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尋塵香
中部
有討價還價的生意,有你情我願的欲望,哪裏尋不離不棄的愛情?
第10章 水上遊情
小車向著市裏方向開去,沈文傑放進一張CD,居然是粵語歌,兩人說起了各自喜歡的歌手,大多是上大學時正當紅的香港歌星,大家說說笑笑,車裏的氣氛輕鬆活絡起來。
達到酒店已經下午五點,蔡文勝拿好行李下車,再次道謝;沈文傑有些驚訝地問,你不是有朋友嗎,怎麽住酒店?蔡文勝連忙解釋自己不喜歡住別人家,太打擾。
沈文傑笑了笑:“那你的朋友應該是個女士了。”
等沈文傑駕車離開,他才意識到,自己給了她名片,對方卻沒給他留聯係方式;“看來伍麗章說得沒錯,我和沈文傑的確是一類人,對人禮貌客氣不過是想保持好距離。”蔡文勝這麽想。
和徐梅好了一年多,兩人還是頭一次在外邊過夜;晚飯後,兩人黏在房間裏卿卿我我,先是狂風暴雨,稍事休息後接著一次和風細雨;最後精疲力盡,女人側身讓男人摟著,兩人沉沉睡去;後半夜裏窗戶上傳來滴滴答答的敲打聲,一場難得的秋雨濕潤了院子裏翠綠的樹木。
小雨淅淅瀝瀝下到第二天上午,才依依不舍地收斂起來。蔡文勝和徐梅打車到江邊,蔡文勝去售票廳排隊買船票,徐梅便到上船碼頭邊閑逛。雖然是陰雨天,可排隊坐船的人不少,隊伍中有好幾個金發碧眼的老外。蔡文勝買好票,開船時間是一小時後,他快步走著,心想該怎麽打發這一個小時。
看著蔡文勝手裏的船票,徐梅改了主意,說我們別坐船了,坐竹筏吧。徐梅說話時身旁站著個女孩,急切地等著蔡文勝的反應,十六七歲的樣子,滿臉稚氣,皮膚黑亮。
蔡文勝明白,徐梅肯定是被女孩說動了心。他對坐遊船本來興趣不高,又是人多眼雜的公共場合,坐竹筏倒是沒有如此顧慮。
“剛買的票能退,扣手續費就好了。”徐梅又說,這是女孩告訴她的。
過了一會,蔡文勝回來說售票員不讓退,徐梅說我去,示意女孩原地等著別走。兩人來到售票廳,徐梅對櫃台裏說,你們的遊船規則裏允許退票,你們怎麽不按章執行?裏麵一個中年男子極不耐煩:“說了不退就不退,都像你們買了又退,我們還做不做生意了?”
徐梅也不和他爭執,要過蔡文勝的手機,撥了個電話:“李叔叔,我是徐梅,徐老頭的大女兒。”她說了幾句後把手機遞給中年男子,看對方不想接,就說是你們旅遊局局長。
中年男子聽著電話,連聲說好的好的,把電話交回給徐梅,招呼蔡文勝退票。退完票,蔡文勝一數手裏的錢,說全退了,手續費也沒扣。
知道兩人退了票,女孩高興極了,跟著徐梅“徐姐姐”“徐姐姐”地叫,帶著他們走出碼頭往上遊走去。蔡文勝低聲問,你和你爸的關係怎麽樣了?徐梅說,還是老樣子,不想搭理他。
徐梅的父親在省城主管文化旅遊,年輕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五十年代南下的援邊幹部裏不多見。徐梅姐妹倆一個像媽一個像爸,爸爸特別寵徐梅,去哪都喜歡帶著她;徐梅也把老爸當成靠山,有什麽心思都是先和爸爸說,大學畢業後去了父親安排的圖書出版社。
徐梅工作兩年後,妹妹也畢業到了證券公司;媽媽終於告訴她們,爸爸曾經多次想離開她們母女三人。
原來徐梅的父親有過兩次外遇。母親為了維持家庭和女兒的臉麵,十幾年來忍氣吞聲,等女兒們長大成人才把這件事告訴她們。徐梅質問父親,父親說出來的理由很簡單:我們是組織介紹安排的婚姻,婚前兩人互不了解沒有感情,婚後你媽不願意培養感情;自己難以容忍你母親過於傳統和守舊,不接受新思想,不願意交朋友,連愛好都是十年如一日,就喜歡打毛衣、織桌布。
妹妹遺傳了母親的模樣和性格,自然堅定地和以淚洗麵的母親同一戰線,連徐梅都覺得父親不可理喻,和父親鬧起了別扭。
家裏鬧得厲害,父親就收斂;時間一長,又重蹈覆轍。父母關係的反複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徐梅姐妹,妹妹畢業後早早嫁人,徐梅單身不婚。直到近兩年,父親可能是年紀大了,折騰不起來,家裏的氣氛才有所恢複;母親似乎忘了這件事,不再數落男人,倒是兩個女兒對父親還耿耿於懷。
蔡文勝說,父母那個年代不容易,不打不鬧的不多,事情過了就好。徐梅沒說話,一邊走路一邊把路上的小石子踢到江裏。
