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 小學1—2年級
七歲半了，我該報名上學，別提有多高興啦！母親拜托隔壁的樂叔叔，與他的兒子樂天平一起去報名。
我仨到了冶金一校，傻了眼：
學生們上穿白色長袖襯衫，領子下麵嵌著的紅領巾在胸口前綰了個結；下穿藍色長褲，腳穿白色鞋子，列著整齊的隊形，在操場上有節奏地走。
最前麵的兩個男隊員抬著大鼓，有個男隊員走在大鼓前邊，他拿著擊鼓棒，擊打鼓麵；其後就是幾個隊員胸前分別掛著小鼓，再後就是幾個隊員手裏分別拿著鑼——有男的，有女的。
先是大鼓響，後是鑼鏗鏘，最後是大鼓、小鼓還有鑼一起轟，震耳欲聾；尾隨其後的一個男隊員雙手舉著長杆紅旗，跟在紅旗後麵的男、女隊員高舉右手，敬著少先隊隊禮。
在鑼鼓聲的伴奏下，隊員們唱著：“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迎著先輩的光榮路程，愛祖國、愛人民；鮮豔的紅領巾飄揚在前胸，不怕困難，頑強學習，要把敵人消滅幹淨；向著勝利勇敢前進，前進！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
樂叔叔帶著我倆來到操場一角的報名處。
這裏用幾張課桌圍成一個小長框，框裏坐著幾位老師。此時有點晚了，框外的邊緣簡單地圍著幾個人。樂天平過關後就輪到了我。
老師先是問我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家裏有幾口人：之後，老師拿出些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小東西考我：然後，老師隨便抓了些像筷子的小棒叫我數數，我都一一過了；最後，老師問：“你父親在哪裏工作？”
“一零二鋼廠。”
“做什麽工作？”
“行車工。”
“每月關多少錢？”
“一塊錢一張的幾十張。”
樂叔叔在旁邊大笑。
老師問：“一個月多少天？”
“三十天，還有三十一天。”突然我又說，“過年是二十八天。”
“就是說三十天你爸爸一共能關多少錢，拿回家給你們用。”
我認真回答：“一塊錢一張的有好幾十張。”
老師都大笑了：“我說的意思是，六十三塊還是七十八塊三角？”
我搖頭：“不曉得。”
惹得在場的人都狂笑，我難過極了。
在回家的路上，樂叔叔說：“你好笨哦，連你老漢關好多錢都答不起，我隻給樂天平說了一遍他就記倒了。”
“我沒答起，還能不能上學？”
“不曉得。要學校的通知來了才曉得。”
到了家，還沒等母親開口，樂叔叔就是一陣大笑：“一塊錢一張的幾十張。這是你家付碧說的，她爸的工資。老師還反複提醒她，是六十三塊還是七十八塊錢？喊她選一個數，她都答不起，唉！”樂叔叔直搖頭。
母親說：“她笨得很，這麽教她都答不起，以後啷個辦喲！”
父親知道後，就是笑，什麽也沒說。
打這以後，家裏隻要來客，或者外麵的人說：張師傅、張媽，你們好有福喲，兩兒兩女，哪個最聰明？
父母都會說：就數老二最笨。上學報名，人家問她爸關多少餉，她說一塊錢一張的幾十張。
都會引來一場笑聲，我也跟到笑，但心裏挺難受。
1964年9月1日，開學啦！
我第一次穿上黑色新涼鞋，說有多高興就有多高興。可是，涼鞋又長又寬，腳穿在裏麵就像是在劃船似的。
我給母親看，她卻說：細娃兒的腳長得快，不然鞋沒穿爛，腳又穿不得了。
我肩挎哥哥用過的帆布小書包，腳踏黑色新涼鞋，蹦蹦跳跳行進在上學的路上。
先是往下走幾十米的斜坡泥巴小路，然後穿過幾百米的鐵路，再登十幾步的石階，就能看到嵌在山嶴處的冶金小學一校了。
