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農曆八月,便是“一場秋雨一場寒”的晚秋季節。
晚秋,對“民以食為天”的普羅大眾來講,意味著收獲的莊稼顆粒歸倉;意味著慶祝豐收的喜悅和對大地的感恩以及秋天播種的開始。
我對晚秋的最初記憶可以追溯到遙遠的童年時代。那時的天很藍,水很清,我天真爛漫的幼小心靈純淨得像一潭清澈的池水,印象最深刻的算是“拾紅薯”——到離家不遠的剛秋收過的紅薯地裏去尋找那些未曾被收獲的“漏網之魚”。
放學了,和小夥伴們相約,肩挎草筐,手拿鐵鍬,在平如紙軟如棉的散發著芬芳的黃土地上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我們一鍁一鍁地翻土,唯恐漏掉任何一顆“可疑分子”,多少有點在前線排雷的味道。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在北方的鄉下生活條件是很艱苦的,能吃上紅薯就算是難得的口福,可以和現在的山珍海味等量奇觀。為了多多發現“寶藏”,小鮮肉們競相搶占地盤,埋頭翻土,個個汗流浹背也在所不辭,這個幹勁不亞於當年大躍進“天連五嶺銀鋤落”的熱火朝天。
不知不覺一兩個小時過去了,我那細嫩的小手心居然磨出了血泡!再看看筐子裏的“戰利品”卻寥寥無幾,盡管如此,卻也有一種成就感——親自努力得來的收獲總是最寶貴的。有趣的是有時在夥伴們“掃蕩”過的地盤,居然還能發現一顆碩大的紅薯,那種成就感比吃了一罐蜜還甜。
“拾紅薯”的經曆難以忘懷,以至於現在每年我要在自己的小小的菜園子栽種紅薯來懷念那曾經的快樂無比的幸福時光。
在我的家鄉山西運城,每年的莊稼可以獲得兩季收成——玉米和小麥。夏天收割完小麥,立即在同一片土地上套種玉米,待深秋玉米收獲完畢,經過犁、翻、耙和除草等改善土地的墒情後,便開始了晚秋的重頭戲——播種小麥,周而複始,年複一年。
晚秋的氣候早晚溫差大,相比夏末和初秋的火熱,更增添了幾分成熟和冷峻,靜美和優雅。
藍天湛湛,白雲悠悠,微風徐徐,路邊輕輕搖曳的野菊花散發出淡淡的芳香。在溫和的陽光下,但見在田間那一台台簡易的種麥神器被前麵的人拉著緩緩前行,類似河岸上的奮力拉繩的纖夫,後麵一個人扶著“神器”邊往前,邊左右搖擺,隨著有節奏的“噠噠噠噠… …”的清脆的聲音,一粒粒小麥的種子就均勻地嵌入了柔軟的土壤。眾多的“噠噠噠噠”的悅耳聲混合在一起,仿佛是每一粒小麥種子奔向大地的歡樂音符,又似乎是從鄉親們心底飛出的歡歌。
小麥在寒冷的冬季來臨之前發芽並長成了綠油油的麥苗,已然具備了抗旱過冬的能力,然後進入“銀裝素裹”的冬眠期。遠望綠油油的大片的麥苗,我仿佛看到了金黃色的麥浪,看到了來年夏天鄉親們起早貪黑龍口奪食的動人畫麵。我想,老鄉們播種的何嚐隻是小麥本身,難道不更是明天的希望?
晚秋的播種令人欣喜,令人鼓舞。多少年過去了,雖然在海外再也沒有看到播種小麥這一道晚秋獨特的風景線,但每年10月底我在我的菜園子的彈丸之地種植大蒜(晚秋播種,次年秋天收獲)來異曲同工地彰顯晚秋帶來的愉悅和啟迪。
古往今來,在文人墨客筆下,晚秋被賦予了不同形式的感情色彩,譬如李煜“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的惆悵,杜甫“無邊落木蕭蕭下”悲壯,白居易“楓葉荻花秋瑟瑟”蕭殺… …而我更喜歡偉人的“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裏霜。”的豪邁、豁達和樂觀。
晚秋,不僅是時空的穿梭和遙遠的記憶,更是人文情懷的共鳴和哲學的延伸。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每個人都會走向人生的“晚秋”,而晚秋帶給我們的不應該是“秋風瑟瑟 垂垂暮年”的傷感和宿命的歎息。
今年的晚秋,恰逢我們中國的重陽節和加拿大的感恩節“喜相逢(僅差3天)”,這使得記憶中的晚秋更增添了一份溫暖而愉悅。
再過幾天,菜園子的紅薯也到了收獲的時候,大蒜也快到了播種的時候了。對我來講,記憶裏的晚秋,與其說是兒時的回憶,倒不如說是對晚秋的由衷地讚美。
我喜歡晚秋,喜歡她帶給我的歡樂,喜歡她的成熟、沉著和靜美以及她所孕育的新的希望。
(10/12/2024 Oakvil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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