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是《與作家抱峰的交談》

今天作個返,把後續補文拉在頭裏。源於一種回望裏有著的不自覺的慣式。

在網上雖然多數隨意,也就是不那麽嚴謹和較真了落筆行文,總還有虔誠的,還挨不住人家的懇切,並會憑著不多的認知,進入交會。認真麵對過的人不在少數,對我來說數目不小,有個幾十人,當然,對於龐大的流動人數來說,還是很少數。這少數裏接觸躲過平常的人裏有一位叫抱峰的網友,擅長寫長篇。

抱峰文革前畢業於中國人大,之後無論時局變幻,他都堅持了一個愛好,寫作。不管不顧裏,妻子常會抱怨的,他卻從未放棄過。和他接觸交往了一段時間後我發現,抱峰是個學識豐富,還非常謙和儒雅的人。網上總會遇見很多亂雜的,他也始終保持著中立和公正,也不會去無厘頭裏發表高見。這就蠻有品的了。

出版作品?問了我,我已經離開國內久了,不知那裏的情況了。還是幫了忙,打了電話給國內著名出版社的舵把子詢問了情況。也把聯係方式直接交給了抱峰。方便他直接聯係。

關於長篇寫作,我是沒有時間和興趣的。耐力不夠,事情還多。還是湊了時間讀了幾部他的長篇,寫得的確不錯的。有些故事的背景是60年代的,比較珍貴,說到他的寫作機理和目的發覺比較難講了。幾番深入交談後,我就隨意但卻認真地和他做了幾番交流。在交流過後,我覺得自己好像也多了幾分活力,腦神經不再鏽滯,嘎吱嘎吱地好像慢慢重新轉動了。

叫我老師?勸了多少回也不管用,隻好隨他了。下麵是我跟抱峰交流的一文字部份文字記錄,留為收藏了。

1.

文學作者無法躲開對文學永恒主題的理解和貫徹,宛如導航儀規定方向和整體操作;無論是否意識到這點。當今有關文學永恒主題的說法、分類多種多樣,歸納起來有愛情說,戰爭說,生命說,死亡說,人與自然說,還有複仇說,性愛說,命運說……通常為五類:愛情,戰爭,生命,死亡,人與自然;寫愛情要涉及性愛,寫戰爭要涉及和平,寫生命、寫死亡要涉及命運,寫人與自然要涉及人與社會,如此等等;在同一作品中往往突出一類並兼顧其它,例如愛情與死亡,戰爭與愛情與死亡,在極少的情況下多類同時展現。

龐大蕪雜的原始材料即事物表象進入作者視野並確定了選取方向才真正變成文學題材,而且無不融入作者的藝術理念——世界觀、人生觀在藝術上的表現。事實上,文學主題包含中心理念和主要題材兩個不可或缺的構件。文學永恒主題並非孤立的理念,也非孤立的題材,作者關注它,因為可以通過題材寄托作者最強烈的以情感為發端的藝術理念,最大程度發揮自己的才能,預期最佳的文學和社會效果。

但是有人力圖把文學永恒主題的主張當作唯一命題,具有明顯排它性,就形成了這樣的局麵:一個街心公園長滿各種花草卻沒有為大多數居民認可的名字,這個叫牡丹園,那個叫芍藥園,菊花園……偏愛什麽叫什麽。倒也熱鬧。

那末,

(一)能不能在藝術理念和文學題材間找到個永恒的有巨大包容量的融合點呢?

(二)進而能不能把各種說法、分類收攏起來,用周延的概念統率,推出一個母概念亦即永恒的母主題呢?說白了這個花園到底叫什麽名字能反映所有花卉特征並為大家所接受、從中受益呢?如今許多文學作者在創作實踐中已經作出了肯定回答,這種回答多彩多姿,不乏範例。

人們常說“文學是人學”。顧名思義,寫人是文學的使命,也可理解為文學永恒主題的稱謂,或者表明了收攏文學永恒主題的成果。但不難發現,把其當作文學永恒主題尚欠準確;好像用竹竿探井尋物,這個井總算找對了,可是探不到底。於是產生一個新的說法:人性是文學永恒的母主題。認為這樣可以直抵問題實質,可以從井底撈起愛情、戰爭、生命、死亡、人與自然以及相連的一大串叫做永恒主題的東西。因此,與其說文學是人學莫如說是人性學,人性的文字藝術形象學。

人性是人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的根本屬性。是肉體與靈魂於個體和群體的統一,現象與本質的統一,現實的具體的存在。人性大致有感性和理性兩個精神層麵,性美和性醜兩個對立分類,嫩稚和成熟兩個成長階段,天生氣質和外部生活環境兩個形成條件,更有人類的共通性和不同民族、不同人群、不同時代以及個體的差異性。