三人前後來到了一個簡易的小碼頭,幾個遊客正在上一個竹筏;撐竹筏的男子穿著一件短褂,人長得精瘦,握著竹篙的手臂黑黝黝的,上麵鼓起一條條蚯蚓般的青筋。
蔡文勝問女孩,是你家大人給我們撐竹篙吧;女孩說自己可以撐,已經撐過好幾次了;蔡文勝說不信,還是要大人來;女孩鼓起腮幫子,兩眼可憐巴巴看著徐梅。
徐梅打了一下蔡文勝,對女孩說去把竹筏劃過來,我們等你;等女孩走了,徐梅說,你別把人家惹急了,不是每個人當你開玩笑的;蔡文勝說自己是當真,哪有開玩笑,也隻有你才肯坐這個小女孩的筏子。
不一會,女孩撐著竹筏過來,手裏拿著一件紅色救生衣,遞給了徐梅;蔡文勝問我的呢?女孩沒好聲氣地說沒有了;徐梅在一旁樂了起來。
兩人脫掉鞋,光腳踩在竹筏上,微涼的江水刺激得徐梅哎呀呀地叫,竹筏在她的叫聲裏往下遊漂流下去。江水蜿蜒平緩,清澈見底,沿江兩岸佇立著高高低低、奇美秀麗的小山峰,它們還在水中投下倩影,讓人分不清水中岸上哪個更美。
竹筏悠悠地飄著,像一片輕巧的綠葉,幾乎不帶起一絲微瀾,偶爾女孩把竹篙撐進水裏,才發出輕輕的水流聲。“真是像在畫裏一樣。”徐梅歎道,依靠在蔡文勝的肩頭,“分明看見青山頂,船在青山頂上行。”
這是蔡文勝著迷徐梅的另外一個地方,她安靜的時候,能說出好多不知哪裏來的詩詞,搖身一變成了滿腹詩書的懷才女子。正在說話間,天空飄起了小雨,雨絲如牛毛一般,又細又密,把天地和山水連成了一片。兩人撐起了雨傘,女孩帶上了鬥笠。
“我們來對詩吧。”徐梅來了興致,伸手去接飄飛的雨絲,說出上句:“橫看成嶺側成峰。”
蔡文勝想了一下,說:“隻緣身在此山中。”
“不對不對。” 徐梅抬起頭,隻見蔡文勝對著她笑,他又說:“有大有小各不同”。
“討厭。”徐梅聽出了他的不懷好意,笑著拍打他。
“說的沒有錯啊,左邊的這個山小,右邊的這個山大。” 後邊的女孩插話了,讓徐梅笑著撲倒在蔡文勝懷裏。
小雨依然淅淅瀝瀝,江麵上起了霧,愈來愈濃,岸邊的山峰樹木全都消失在迷霧中,迷霧裏竹筏上的艄公不時吆喝一聲,通報自己的位置。撐竹筏的女孩亮起了嗓子,“哎。。。”,聲音又亮又長,在水霧裏向前穿行。
晚上,徐梅要求蔡文勝為他“有大有小”的言辭道歉和補償,蔡文勝非說有大有小才好看,於是女人去掐男人的胸口,男人乘機一把抱住。兩人來回折騰了好久,男人著迷女人的風情纏綿,直到精疲力盡。事後的女人變得像隻溫順的小貓,蜷縮在男人的懷裏。
徐梅在大學時談過幾次戀愛。幾次最後都是她要分手,男友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咬牙切齒。在她眼裏,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不想勉強自己,更不喜歡拖泥帶水。後來知道父親的婚外情導致家庭關係出現危機,在夫妻幾十年和睦的表象裏,隱藏著那麽多的虛情假意,讓本來就對結婚生子猶豫的她,對婚姻失去了信心。
“如果哪天我們分手了,你不會恨我吧?”女人問,在男人懷裏動了動。
“如果真的不喜歡了,就順其自然吧。”男人回道。女人覺得他沒有懂自己真正的意思:“那如果我要分手,你還喜歡我呢?”
蔡文勝是有家室的人,並沒有離婚的考慮,對他來說喜歡的女人是錦上添花,花隨風去錦依舊。男人說:“如果你一定要分,應該會順著你吧。”
女人聽後不再說話,好像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她懷疑自己不願意結婚,已經不再是因為痛恨父親的婚外情,而是擔心自己也許會遺傳父親的基因,這輩子並不願意隻鍾情於同一個伴侶;如果這樣,婚姻就成為互相傷害又無處可逃的城堡,這或許是她找了蔡文勝的潛在原因。
激情到來時,男女隻想投入焚身的欲火中;激情消退時,所有的一切仿佛失去了意義;倦怠的兩人相擁著睡了。
半夜時分,黑暗中蔡文勝猛然醒來,過了一會才確定自己身在何處。這次回到久別的故鄉,前後不過五天,卻像過了很久;另眼相看,幾段人生起伏,二十年世事變遷,飽滿得虛幻縹緲,讓人不敢相信。
他睡眼朦朧,看一眼漆黑的窗外,心想這不會又是一個夢吧?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