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二章(3-4)
第三節:
“花掌櫃的來意,彭股長都對我說了。但不巧的很,明天是新國家建國一周年的大日子,成功不敢稍有懈怠,也是不敢拿前程開玩笑,好好表現趕緊升官回江城,是我的夢寐以求。不能參加開業典禮和酒宴也是多有遺憾。”見小胡子在外麵要給花大姐泡茶,站起身來笑著提高了聲音:“不用泡茶了,我給花掌櫃的煮咖啡,說抱歉就要拿出誠意。”
“這就是典型的重色輕友!我們整天圍著你也算是鞍前馬後,你怎麽從來沒給我煮杯咖啡?!”彭正夫也起身走到窗前的小桌前,往咖啡爐裏加上了炭:“我曾經想過:你如果能主動的給我煮一杯,我就能自告奮勇的替你半夜查一個禮拜的崗,但過了正月,這便宜事就沒有咯。”
“我連給花掌櫃的煮杯咖啡機會都沒了。”看著過來幫他磨咖啡粉的小胡子,成功對花大姐調侃道:“彭股長缺心眼,借你的光白喝不領情、不道謝的,還非得半夜去巡邏。”
“這不是想方設法的找機會拍馬屁,還怕咱這麽大歲數拍的讓你都惡心,才找茬替你挨累遭罪,還能讓你不領情不道謝嘛。”彭正夫把木炭點著:“剩下的活就得你幹了。”
“那就給你個一拍兩響的機會。一會打電話把徐亞斌從卡子上叫回來,明天讓他和小胡子給你當隨從,替我到祥順泰道喜。徐亞斌就留在司法股吧,人員你再看怎麽調配一下。”
“我先謝謝成局長安排的周全。”花大姐也站起身,款步走向專心煮咖啡的成功,在他身後說道:“這事我也能拍馬屁,你把方糖和煉乳拿過來,省得喝咖啡的時候再謝你。”
“哪好讓貴客代勞,顯得太沒有誠意了。”成功嘴上說著,閃身讓開了,對小胡子說道:“把花掌櫃交待的都拿到桌子上來。你和徐亞斌明天都要正裝,別給祥順泰掃興。”
花大姐是成功到溫林遇到第一個會煮咖啡的,倒也不意外。大屯子咋穿也洋氣不了,若擱倆老毛子在這扔久了,衣著打扮也跟著就成山炮了,再過幾天俄語都帶苞米茬子味了。
成功對花大姐一點都沒有好奇,從心底也沒覺得和自己有啥關係,麵對麵也不好凝視著端詳,掃了兩眼倒是比看一般的大屯娘們順眼許多,作為男人審視,也算招人喜歡。
真和自己在意過的女人相比,花大姐還有差距,沒有洋娃娃的美顏,沒有徐慧的嬌柔,也沒有崔哲珠的嫵媚,甚至沒有津淳子的素雅。無論是掌櫃還是女人,成功覺得自己把麵子給足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局長辦公室請女人喝咖啡,當然他的辦公室也是第一次進來女人。小胡子安排好就知趣的退了出去,三人喝著咖啡,屋內的氣氛顯得隨意許多。
“祥順泰開業了,我該為成局長做點什麽,表示一下心意。”花大姐像是在端詳著成功。
成功有些不太自在,低頭品了一口咖啡:“在江城的家裏我沒有女眷,對女人披金戴銀,我骨子就很反感,或許是從小受家裏的影響,我母親就從不用這些東西來裝飾。”看著花大姐很是不解,轉向彭正夫說道:“連我家的保姆,都什麽也不戴,我見女人戴戒指,都不會在她家吃飯,連上廁所和合麵都帶著,想著都惡心。要是多遇到我這樣的人,金店都得關門。”