此時此刻，我的腳下就是通往學校的大路：蜿蜒起伏，寬兩米多；路麵用石灰夾雜石塊鋪成，陡處用石階鏈接；山間小溪“嘩啦、嘩啦”從一座石拱橋下麵流過，其橋約長五米，寬不到3米，沒有護欄，橋墩約三米多高。
我家與學校約有三十分鍾的徒步距離。
學校在山嶴處的小半山邊，仿佛是懸掛在這裏似的；其整體簡單、樸素；一些便宜的樹種點綴在其中，零零星星的野花相互問候。
能容納兩仟多人集會的操場：
北麵有一前一後的第一和第二教學樓房，都是紅磚砌成，都是二層樓，樓梯和樓板都是用木料鋪成，樓頂都是用紅洋瓦有序搭蓋；教室裏可安放二十至三十張課桌和凳子，每張課桌前可坐兩人，凳子有兩人坐的長條木凳，還有一人坐的小木方凳。
操場的中央安放有籃球投藍一對：每次比賽前，都要按照標準，用濃石灰漿在地麵上畫出比賽用的線條框。
操場的東、北邊和西邊周圍，有些乒乓台，是用磚頭砌的；其南麵是堡坎，用磚頭砌的圍牆。
操場北麵正中央對應有露天講台，呈“凸”字形，約有一百平方米，與其地麵垂直距離約二米左右，用來開會，表演節目。
露天講台正中對麵是第一教學樓，中間有一個過道，其盡頭就是約三十來步的石階梯。
石階梯頂端連著約六米寬的泥壩，徑直挨邊的就是第二教學樓；其背後就是山，荊棘叢生，楊槐樹，泡桐樹居多。
操場的東麵有一幢辦公樓，與教學樓的模樣相同；其西麵是教學平房，灰色磚，石灰牆，黑瓦，有十間教室；向其南麵轉彎約下十來步石階，通過一壩子，又是同樣的一前一後的平房教室。
我的教室在操場的西麵平房，共有八個班。
我是一年級四班。教室裏有二十八張課桌；我坐第二排，長條凳子，同凳旁邊是男同學。
學校規定：上午8；00—12；00上課，共四節課，包括課間休息和課間操；下午2；00—4；00上課，共兩節課，包括課間休息。放學後就是各班做清潔，周六下午放學後就是集體大掃除。
今天，是我們正式上學的第一天，都來得早，隨便找個位置坐下，等待老師的安排。
記得報名後，沒過多久我就收到“新生報到通知單。”我按照《通知單》的要求，帶上學費，挎上空書包，準時來到所在的班。
一位中等個子、偏瘦、皮膚微黑、短發——媽媽頭型，正在整理講台上的書——年輕女教師，映入了我的眼簾。
她抬眼看我們：說同學們都到了。叫我們到操場上，按照她的指令：左低右高，男女同學各站一排，按序報數：1、2、3......
雙數的站出來列成一行，單數的列成一行，按照這個順序進教室，由低到高，從一排位置坐到最後一排；男同學坐單行位置，女同學坐雙行；七排八行，座無虛席。
大家都很新鮮，都很興奮。
她站在講台上拍著手掌：“同學們，請坐好，請安靜，先聽我說。”
她溫和地說，“我姓王，是你們的語文老師，也是你們的班主任，以後你們就叫我王老師。明天早上8：00點準時上課，你們到了教室就按這個座位坐好。明天第一、二節課是語文，由我來給你們上課。請你們把學費交上來。”
我們把學費“三元五毛”錢交給了王老師，她發給我們的書有：語文、算術、圖畫、手工書各一本，還有拚音本、寫字本和算術本。
王老師說：“明天是你們第一次上課。我喊起立，你們就要站起來。”
她教同學們演示了一番，直到滿意為止。
“我挑選了三位同學，暫時做你們的班幹部。以後大家熟悉了，重新正式選，由你們來選你們的班幹部。”
她摸出一張紙，“念到下麵這三位同學名字的，請留下來，開個班幹部會；沒有念到名字的同學，就回家。記住，明天早上8：00點上課，把今天發的書和本子都裝在你們的書包裏，明天一起背來上課。”
她拿起一本書，翻弄著，“同學們回家後，像我這樣把書殼用紙包一下，鉛筆和橡皮擦要放在書包裏。”
她放下書，“你們不能在路上逗留，直接回家。記住沒有？”
“記住了！”
我們第一次肩挎有份量的書包回家，甭提有多高興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