中國兩千多年來的文化主流把人性分成善和惡兩大類,以探討人性本源,人之初是善的還是惡的。但善和惡的提法不如性美和性醜來得確切,因為善和惡不能概括人性的全部內容,而且人的自然屬性不能完全以善惡區分。

由於人生活在血緣關係和社會關係中,必然需要在人與人之間構建一個相互連結的久遠、寬大而堅韌的紐帶,約定俗成地加以規範,這就形成了道德。道德對人性起到抑製和加強兩種相反作用。隻有道德才把人性提高到全麵全新的水平;道德是人性的集中表現,表現為性美以及由性醜向性美轉化的大趨勢,最終確立仁愛、善良、和諧美德在道德中亦即在人性中的核心地位。仁愛、善良、和諧的對立麵是仇恨、邪惡、對抗,對公德和人性的腐蝕,破壞。有了這樣的觀念解釋經濟、文化、法律、政治等一些社會現象就找到了一個準繩。

把握文學永恒母主題大有裨益。以人性統率選材、立意、結構、生發必將提升文學的水準。當今文學有諸多成績也存在一些缺憾,原因是多方麵的,但不得不承認:對文學永恒主題的理解有些狹窄。舍去人性文學便無從談起,同樣,舍去各類主題作載體人性也無以存在。“母與子”相輔相成。

2

人性是萬寶囊。文學作者要在囊中摸索,發現和謳歌人性美,比如仁,善,和,義,信,智,勇,恕,禮,孝,悌,廉,躬,寬,敏,勤,儉等等傳統美德,實行古今中外連結,吸取傳統美德精華並以此為基礎開展全民道德建設係統工程,注重借鑒西方個性張揚的個人主義價值觀有條件地融合。文學責無旁貸地要為這一千秋萬代工程服務,不斷開掘人性美的寶藏,同時在比較、鞭撻人性醜中搶占地盤,激勵不斷創造美好生活的人們。這應該是文學作者永遠追求的目標,走出“小我”樊籬達到“大我”彼岸的途徑。熱衷人性醜的文學——如果也稱之為文學——大有逼良為娼,助桀為虐之嫌。我們有理由向文學作者建議采取積極負責的態度。這與文學的禦用化,媚俗化,個人利益最大化毫不相幹,卻能抑製黴菌的滋生。

人性是複合體。文學中的人物形象不可能包含一切人性方麵,但至少涉及一對至兩對矛盾。(尤其主要人物)仁愛與仇恨,善良與邪惡,和諧與對抗,無私與貪婪,智慧與愚鈍,誠信與忘義,勇敢與懦弱,壓抑與張揚等等矛盾鬥爭著,此消彼長著,反複著,升華著,最後主要矛盾主要方取得對矛盾另一方和主要矛盾對其它矛盾的支配地位,作品因之起伏跌宕,向高潮推進,展現出了人物形象的豐富性和厚度。人性的複合性決定了藝術人物的複雜性,從而可以避免單一化,概念化。

中國古典長篇小說擅長突出描寫人物性格某個特征,比如林黛玉的多愁善感,賈寶玉的情癡,武鬆的俠義勇武,林衝的安分守己,王熙鳳的巧言令色。為了使這樣的性格更強烈,多采取反複強化手法,使之在一個高水平線上運行。好像一些民歌總在高音區起伏,為了取悅遠山阿妹、達到情感熱辣的效果男人也尖起了嗓子。這樣,人物性格的發展空間就要受到限製,對規定性格以外者著墨平淡以至舍棄;像林衝那樣由安分守己到怒殺仇敵的飛躍並不多見。這,無論如何都是對人性的深入開掘,所以久久難忘。(當然也為“高大全”找到了口實。)反觀西方一些長篇小說就不難發現兩者的差別了。安娜·卡列尼娜(《安娜·卡列尼娜》)的叛逆和負罪感描寫得曲曲折折,不吝筆墨,終以死亡解決矛盾。描寫拉斯柯尼科夫(《罪與罰》)的善良正義和冷漠無情更加曲折、細膩、豐滿,沁人肺腑,幾乎把人性矛盾描寫推向極至,後人難以逾越。人性描寫大體上的單純化和大體上的複雜化實為兩種方法,兩種傾向,各有利弊,難判優劣,這與民族的文化傳統有關,也與書中人物多寡有關。人物多了,幾十上百了,每個人又有相對獨立的故事,隻能采取突出並舍棄的手法。可是,在小說主要人物不多的情況下,尤其隻有一個主要人物的情況下,人性的單純化描寫——中國也好,西方也罷——就很不夠了。

