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79章：吾王在上(3)
李煜雖然被蒙騙，但他再不濟也不是秦二世，皇甫繼勳指鹿為馬，信口雌黃，李煜怒不可遏，“放肆！皇甫繼勳，你真的以為編個謊言就可打發朕？你以為你握有兵權就可肆意妄為？我現在明白了，我多次召你進宮，你都找借口推脫，你是怕露餡，怕朕問罪，怕兵權被削奪。好！我現在就削奪你的兵權，罷免你神衛統軍都指揮使和江南大營都督之職，即刻交出虎符、大將軍印和尚方寶劍。”
皇甫繼勳先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國主這就解除了他的兵權，他先是吃驚，後是憤怒，“陛下，我皇甫繼勳為國為民，殫精竭慮，嘔心瀝血，日夜守衛京城，使來犯之敵不能越雷池半步。我做得還不夠嗎？陛下憑什麽要解除我的兵權？” 皇甫繼勳居然質問國主，就差沒有指著鼻子訓斥了。
反了！反了！李煜氣急敗壞，“拿下！ 給我拿下！”
兩個侍衛奔向皇甫繼勳。
“且慢！” 皇甫繼勳伸手阻止，“陛下，真要走到這一步嗎？陛下還望三思，不要逼我！” 他要攤牌了，這是警告。
“皇甫繼勳你要造反嗎？” 李煜怒急。
“不敢！但我皇甫繼勳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居然威脅國主，這不是造反是什麽？
現場的空氣凝固了，人人都知道要出大事，都緊張的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李煜身邊的太監靠近李煜，在他耳邊小聲說：“陛下，我們還是先離開吧，這裏都是皇甫繼勳的兵。”
太監的勸告是對的，這裏是個虎狼窩，任何明智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硬來，應先行回避，避其鋒芒，再想辦法。
但偏偏李煜是個感情用事的人，皇甫繼勳居然要挾朕，我還不信了！想起當初潘佑死諫，說皇甫繼勳是曹操，手握重兵，定會挾持天子，請求把保衛金陵的重任交給林仁肇，但自己卻殺了林仁肇，逼死潘佑。想起此事李煜心如刀絞，羞愧難當，意氣難平，皇甫繼勳禍國殃民，此人不殺不足以平朕心中之恨。
李煜喊問宮廷侍衛：“你們還等什麽，還不把皇甫繼勳拿下！”
皇甫繼勳見李煜的侍衛撲來，一下拔出刀，跟隨他的親兵也都拔出刀。
李煜的侍衛見狀也迅速拔刀，圍到國主身邊。
雙方持刀相峙，李煜的侍衛隻有十來人，他又不是出遠門，沒有大隊羽林軍護衛。而皇甫繼勳已有準備，剛才過來時就帶了幾十號兵，大多是他的親兵，而且這裏是皇甫繼勳的軍中，李煜根本就沒有機會，就是一個甕中之鱉。
皇甫繼勳真的反了，李煜傻眼了，他這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剛才的衝動早丟到九霄雲外，剩下的隻是恐慌和緊張。他臉色煞白，結結巴巴的問：“皇甫繼勳，你…你要幹什麽？”
皇甫繼勳說：“國主，我父子兩代為國效勞，家父更是為國戰死，我皇甫家有哪裏對不起南唐？你卻這麽逼我。我警告過你，給過你機會，這是你自找。” 他高喊一聲：“來人，把國主給我綁了！”
在場的人嚇得一哆嗦，我的天！膽小的人雙腳打顫，快尿褲子了。
皇甫繼勳手下的兵也很緊張，提著刀哆哆嗦嗦的往前逼近，這可是造反，是滅九族之罪，心頭壓力之大，刀都有點拿不住。
李煜的侍衛首領見叛兵逼過來，用刀指著他們吼令：“都給我站住！忤逆犯上，誅爾九族，放下武器，饒爾不死。” 同時小聲吩咐手下：“做好準備，聽我號令，護著國主殺出去。”
皇甫繼勳回應：“就你們這幾個人，是保護不了國主的，這裏都是我的兵，你們衝不出去，不如繳械投降。我隻要國主一人，可以放你們走，否則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裏。”
侍衛首領怒斥：“皇甫繼勳你這個反賊，不是人人都是你這種貪生怕死之輩，我今天就是死了，也要殺了你這個狗賊！”
皇甫繼勳被罵的大怒，“給你臉你不要，你想死我成全你。” 他手一揮，“給我上，活捉國主，其他的人通通殺死，一個不留。”
完了，完了！李煜渾身麻木，今天插翅難逃，沒想到會落得知此下場，悔 不當初聽從潘佑之諫。
