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Mike猛然拍在會客室的鐵桌子上,把呆坐在角落裏的看守都嚇了一跳,高聲警告。
坐在對麵的Peter肉臉一抖,表情受傷地說:“你要我怎麽辦?”
“都說過了,不許為難立夏!你倒是自由發揮得過癮了,給Gary抓住了大辮子!”Mike壓低嗓子,氣急敗壞地說。
Peter雙手抱胸,鄙夷地一笑,說:“你既然有那麽大的辮子,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呢?你也是律師,知道勝訴的基礎就是對律師的信任。你一直沒說實話,對不對?”
Mike猛眨了幾下眼睛,然後摘掉眼鏡,拚命搓眼皮。
“你相信自己的清白嗎?輿論已經是一麵倒了。”Peter附身對Mike說:“Patrick根本不認識穀雨,更不可能知道立夏有新歡,對不對?也就不可能發那一條短信。那麽,誰知道他們倆相愛?短信又是是誰發的?”
“你不必像質問證人一樣質問我。你是我的律師,別忘了。”Mike的語氣也不好聽。
“虧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律師。今天在法庭上差點出醜,也是拜你所賜。老兄,再這樣下去,咱們就輸定了。搞不好給你判個謀殺罪。再輕也逃不掉誤殺罪。還有毀屍滅跡......”
“夠了,你被辭退了。謝謝你,老同學。你的代理費我一分都不會少----原價,別給我折扣。”Mike站起來要走。
Peter怒不可遏,猛然起身,撞翻了椅子。他對Mike固執的背影叫道:“沒人會現在接手這個爛攤子的!”
Mike回頭笑笑:“我不需要 。別忘了,我也是律師,不比你差。”
Peter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繼而哈哈大笑起來:“pro-se(自我代理)? 你知道這有多瘋狂!”
“我當然知道。作為原告,pro-se有4%的案子取勝,而作為被告,則高達14%。既然你認定為我目前隻有0%的勝算,那我為何不自己試試看?還省錢呢。”Mike嗤鼻一笑,扭頭走了。留Peter雙手按在一桌子的文件上,瞠目結舌。
那日立初霜接到Peter帶來的Mike的口信,是幾個數字:
2---8,3---1,1---3
“他被收監待審,沒有給外邊打電話的權利了嗎?”立初霜問。
Peter說:“有是有,但次數有限,而且要排隊,不一定輪得上。”
“好,我知道了,謝謝!”立初霜心裏七上八下。Mike發來這麽個訊息,好似密碼一樣。不是電話號碼,不是日期,也不是門牌號之類的。他就那麽肯定自己能破譯?立初霜想不明白Mike的心思。不過,他這麽著急,應該是有特殊原因的。什麽事情,不能讓他的辯護律師知道?
祝總對Mike的案子也很關注,畢竟他知道Mike對立初霜公司的很多事物都有了解。立初霜想了一下,把這幾個數字告訴了祝總。
“有點兒意思。密碼啊,這個好辦,給我幾個小時,我找人去破譯。”祝總緩緩道:“如果能把Mike撈出來,我看就收了他吧。這人有意思,有前途。”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找了Jeff去幫忙,不過,目前的情勢對Mike不利啊。”立初霜歎了口氣,說:“就算他出來了,也不好再在我那裏幹了。畢竟他和Alex Johnson結怨,他們家勢力不小啊。”
“嗯,有道理。”祝總沉默片刻,說:“不如我安排一下,讓他去香港,你看如何?”
“香港?”
“對,一個英文中文都好,對美國法律懂行的自己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也好。先看看他的密碼是啥吧。這人也真夠奇怪的。能想到這個。”立初霜暗自搖頭。
“這也是我喜歡的地方。將來會有特別的工作適合他的。”祝總對立初霜說:“你別急,等我的消息。”
立初霜果真很快收到了祝總的電話。“專家說了,很簡單的排序,但是要密碼本。”
“啊?哪裏有什麽密碼本啊?”立初霜差點笑了出來,這還要搞地下工作了?