千人千麵千性。從這個依據出發,文學作品都應追求獨特性和唯一性。對死亡,各民族、各宗教、各人群有各自不同的觀念,各個人也不一樣。蘇格拉底之死,耶酥之死,屈原之死,林黛玉之死,晴雯之死,朱麗葉之死、安娜·卡列尼娜之死,朱利安之死在藝術上各有精妙之處,並不雷同。他(她)們都可稱作英雄。而一寫到英雄就視死如歸慷慨就義舍此再無其它恐怕太孤陋寡聞,思想僵化。英雄也是人,有自己特有的人性。而人性即個性,個性的千差萬別。當今我們的文學似乎並不在意死亡這一重大主題,不大在意在死亡麵前人性的繁複,人性的光彩,死亡的哲理。

3

人性空間廣闊。因之文學空間廣闊。假如僅僅定在愛情上,似乎除了愛情再沒有別的題材可關照,大家都擠在一條胡同,比肩接踵,誰也難以大步向前,於是就有人出歪點子了,掀看女人石榴裙了,當性販子了,當皮條客了……如果翻看某大佬小說網站光瀏覽變換花樣的題目就令人目瞪口呆。那裏,什麽人性美,人性美的豐富多彩,完全拋到了九霄雲外!商業利益第一!誠然,造成這種局麵與資本原始積累時期的野蠻,與忽視全民道德建設因而道德素養偏低有關,而文學的淺薄也不能不是個不大不小的原因。

為了進入文學的廣闊空間不妨注意兩個起動觸點。一是萬事萬物首先在哪一點上觸動了你,產生了強烈的人性感動,快樂、恨怒、愛戀、恐懼等等,具體而鮮活;二是藝術理念在哪一點上觸動了你,變成了感悟,上升為理性思考。猶如百米起跑線上聯動的兩腿,起跑時重點受力腿經常在第一觸點,跟進腿在第二觸點;第二觸點可能更具暴發力,趨動力。如此兩腿交替運動,進入起跑階段,途中跑階段,最後拚力衝刺。被觸動了,就意味著文學創作的靈感大模大樣敲門了,從而發現屬於自己的文學天地。在狹小羊圈紮堆的寒羊你摞我我摞你,你踩我我踩你,咩咩地叫,好生火爆,可是哪個也成不了羊界的“帕瓦羅蒂”。

有本戰爭題材的長篇小說專注寫戰爭故事,故事中的人物卻思想單一,一條腸子,形象單薄。主要人物似乎不食人間煙火。初學水墨畫一般,大紅一片,大綠一片,多以人物行為表現人物思想,舍棄了許多人性矛盾的湧動,較少作人物心理描寫和剖析。由此想到偉大抗日戰爭在正麵戰場和非正麵戰場無數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而在藝術長廊裏出現相應的光輝的藝術人物能有幾個!那一二百位將軍哪裏去了,那整師整團的建製哪裏去了……難道那場麵那人物那慘烈那複雜那機變那權謀那犬牙交錯那波瀾壯闊那縱橫捭闔那參加國之多比《三國演義》反映的戰爭史相差分毫?相信,自始自終貫穿人性這一永恒主題,消除偏見,捐棄前嫌,無論何種題材,何種文學樣式,小自一首五言詩大到一部長篇巨製,隻要堅持人性的直接間接描寫定能開辟廣闊天地。階級性並非人性主流。階級性代替不了民族性。民族性即民族的人性。遺憾,在戰爭文學的藝術長廊裏有那麽多空閑坐位,曹操和劉玄德麵對青梅冷酒寂寞傷感,操歎曰:“如今閑位空蕩,蜘蛛結網,後來者廖廖,天下英雄何止使君與操者流耳!”

當今文學很重視人與自然的關係,為創造人與自然和諧共居的環境一呼。文學中的魚蟲鳥獸,花草林木,鬼怪神妖,日月星辰看來題材單純,其實都是人性的延伸,人性理想化的體現。我們期望文學作者把筆觸探向浩瀚的宇宙,宇宙同樣需要中國人、東方人以自己的人文精神與之對話。借機宣揚極端思想、宣揚暴力絕不可取。

中國有那麽深厚的文化積澱,那麽豐富的生活,那麽廣大的文學大軍,大門漸漸打開,文學理應做出無愧於偉大民族的業績,做得更好一些。一定。

我們在選取自己最擅長的文學主題的時候應隨時想到永恒主題的收攏——人性這一母主題。假如世上沒了人,盡可不必在冥冥中煞費苦心思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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