叛兵們一聲呐喊衝上去，事到如今，已經反了，沒有回頭路了。
李煜的侍衛首領振臂高呼：“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兄弟們，為國盡忠，為主獻身的時刻到了，隨我一起護著主子衝出去，殺！”
殺！十多個宮廷侍衛把國主圍在中間，跟隨著侍衛首領迎上叛兵，一場血戰一觸即發。
“住手！” 一人大喊著衝進來，手上提著一柄長槍，猛的往地上一拍，磚石碎裂，四處飛濺，甚是威猛。
正要殺到一處的兩隊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緊急停步。
“咼彥？” 皇甫繼勳驚呼，“你幹什麽？”
“吾王在上，反賊謀逆，咼彥前來救駕，皇甫繼勳，人頭拿來！” 咼彥槍尖直指皇甫繼勳，豪氣衝天。
皇甫繼勳厲聲喝斥：“咼彥你好大的膽子！膽敢不聽我的號令。”
咼彥哈哈大笑：“聽你的號令？皇甫繼勳，你害死了林仁肇，我就知道你要叛國投敵，一直在暗中盯著你，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今天咼彥要為國除害。”
“就你？你找死！” 皇甫繼勳吼令：“神衛軍聽令，任何抗拒本帥命令之人，格殺無論！” 他指著咼彥，“先把這人給我殺了。”
叛兵又要上前，咼彥喊聲：“淩波軍！”
圍在外麵的軍士齊聲應：“在！” 刀劍出鞘，呼啦啦的圍了上來，把皇甫繼勳一幹人包圍起來。
咼彥又大聲問：“馬誠信將軍何在？”
遠外傳來一個聲音：“未將在，準備就緒！”
“馬承俊將軍？” 咼彥朝另一個方向喊問。
“已經到位，一切就緒！” 又一個回應。
同時一隊淩波軍擠進來，幾十人把國主保護起來。
咼彥對皇甫繼勳說：“淩波軍已經控製了西城門，堵住了城牆兩頭，現在沒人能救得了你。”
原來咼彥見皇甫繼勳頂撞國主，就知道皇甫繼勳有了叛逆之心，趕緊派人暗中做了安排。
失算呀失算！皇甫繼勳暗自捶胸頓足，怎麽把這個咼彥給忽略了，他指著咼彥咬牙切齒地說：“好一個咼彥，我當初怎麽沒有殺了你！”
咼彥就是當初組織三百敢死隊去偷襲宋軍浮橋的那個淩波軍將領，被皇甫繼勳發現後一頓鞭撻，關進大牢。皇甫繼勳曾經想過殺了咼彥，以此威懾不服他的淩波軍。但咼彥過去是池州刺史，也是封疆大吏，這麽高位的官不能說殺就殺。後來盧絳來到金陵，硬逼著皇甫繼勳放人，皇甫繼勳才把咼彥放出來，官降三級來當個看守城門的兵頭。咼彥的部下也被撤散，發配到各個城門。
誰知這一安排卻陰錯陽差的給皇甫繼勳自己挖了一個墳墓。
咼彥不想耽擱時間，不搭理皇甫繼勳，厲聲對叛兵吼令：“放下刀。” 隨即又是一聲暴吼：“放下！” 口氣決絕，沒有一絲餘地。
好凶！叛兵們嚇得一抖，居然有人的刀落到地上。
咼彥見叛兵還在猶豫，便手一揮，“殺！”
別殺，別殺！有人趕緊扔了刀，其他的叛兵見狀也紛紛放下了刀，投降了。
皇甫繼勳氣急敗壞，大喊：“撿起刀，不準投降！”
但沒有人理他，誰都知道反抗是徒勞，把命搭進去而已。皇甫繼勳這個人刻薄寡恩，平時對身邊的人動輒打罵，所以到了關鍵時候，沒幾人願意為他拚命。
咼彥走前兩步，用長槍槍尖抵著皇甫繼勳的胸膛，“放下刀！我數一二三。”
皇甫繼勳看著咼彥，想說什麽，但咼彥眼裏全是殺氣，他知道咼彥是真的要殺他，在找機會。如果自己不放下刀，正好給咼彥一個殺他的借口，於是乖乖的放下了刀。
咼彥嘴角流露出一絲蔑視，頭輕輕一擺，兩個兵士上去把皇甫繼勳給捆了。
李煜雲裏霧裏，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皇甫繼勳被刀架著脖子跪到他眼前，這才回過神來。他手捂著胸膛，有些有些打顫的問：“皇甫繼勳，你忤逆犯上，妄圖挾持朕，你可知罪？” 他仍然底氣不足，看來是這次嚇得不輕。
“陛下，末將並不是要挾持陛下，隻是想保護陛下離開，這裏太危險。” 皇甫繼勳還想狡辯，簡直就是一個無賴。
咼彥衝上去一腳踹到皇甫繼勳胸口，皇甫繼勳哇的吐了一口血，痛得捂著胸說不出話。
咼彥這麽做有些僭越了，國主沒有發話，還輪不到他出手，但現在情況特殊，他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如果不是國主在場，他就直接把皇甫繼勳砍了。
