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102章：赤龍翻騰(3)
紅葉清醒過來，從苗疆思維換成了中原思維，她當年打了那麽多仗，攻城守城無數，清楚真正的攻守戰應該是什麽樣子。她到苗疆後一切太順利，前幾次攻城她單槍匹馬就搞定了，所以有些得意忘形，沒有準備好就匆忙攻城，結果搞得這麽狼狽。
紅葉敢肯定朝廷派來了個能人，而這人是專門針對她而來，她隻是好奇，這人是誰？怎麽會這麽了解她？知道她所想所做，步步搶得先機，防備得恰到好處，好像一切都是專門為她設計的。她隱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紅葉這邊騎虎難下，進退維穀，那邊太門西已經拿下了紅葉的大本營丹江城。
紅葉知道這消息後心中發涼，但並不是太吃驚，她傾巢而出來攻打鎮遠時就料到丹江有可能遭襲，她也是賭一把，結果賭輸了，鎮遠沒有打下，反把丹江丟了。
還有更讓紅葉吃驚的事，人家也有一個武功高手，也是半夜躍牆而入，而且就在自己翻牆失敗的同天晚上。雙方行事完全一樣，連想法都是一樣的，如出一轍，隻是人家成功了，而自己卻失敗了。
紅葉心說遇到了克星，罩門被人捏住了，處處失算。自己的短處人家全知曉，而自己引以為傲的本事人家也會，自己會翻牆，人家也會翻牆，還翻得更好。
紅葉現在對自己的實力清醒多了，就憑她手下這幾千沒有正規訓練的苗軍想打下鎮遠這種防禦堅固的軍事要塞是不可能的，北伐中原更是癡人做夢，想什麽呢？
現在連大本營都丟了，雷山寨完全暴露在敵軍之下，雷山寨無險可守，隨時可能被劫洗，紅葉心急如焚，帶領人馬匆匆回趕。
紅葉的回程路過邛水、劍河，台江三城，眼見城樓上飄著宋軍軍旗，紅葉心中那個失落，要知道這幾城不久前還在自己手上。
各城的守軍也沒有阻擊，任憑紅葉通過。
紅葉趕到丹江，一下把丹江城包回起來，但出乎他的意料，丹江城的宋軍已經退走了，留下一座空城。
紅葉進城後發現城內一切井然有序，沒有戰後的混亂，平民百姓正常生活，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來到縣衙，這是她的總部。
縣衙也是出奇的幹淨整潔，沒有一點打鬥的痕跡，差役們排成一排迎接她，像是特意等她回來。
紅葉有點撓頭，這不正常呀，不像宋軍來過，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走錯了縣城，這裏是丹江城嗎？
紅葉走進大廳，一眼就看見桌上的東西，他愣了一下，這麽眼熟， 走到麵前這才確定，驚得她一手悟嘴，一手捂心，人差點暈過去。
原來桌上放的是她的一品誥命夫人鳳冠，她離開太門西時沒有帶走，現在又出現在這裏。
紅葉的手在發抖，突然哈哈大笑，笑完又抱著鳳冠抽泣起來，要不是因為有外人在，她就要嚎啕大哭了。
她明白了，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是太門西搞出來的，原來那個一直讓她耿耿於懷的幕後黑手，那個打敗她的高人就是夫君，怪不自己的每一步都被算到了。自己怎麽沒有想到呢？天下還有誰比夫君更了解自己？
她是既興奮又生氣，既激動又憤怒，既高興又冒火，想哭又想笑，想跳又想叫，心中酸甜苦辣、五味雜陳。
眾人看到紅葉又笑又哭，舉止怪異，都心說紅寨主這是怎麽了？這段時間不對勁啊，是不是中了邪？
這時有人來報，說是城外來了一隊宋軍，領頭的說他是宋朝欽差大臣，要見紅寨主。
紅葉一聽，轉頭就往門外走。
紅葉縱馬來到城外，自己的幾千苗軍聚集在城門外，正在與宋軍對峙。
苗軍見紅葉出來，自動分開，讓出一條道。
紅葉遠遠的就看見隊列整齊、全副武裝、威風凜凜的五百鐵騎，立馬在鐵甲軍前麵的兩人正是夫君和三姐。
紅葉心情激蕩、百感交集，這是見到親人的真情感受，這種親情是別人替代不了的。
夫君，三姐，又見麵了！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了。
紅葉等了一會兒，努力壓製住激動，騎馬走向太門西，她身邊的人不知道他們是夫妻，想勸阻，她擺擺手，沒事的。
