忘自己的貴族範兒,他身穿一身黑天鵝絨,申辯說自己所做的一起都是被逼的,是順從自然法則,是替天行道,是為自己討回公道。從實質上說這是一種騎士精神,但這種騎士精神在400多年前的獅心理查王時代可能還有人聽,到了伊麗莎白一世的開化年代這種理論早已過時,就隻是一種謬論了。

徳佛魯謀反罪民坐實,被判斬首;他的同謀南安普頓伯爵被伊麗莎白免去死罪,得了個終身監禁。

南安普頓伯爵在埃塞克斯伯爵府邸抵禦皇家衛隊圍剿時對身邊的另一名貴族同黨這樣說到:“你我都是行伍出身,你知道我們與生俱來的責任就是與和我們平等的其他貴族鬥,來保全我們自己,但我們更大的責任是和比我們低等的階層鬥。”

徳佛魯這300號支持者們大多數都是幾輩子的血親,貴族階級的兄弟情誼,“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在他們眼裏無異於膽小鬼的妥協和讓步,而“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One for all, all for one. 拉丁語 Unus pro omnibus, omnes pro uno.)才是他們所信仰的人生哲理。

當徳佛魯聽到自己的判決時,他冷靜地回應:今天在你們的法庭裏你們判我有罪,但在良心的法庭裏你們會認為我無罪。

但當小塞索2月11日去倫敦塔探望他時,徳佛魯對小塞索承認了自己的罪行,說女王應該將自己斬首,因為隻要他還活著,他對伊麗莎白就是一種威脅。

步上斷頭台

1601年2月25日,35歲的埃塞克斯伯爵、伊麗莎白女王一世曾幾何時的男寵徳佛魯,在倫敦塔步上斷頭台。女王陛下恩準,這次斬首私下舉行,不讓倫敦市民圍觀。

伊麗莎白任期內被斬首的人很少,倫敦塔的斷頭台自從1554年九日傀儡女王簡•格雷在這裏斬首後就沒再被用過【蘇格蘭的瑪麗女王和她的同謀諾福克公爵都不是在倫敦塔(Tower of London)被斬首,而是在離倫敦塔不遠的塔山(Tower Hill)被處死的。】,因而需要重新加固,然後用黑絨布將整個斷頭台包住,以對赴刑者的高貴出身表示尊重。徳佛魯穿一襲黑緞子對襟上衣和馬褲,外罩一件黑天鵝絨大衣,戴著一頂黑天鵝絨帽子。從容地步上斷頭台。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從木樁上將自己的頭顱側轉,大聲命令行刑者:“儈子手,執行吧!”

儈子手斬了三斧頭才將他的頭顱砍下。官員將斬首過程匯報給女王,67歲的伊麗莎白女王隻是淡淡地回應一句:覬覦王杖的宵小之輩,不值得同情。

結束語

上麵說過,伊麗莎白一世不喜歡血腥,厭惡斬首,特別是將貴族斬首。她將蘇格蘭的瑪麗女王監禁19年,最後在大量證據麵前迫不得已才同意將瑪麗和她的英格蘭同黨諾福克公爵送上斷頭台。但在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魯的案子上,伊麗莎白卻一反常態,從徳佛魯1601年開年給詹姆士六世去信,到他2月9日判斬,短短兩個月多一點時間,伊麗莎白將整個案子交給小塞索和樞密院全權處理,自己卻完全置身事外。為什麽?且不說徳佛魯是自己的晚輩血親,他還是自己的舊愛萊斯特伯爵的教子和繼子,同時也是自己的男寵。筆者仔細分析後究其原因不外乎以下:

伊麗莎白知道自己所剩時日不多了,自己沒有子祠,王權易主就在眼前。對於伊麗莎白來說,此時此刻的首要大事是確保王權易主過程的平穩。67歲的伊麗莎白雖然體力衰退,但她作為君主的頭腦一直都是清醒的。朝中兩派之間的互相絞殺她一定都看在了眼裏。小塞索一派的維穩治國理念更符合她自己的想法,而徳佛魯貴族至上的擴張理念隻能導致國際國內矛盾的惡化。伊麗莎白更不願意看到的是自己的朝臣們在自己死後開撕,小塞索不僅具有治國的能力,還是一個聽話的臣子,正是塞索父子倆在蘇格蘭這三十幾年來的努力才保證了瑪麗女王的兒子蘇格蘭的詹姆士六世在新教思想的影響下長大成人。將來他繼位英格蘭國王後,小塞索才是那個能夠輔佐新王治國的臣子。

不幸的是,徳佛魯對小塞索嫉恨太強成見太深,加之徳佛魯的貴族出身,以他的地位和號召力,將來很可能以他為中心集結一股反對勢力。所以他必須在新主登基之前死。至於他是否自己的血親,那根本就不重要。整個英格蘭中世紀,從亨利二世的三個兒子開始,就是一部王室兄弟互相廝殺的血腥史。

徳佛魯是英格蘭曆史上最後一位造反貴族,雖然以失敗而告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魯的死代表著中世紀貴族時代的結束。
 
(未完待續)
【圖片來自網絡公眾區域】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