李煜驚魂未定，還沒有從剛才的驚變中完全拔出來，也沒有心情審理皇甫繼勳，隻想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回宮抱著小周後大哭一場。
“把皇甫繼勳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李煜下旨，說完轉身就想離去。
咼彥出言阻止，“陛下，萬萬不可，城裏十萬神衛軍，都是皇甫繼勳的兵，人還沒押到大牢就可能被截去了。”
李煜一聽有些發慌，整座城都是皇甫繼勳的兵，怪不得他如此猖狂，看來還沒有脫離危險，恐慌的問：“那如何是好？”
“陛下，皇甫繼勳犯了如此彌天大罪，按律當斬，此人萬萬不可留，請陛下決斷！” 咼彥是要國主當場殺了皇甫繼勳。
“但是…” 李煜有些猶豫。
國主真是的！優柔寡斷，也不知道在猶豫什麽，咼彥有些著急的說：“陛下，末將隻有幾百號人，神衛軍隨時會來救皇甫繼勳，我的這點人是抵擋不住的。懇請陛下當機立斷，誅殺國賊，為國除害。”
這時皇甫繼勳緩過一口氣來，爭辯說：“陛下，咼彥與我有私仇，想公報私仇…”
咼彥又是一腳踹在皇甫繼勳的胸口上，你給我閉嘴！皇甫繼勳被踹得張大嘴，半天喘不過一口氣來，哪裏還能說話。
李煜一時拿不定主意，要殺皇甫繼勳也不能夠這個時候殺，這麽大的事，總要審理一下吧？
“陛下，當斷不斷，必有後患，皇甫繼勳不死，神衛軍隨時可能起事，隻有殺了皇甫繼勳，才能斷了叛軍的妄念。” 咼彥催促，這個國主真是個窩囊廢，要把大家都害死。
李煜身邊的太監也小聲勸說：“陛下，皇甫繼勳留不得，如果他的手下來救他，兩邊火拚，局麵就無法收拾了。”
這個太監是除公公的人，而除公公又與皇甫繼勳是一路的。但現在為了保命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一旦雙方打起來，他夾在中間，刀槍不長眼，還不一起被砍了。
李煜也意識到不殺皇甫繼勳不行了，要想控製神衛軍必須先除去皇甫繼勳。皇甫繼勳一死，神衛軍群龍無首，不敢亂來。另外他還有點怕這個咼彥，你看咼彥那個凶神惡煞的樣子，兩腳都快把皇甫繼勳踢死了，這些當兵的都像土匪一樣，雖然都是朕的軍隊，但怎麽覺得自己是在匪窩子裏，就依了他吧，趕快離開這裏。
李煜下旨：“皇甫繼勳身為金陵守將，不思抗敵保國，故意隱瞞軍情，事情敗露後又挾持國君，意圖謀反，投敵叛國，罪不容誅，立即處死。來人，拉下去斬了！”
“陛下，陛下…” 皇甫繼勳哀嚎，他不想死，金陵還有這麽多財產和姬妾，他舍不得。
兩個侍衛拖著他就往城牆下走去，侍衛不想在國主麵前殺人，太血腥，怕嚇著國主，打算把皇甫繼勳拖到城牆根砍了。
皇甫繼勳剛被拖到城下，就衝過來一群官兵。
侍衛一看不好，皇甫繼勳的救兵來了，趕緊把刀架在皇甫繼勳的脖子上，同時大聲求援。
皇甫繼勳像是見到救星，心中狂喜，大喊：“救我！救我！”
官兵衝過來，侍衛抓著皇甫繼勳的頭發，警告說：“別靠近，再靠近我就把他的頭砍下來。”
官兵沒有停下來，當頭的一個士兵衝到皇甫繼勳麵前，對著皇甫繼勳的肚子就是一刀。
哎呀！皇甫繼勳一聲慘叫。
其他官兵一湧而上，稀裏嘩啦一陣亂刀，把皇甫繼勳給卸了，隻一眨眼的功夫，地下隻剩一灘血肉。
侍衛和應聲趕來救援的人看傻了，皇甫繼勳人呢？就這麽消失了？我的天呐！這是誰有這麽大的深仇大恨？
原來這幫人不是來救皇甫繼勳，而是當初決定跟隨咼彥偷襲宋軍的死士，他們對皇甫繼勳恨之入骨。他們殺皇甫繼勳不僅僅是因為私怨，也非常痛恨皇甫繼勳禍國殃民的行徑。今天為揚子城外冤死的南唐將士，為林仁肇大將軍，為被逼死的朝廷忠良，為南唐，為江南百姓，殺國賊！殺！殺！殺！
他們這麽迫不及待要殺皇甫繼勳還有一個原因，怕國主變卦，現在皇甫繼勳成了一灘血肉，這下放心了。
皇甫繼勳多麽不可一世的人就這麽被殺了，他早上出門時還趾高氣揚，誰知這一出門就再也回不去了，死了連個屍身都沒有。
據史書記載，皇甫繼勳的屍體被圍觀的軍民分吃了。這是繼南朝亂臣侯景被人吃掉之後，華夏曆史上第二個被吃掉的將領，可見南唐軍民有多恨皇甫繼勳。時至今日人們也不太明白為何李煜如此重用皇甫繼勳，要知道皇甫繼勳是個連他親爹都想一槍捅死的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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