紅葉心中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見麵該說什麽，當初離開時她是那麽絕情，說的那些話是那麽傷人，現在想起來都無地自容，夫君會原諒自己嗎？另外，現在雙方是敵對方，不久前攻打鎮遠還死了不少人，在雙方將士眾目睽睽之下，這該如何應對？
紅葉來到太門西近前，夢露高興的打招呼，“小妹！”
紅葉眼睛有點濕，“三姐，還好嗎？”
夢露說：“我們很好！小妹，我們都想你，夫君這兩天說的都是你。”
紅葉鼻子酸酸的，看向太門西，但忍住沒有開口，她吃不準太門西會不會原諒她。
兩人對視一會兒，太門西一笑，終於說話了，“紅寨主，聽說你最近喜歡用桐油洗頭。”
紅葉噗嗤一笑，心中懸著的石頭放下了，還是那個夫君，油嘴滑舌，見麵就拿她打趣，好溫馨熟悉的感覺。
“欽差大人，你是想燒死我呀！” 說起桐油紅葉就氣鼓鼓的。
太門西自負的說：“切，如果本大人想燒死你，你還能逃脫？我特意囑咐過不準傷著你，讓你出出洋相就行了，誰敢傷我老婆，我跟他沒有完。”
紅葉知道這是真話，她是又感動又不服氣，過去兩人逗鬧，她吃了虧都要找回來。這次自己吃了一個大虧，總要找個法子讓夫君也栽個跟頭。
紅葉嘴角一翹，似笑非笑，斜著眼打量太門西，似乎在想著怎麽整蟲太門西。太門西怎會猜不出紅葉心中所想，他把頭一仰，一付有本事你就放馬過來的拽樣。
瞧瞧這倆人，一見麵就想著怎麽讓對方出洋相，真是一對歡喜冤家，一碰就出火花，這是天配，另換一人就不會有這種反應。
兩軍將士都在場，太門西和紅葉兩人就這麽對著眼，眼裏全是火花。過去遇見這種事都是丹妃喊住他們，現在大姐不在，夢露隻有提醒，“夫君，小妹，大家都在看你們呢！”
太門西和紅葉這才回過神來，還有正事要辦。
太門西清清嗓子，高聲宣布：“大宋一等公、西南招撫史、禦封欽差大臣、鎮遠大將軍，奉大宋皇帝之命前來苗疆巡視。” 此話是他自己編的，他根本就沒有大將軍銜，隻是說出來唬人。
你還別說，苗人見來了這麽大的官，還真有點敬畏。
當然這話唬不住紅葉，紅葉一笑，也趾高氣揚的朗聲說：“苗嶺三十六洞總洞主、七十二寨總寨主，武陵山十八鎮總鎮長、八十三鄉總鄉長，偉大的苗疆女王見過欽差大人。” 紅葉心說你不是要比頭銜嗎？我這些頭銜不比你少吧！
太門西嘴裏咕嚕一句，什麽亂七八糟的，鎮長鄉長很了不起嗎？還說自己偉大，臉皮真厚。不過這才是他心中的紅葉，喜歡信口雌黃、胡吹亂說。
紅葉來苗疆後一直都是一本正經，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隻有這樣才能鎮住人。但在太門西麵前她又變回了原來的紅葉，成了那個與夫君鬥嘴的丫頭，感覺真好！
太門西拉馬走前兩步，紅葉也迎上兩步，他們本來就離苗軍比較遠，但太門西還是擔心苗軍聽到他們說話。紅葉也明白，她們是夫妻，有些話不能讓外人聽去。
兩人都快馬頭對馬頭了，伸手可及，都聞到了對方的氣息，紅葉呼吸加快，以為太門西要說兩句發克魚之類的玩笑話。誰知太門西卻一瞪眼說：“紅葉你幹的好事，你知道你闖了多大一個禍嗎？”
紅葉先是一愣，不爽了，“夫君，你大老遠跑來就是來訓我嗎？哦，對了，你是奉朝廷之命來消滅我的。”
太門西搖頭，“瞧你那小心眼，我會害你嗎？我是來救你的！你也不想想，就憑你那幾千泥腿子組成的農民軍能跟大宋正規軍作戰嗎？宋朝連年征戰才，剛打下天下不久，還有一支打仗打紅了眼的軍隊，朝廷如果派這些久經沙場的將士來打苗嶺，分分秒秒就滅了你。這次幸虧來的是我，要是換作其他宋軍將領，早就一把火把你的雷山寨燒成灰燼了。”
太門西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把紅葉罵得火起，“夫君，我不需要你來救我，也不需要你來罵我，我的事我自己搞定。”
“你自己搞定？” 太門西不可思議的看著賭氣的紅葉，“我這次來沒有跟朝廷要一兵一卒，就靠鎮遠的幾千守軍，一天之內就把你占領的五座城池收回。如果朝廷派來大軍，你怎麽搞定？搞不好整個苗疆都要遭戰火屠戮。”