“就是一本書,一段文字,一封信之類的。”祝總說:“你自己想想,我要飛南美了。”
立初霜掛了電話,陷入了迷惑中。書?文字?信?這太空泛了啊。
帶著疑惑,她回到家,臨睡前看新聞,關注今天案子的輿論反應。立夏今天在電話裏聽起來情緒不好,估計是受到了Gary的炙烤了。對了,也許應該問問立夏?Mike和她經常會一起讀書的。
立初霜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小姨?你回來啦?”立夏聽起來平靜了不少,甚至情緒還不錯呢。
“小夏,嗯,最近你和Mike一起讀過什麽書嗎?”立初霜問。
“呃?很久沒有了。唉,出了那麽多的事。小姨,你是要給Mike送幾本書讀嗎?我可以去準備。”
立初霜拿著手機在房間繞著大床走來走去,心裏盤算著要不要把實情告訴立夏,於是隨口應付著:“啊,對啊,我怕他悶。”
“小姨,你覺得......Mike是清白的嗎?”
立初霜其實也想了很久,不過,她不會像普通人那樣總是糾結清白與否,她要思考的是如何利用這個事件。“我,選擇相信他。”
“小姨,有件事很奇怪。Mike寄了封信給我。但是今天庭審的時候,Gary居然就知道了。是獄警告訴他的?”立夏問。
“信?你是說Mike寄信給你?”立初霜渾身汗毛倒豎,像是排兵布陣準備出征一樣。“小夏,那個......他們是不是拿這封信做文章,讓你為難了?”
“就是啊。唉,隻不過是一首歌。”立夏歎了口氣。
“噢,這樣啊,”立初霜安耐著自己的興奮,佯裝隨意地問:“一定是你們倆以前都喜歡的歌吧。唉,Mike在裏麵日子不好過啊。”
“是的。叫The Water is Wide。”
“是嗎。好,你早點睡覺,別想太多。”立初霜迫不及待掛了電話。
然後她撲向桌子上的電腦,去網上查這首歌,把歌詞抄了下來。
2---8,3---1,1---3
第二行第八個字,第三行第一個字,第一行第三個字:Fly, Build, Is
這是什麽意思啊?立初霜急得直咬自己的下嘴唇。搞什麽啞謎?謎語?天,藏頭?
F-B-I!
立初霜渾身發冷。Mike是要告訴自己,FBI找過他啦?他這是在向自己發出求救的信號,但是卻帶著威脅的意味。
Mike,果真如祝總看上的那樣,是個厲害角色。
FBI怎麽找上他了?是自己公司的業務露出馬腳了嗎?要出事也是祝總那邊的公司先出事吧。立初霜開始懷疑,要麽是Mike詐自己,要麽是......FBI詐Mike。
而Mike對公司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應該是很多,而且還有一些維護關係的事情都是他在私下處理的。無論誰詐誰,這時候都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不過,立初霜還是忍不住琢磨:如果是Mike詐自己,情有可原,要是自己在他的境地,估計也能想出這一招,嗬嗬,真是當初看人看得挺準啊;要是FBI詐Mike,那就有意思了。自己沒有明顯違法行為,是FBI掌握了祝總他們的動向連累了自己?要麽就是......立初霜想到了一個討厭的局麵-----有人故意要抓自己的小辮子。那麽,除了鄧安達,還有誰?他有理由,也有能力找來FBI陪他唱戲。
還有,Mike剛剛寄信給小夏,Gary就知道,很大的可能是FBI一直盯著Mike,而Gary從FBI那裏得到的消息。或者,Gary從警方得到的消息。鄧安達與警方和FBI都有牽扯嗎?天呐,太討厭了!