“那可不一定,金店也不光是賣女人的東西。”彭正夫把咖啡喝幹,放下杯子走到了成功的櫃子前,把昨天他讓小胡子放進去的那把刀拿了出來,遞給了花大姐:“我們成局長就當祥順泰開業的第一個顧客了,這刀褲上掉了兩個鐵箍,花掌櫃的拿回去,請花老師傅怎麽照原樣補上兩個金的。花老師傅的手藝在北滿也是數一數二,就給這把古刀添彩了。刀和刀褲上原來的鐵件,能幫著也怎麽能收拾一下最好,至少能把活動的都固定一下,要不再過幾年就零碎了。但凡能保留的都別給換,老物件留著,修舊如舊是最好。”
“這個沒問題,明天就讓我們馮二少爺帶回鶴城去,讓我爸自己動手,都不許徒弟跟著摻和。”花大姐把刀連同刀鞘在手裏仔細看了看,笑著問成功:“就興你喜歡刀槍劍戟,不興老娘們喜歡金銀翡翠,哪有你這麽不講理的?!穿衣戴帽,都是各好一套。讓成局長說的我也有點犯膈應了,戒指是不該帶,倒是藏汙納垢,但非往茅樓說……。”
“我倒沒成局長那麽多臭毛病,但看老爺們帶著那些囉嗦物件,就覺得像個娘們。特別那些都他媽的快窮掉底的了,還戴著個扳指,真就是一副欠揍的德行。戒指本是宮中的玩藝,就不是老百姓用的東西,男人戴個戒指,八成都是痔瘡犯了,告訴要揍他的人,不能往屁股上踹。”彭正夫並不是在迎合成功,確實是英雄所見略同的臭味相投,看到花大姐的臉紅了,沒想到這娘們有點文化,聽明白了自己說的有點下道了,趕緊又往回掩飾:“女人像花掌櫃的這樣花容月貌,再做修飾和點綴倒情有可原,像我家媳婦那樣死磕磣,不換臉戴啥也不如戴的那東西好看,那不是越戴越惡心人了嘛?!擎等著我留東西攆人了。”
第四節:
成功晚飯前,如約來到了袁家大院,這二次進來,倒是有了些熟悉的感覺。金植今天倒很隨意,把飯桌安排到了自己的房間裏,還向成功介紹了跟著忙活的琪琪格和三丫。
金植要把在家和成功喝酒變為常態,坐在炕頭上自然是最舒服的方式,琪琪格和三丫不可能總是回避,旁邊沒個人指使也是麻煩,有倆女人陪著喝酒,隻要不惡心就舒坦。
酒在兩個男人之間,往往不起好作用,腦袋充血的相互鼓動,不一定幹出啥壞事來,也是所謂“酒壯慫人膽”。在男人和女人之間,對女人卻妙不可言。男人看著不太煩的女人順眼了,看著有點磕磣的女人漂亮了,看著潮紅的麵龐,“酒後無德”便司空見慣。
金植倒沒想讓成功借著酒勁在這賺點便宜,但以他的目光,至少琪琪格和三丫長得還不磕磣,即便成功眼皮子高,也不該看出噁心人的樣,一斤來酒進肚,就咋看咋順眼,咋端詳咋舒服。再來袁家大院喝酒也能腿勤快一點,沒啥戀頭也能願意哄在一塊起膩。
不出金植所料,眼睛先放光的琪琪格和三丫,在金植的慫恿下,接連給成功敬起酒,金植怕成功拘束,對二人有言在先:“咱仨的酒量都不比成局長小,所以隻要不是罰酒,成局長喝就都得陪著。”又對成功說道:“你要是沒事找事總故意挨罰,被灌了那就活該。”
成功大年三十晚上過來,見過琪琪格和三丫,不過是家裏晚輩女人過來給照應一下,還有一個大翠,比這倆兒媳穿的土氣點,但模樣還真就挺洋氣。
家裏來客,侄媳婦陪酒侄女躲開,這是什麽路數成功沒鬧明白,或許老袁家真會算賬:閨女是自家的,兒媳婦是外人?!
金植鼓動她倆敬酒,三杯下去成功就喝出了點味道,感還有些難以置信。侄媳婦還是倆,守著老爺們和老公公,還是在自家的院子裏,就能和沒沾邊的叔公公玩紅杏出牆?!
大約一人喝了有七八兩酒的時候,成功確信:倆侄媳婦咋回事,那或許是另一說;但都讓金植給劃拉了,應該是真事。金植的大義滅親令成功震撼,袁卓福肥水不流外人田也讓成功詫異。這倆真是把兄弟,啥事都敢往一塊想。人生難得一知己,如此默契何處尋?!