紅葉不服的說：“夫君這次占了個便宜，你對我知根知底，這才算定了我的每一步。夫君你別得意，再來過你不一定能占上風。”
太門西問：“我說紅葉，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你在中原打了這麽多仗，常州之戰、揚州大戰、金陵決戰，動則幾萬人到幾十萬人混戰，那個規模，那個慘烈，是你苗軍能比的嗎？中原的幾十年混戰造就了無數名將，隨便找一個來也照樣收拾你，換做曹彬來怎麽樣？”
紅葉無法反駁，太門西說的這些她當然清楚，隻是她近來春風得意，有些得意忘形，而且攻打幾個縣城輕鬆自如，就把太門西說的這些給忘了，結果真正打起來就吃憋了。但紅葉就是那種不認輸的人，特別是太門西訓她的口氣她不愛聽，她就更不會認輸了。
紅葉說：“夫君，我們苗人打大仗可能打不過宋軍，但宋軍也別想征服我們苗人。我們打不過可以躲到深山裏，不時偷襲一下，拖也要拖垮宋軍。”
她以為太門西會反唇相譏，太門西卻說：“正是因為如此，朝廷才不會跟你打仗，不是打不贏，而是不值得，我是來跟你講和的。”
紅葉懵圈了，兩眼直愣愣的看著太門西，“什麽？你是來講和的？那麽你幹嘛不先跟我說聲？而是上來就打，搶了我五座城？”
太門西說：“第一，這五座城不是你的，是大宋王朝的。第二，不給你點教訓，你會講和嗎？” 太門西的口氣有些得意。
“我…” 紅葉氣不打一處來，雙手一抄，“我本來還想講和，但就是因為我被教訓了，我很不高興，就不講和了。” 紅葉有些犯渾。
太門西比紅葉還了解紅葉，有辦法對付她，他指著紅葉說：“嘖嘖，看看你這個偉大的苗疆女王，犯起渾來就像一個偉大的苗疆潑婦。”
我切！罵我是潑婦，還是個偉大的潑婦，紅葉想發飆但又忍不住想笑。太門西就有這個本事，可以把紅葉氣得跳腳，同時還把她逗笑。
紅葉斜著眼睛看著太門西，她本來一肚子火，這時變成了滿肚子搜索壞主意，想著怎麽反擊太門西。她心說這個人就是上天派來氣她的，兩人每次鬥嘴，幾乎都被他占了上風。要是在過去，這時候她就會衝上去撒嬌取鬧，夫君也會抱著她哈哈大笑，哄她高興。我的天呀！這才是我老公，這種感覺久違了。
夢露聽到太門西調侃紅葉，看見紅葉似笑非笑的打量太門西，心說這才是當年夫君和小妹在一起時的樣子，那時候一家人多熱鬧開心呀。
苗兵看見欽差大人對紅寨主指指點點，像是在教訓人，都憤憤不平，暗罵豈有此理。不過紅寨主似乎並不介意，雖然聽不見他倆說的是什麽，但兩人靠得麽近，態度也很隨便，欽差大人的手指都快點到紅寨主的額頭了，也不見紅寨主躲閃和生氣，還雙手抱胸，任憑他指點，都感到有些怪怪的。
苗軍中隻有少數幾人見過太門西，當年太門西背著紅葉來雷山找麻婆，仡寨主曾帶著他們去抓人。這幾人也隻知道太門西和紅葉曾經是一夥的，但搞不清楚他們是什麽關係。真正知道太門西和紅葉夫妻關係的隻有石彩一人。
太門西不再跟紅葉鬥嘴，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的給紅葉。
紅葉疑惑的問：“這是什麽？”
太門西回答：“這是講和的條件，或者說是招安的條件，你回去考慮一下，明天給我答案。”
紅葉不接信，“我說過我不想和解。”
太門西自信的說：“你還沒有看信的內容，你看了就想和解了。”
“這麽自信？” 紅葉看著太門西。
“那是當然！” 太門西毫不猶豫的說，“我了解你，別看你大大咧咧，你這個人精著呢，冷靜下來後會權衡利弊，做出正確的選擇。現在你身上擔負著重任，寄托著苗人的期望，你不會因為想跟我鬥氣而置是千萬同胞的利益不顧吧？”
太門西把信往前推了一下，紅葉還是接了過去。
太門西兩根手在嘴上輕輕一點，給了紅葉一個小小的飛吻，“Baby，明天見！” 拉馬轉身離開。
夢露也說聲：“小妹，明天見！” 跟著太門西離開。
紅葉呆呆的看著太門西離去，心咚咚亂跳，太門西的那個飛吻太性感了，夫君還叫她 baby！這個家夥可真會撩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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