好吧,要幹就真刀真槍地幹,你不仁我不義。立初霜立刻打電話約了Jeff當晚就見麵,告訴他鄧安達利用此案要整自己。那麽很可能把自己賄賂Jeff的事情都挖出來。Jeff毫不猶豫答應:明天就著手處理,爭取實打實地幫到Mike,希望他看在這個情份上,不要亂講話。
Mike在監室的角落裏靜靜地坐著,一天下來幾乎不吃不喝,腦筋飛速運轉。他給立夏的信被發覺,應該是拘留所有人透露消息,而這個消息很快到了FBI和檢方律師Gary的手裏。而他們明顯不是一條路的,這就意味著消息分了兩個渠道泄露。FBI那邊是誰?應該不是針對自己的,那麽就是針對立總的。她和誰結仇結怨了?
Gary得知消息,也許是他本來就有線人在拘留所,或者是Patrick父母在司法界的關係無孔不入。這些都是對自己非常不利的因素。
但是,幸虧有了這封信,不然密碼無法傳遞給立總。而且,這封信可以令立夏難堪,卻也可能是自己在陪審員麵前博取同情的道具,就看自己如何演繹了。
事到如今,做無罪辯護有點難度,但也不是不可能。退一步講,可以做輕罪辯護。結案陳詞是重中之重,Mike閉上眼睛來來回回地預演,他希望一擊而中。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Jeff Green來訪。他坐下來,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立總讓我來看看你。準備好出庭了嗎?”
“我開了我的律師。我自己來。”
“Pro-se?”Jeff很是驚訝。
“對。”
Jeff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你的東西我看了。警方證據不強,可是你說謊無疑。博求陪審團同情是唯一的一條路。如果你需要更多時間準備......”
Mike審視著Jeff的臉,然後淡然一笑:“謝謝!也替我謝謝立總。我知道自己的分寸。我已經提交了自我辯護的申請。下周三出庭,我沒問題。”
“那好。”Jeff點點頭說:“你沒有律師了,對方有新證人證據,不會那麽及時通知你了。出庭的時候,要沉住氣。”
“好。”Mike起身和Jeff握手。臨走時又加了一句:“你也不信我是清白的嗎?”
Jeff笑笑:“你不該問這個問題。記住,我也是受輿論影響的。”
Mike苦笑一聲。Jeff說:“祝你好運。立總說了,會重新好好安排你的工作的。”
“明白了。”Mike轉身出了門。
Mike在當天下午排長隊,給FBI探員留下的號碼打了個電話,隻是簡短地說:“需要見麵。”
當晚,兩個探員就趕了過來。Mike冷靜地告訴他們:“我需要你們講的關鍵證人。交換條件是Faith Lee公司資金頻繁往來路徑圖。不過,我不認為有違法的地方。你們如果有興趣,就拿東西來交換。”
瘦子探員點點頭,說:“成交。”
“我在周一早上之前需要證人信息、證詞,我會提交申請。你們保證能夠獲得批準,證人必須周三出庭。”Mike麵無表情地說。
瘦子探員歪著嘴笑笑,說:“沒問題。”
周末是漫長難耐的等待。Mike自己在監獄圖書館時段埋頭撰寫結案陳詞,熟記於心後,去碎紙機把筆記切了個粉碎。幾經思考,他大致明白了誰會是那個“關鍵證人”了。FBI用何手段讓那人乖乖前來,他不得而知,也不關心。他也預計到檢方律師會把他寄給立夏的信作為證物。那沒什麽,自己反正也會用一下。
隻是,想到立夏,Mike的心就難以平靜。複雜的感情,經過幾年的壓抑,變得無比濃縮,仿佛是被強力壓進保險盒的一個巨獸。如今,他不得不放這個巨獸出來,而且,不得不把它呈現給普天之下的千萬雙眼睛去觀看、去審判。不出所料的話,他們會笑話它,他們會攻擊它,他們以為自己可以毫不費力就置它於死地。
他們錯了。從下周三自己站在法庭上的那一刻開始,就會與這隻曾經讓他害怕的巨獸合二為一,化為世人仰視的最為純淨美好燦爛的感情的化身。那種不需要占有對方的愛情,那種隱忍的暗戀,那種可以等上一萬年的癡情,幾經壓製,終於有了一個出口。
無論結果如何,Mike覺得從今往後,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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