不管這哥倆如何心有靈犀,在江城被一幫女人圍著喝酒的感覺確實很好,沒想到在溫林也有這樣的消遣,雖然沒有江城的燈紅酒綠和鶯歌燕語,也沒有江城的賞心悅目和舞池狂歡,但更沒有江城的倍加謹慎和小心防範,成功差點忘了還有正事就開懷暢飲了。
袁卓福特意過來敬酒,琪琪格和三丫都找個借口出去了。袁卓福謝過成功回江城還想著金植,拿過來的好吃的,幾乎都被老閨女帶著倆孫子給吃了,剩下的也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呢,不是攔著拿上桌,金植一口都撈不著:“我兄弟可慘了,還好那洋酒沒人搶。”
成功很隨和的笑道:“就是讓大夥嚐嚐,愛吃哪樣我下回多帶點回來,孩子們都是圖新鮮、熱鬧,等下回拿多了,你追在屁股後還沒準不理你呢。”端起酒杯回敬了袁卓福一杯:“倒是袁掌櫃的酒,回到江城很有麵子,真正好喝酒的,都不是客套地叫著好,聽說是二十年的也都眼瞪直了。”
“我是在割我大哥的心頭肉。我和我大哥說了,下次要用二十年的和十年的摻合一下,要不沒幾回就給弄空了。你那麵的老長官和家裏的老人,就沒辦法了,誰讓咱家開燒鍋?!灌空了也得可著年頭早的灌。”金植笑著對袁卓福說道:“我沒說錯吧?好東西到哪的口碑都一樣,除非是外行,那給啥都是白瞎。咱家的酒在江城一樣叫好,這是最好的獎賞。”
金植的話讓袁卓福鬆了口氣,摻著灌再灌個三年五載的倒也能不傷筋骨,否則沒等成功離任,自家的老酒恐怕就快見底了。袁卓福趕緊舉起杯:“沒打成局長的臉就好。”
袁卓福的話提醒了成功,把酒喝下倒沒板臉,但笑容沒了:“袁掌櫃的是左邊給臉右麵打臉,金警佐如果不是廳裏的警官,就是我親大哥,今天我也不敢過來喝酒了。”
金植看成功不像是開玩笑,大吃一驚的問袁卓福道:“老二個混蛋,在外麵幹啥了?”
成功對金植苦笑一下:“大哥,袁鶴財惹點啥禍,隻要不扒他的皮,我還處理不了?”看著金植糾結的麵孔,右轉向了袁卓福:“按道理應該先把袁掌櫃的傳到局裏,再挨家核實。但這件事要和金警佐商量的話,他怎麽都為難。這樣吧,明天你把名單和大洋都帶到局裏去,所有買股票的,挨個傳來詢問後,如果說是自願的是大多數,這件事倒也不會惹出大麻煩。但袁掌櫃的做了這麽多年的買賣,即便都說是自願的,你來審案自己能信嗎?”
金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股票”這個詞倒是知道,大概意思也能理解,在這荒草甸子上,自己這山炮大哥因為股票涉案,心中還是困惑不已。問了半天差點翻臉,袁卓福才吞吞吐吐的把事情說了出來。金植氣的臉都抽抽了,不光是大哥腦力太好,弄他個措手不及的壓根都想不到,關鍵是這麽大的事,竟然招呼都不打,就等著拿自己揩屁股呢。
“大哥,你這不是趕上公然綁票了嗎?!”金植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一個合適的詞,綁票還得弄個活人擱在手上,敲詐勒索也得能抓住人命門,這啥都不憑就能讓三十來號人一起束手就擒,真就是個本事。空手套白狼玩的真好,拿自己當套狼的倒黴孩子,自己躺在家裏光顧樂嗬啥都不知道:“這要是換個人在溫林當局長,大哥你連兄弟都得給饒進去了,翻把都沒機會。”
袁卓福也不知道金植說得是真是假,但直覺不該當著外人麵嚇唬自己的大哥,啥都不說像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解釋不上道,又會讓成功覺得自己死到臨頭嘴還硬,隻能拿出一副可憐相,對金植說道:“我倒是覺得借著這個熱乎勁,大夥都能給我點麵子,也就等於幫著我,一起把燒鍋擴建了,可也能讓大夥得到實惠,這袁家燒鍋在溫林也這麽多年了,一家幾百塊也不害怕。”
“大哥,不用特意害你,成局長現在退一萬步,也得弄你個敲詐勒索。這上萬塊就按你說也是強買強賣,老二還是警察,按照敲詐勒索給你打個對折定罪,你們爺倆也得去勞工隊幹活了。”
袁卓福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不僅僅是連金植的情都不想領那麽簡單,恐怕是兄弟都要兜不住了。汗立馬就下來了:“咋還弄出強買強賣了呢?!這也不能把你和老二給牽連進來呀。”
金植氣的直哆嗦:“我現在說我不知道,你問成局長他信不信。他都不信我得多少張嘴能說得清楚,這事和我無關?!”伸手指著袁卓福,又覺得不對,收回手質問道:“就憑著你家老二穿個警服,那三十來人都拿你當爹敬著了?我要是成局長也得弄個底掉,把自己先摘出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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