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章（11-12）
第十一節：
遵照別爾津的命令，情報四局把進入蘇聯的程彧送入了東方大學培訓，特別告誡東方大學：沒有別爾津將軍親筆簽發的命令，程彧不許從東方大學畢業，更不許被派遣執行任何任務。
程昱光作為黨外的合作人士，受到黃文剛的重視，接觸頻繁受寵匪淺。直接接受其特殊身份的領導，安全也得到了有力保障。黃文剛與滿洲省委的隔斷式聯係，對他也是保密的。這類事情在黨內尚且是最高機密範疇，對程昱光這樣非黨人士，必須嚴格保密。
以狹隘的民族主義熱情，參與或協助黃文剛工作，從意識和情感，理論上對其掌控難度很大。也許在某個環節，程昱光會以“反叛祖國、幫助蘇俄”作為寬慰自己甚至聲討組織的借口，去叛變投敵，並且自詡迷途知返甚至是反戈一擊，甚至從內心沒有羞恥感，理直氣壯還滿腔正義。
程彧離開滿洲進關後，沒有合適的聯絡員，黃文剛為了更加慎重和穩妥，在還沒選定可靠的聯絡員之前前，親自與羅登賢和程昱光保持單線聯係，在滿洲黃文剛隻於二人直接聯係。
蘇聯紅軍參謀總部情報四局，在滿洲國籌建之時，別爾津先是緊急命令安德羅耶夫，親自選派一名中國人，到莫斯科經他親自審查後，做為黃文剛的“專職交通員”赴滿洲，完成黃文剛與滿洲省委逐漸淡化直至徹底隔離開來的過程，避免作為敵工委書記的黃文剛有過多得關聯敞口，引起日本諜報機關的注意。“二哥”就是安德羅耶夫親自選定，由別爾津確認作為專職交通員的。第一個任務便是破例的越過了邊疆軍區情報部，通過“二哥”給黃文剛送達專令：專注對江城敏感部門休眠網的布置，盡快宣稱撤至上海，以脫離內外的一切視線。
“九一八事變”和“滿洲國”的建立，證明了別爾津的高瞻遠矚，也得到了高層的讚賞。別爾津更加斷定：在今後不會是很久的時間內，日本人一定還會做出甚至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大事。那個時候，滿洲國在蘇聯的整個戰略布局中，就將成為重要區域。
別爾津經過慎重考慮，授意安德羅耶夫以遠東邊疆軍區情報部名義，立即在江城建立“北極熊戰略情報站”，並特別要求：派遣有力人員，隔離遠東邊疆軍區情報部在滿洲現有情報網，特別對共產國際遠東部和滿洲省委嚴格保密，建立一個獨立潛伏的“北極熊戰略情報站”，作為“灌木叢行動”的配合行動機構，隻接受“四舅”一人指揮。
邊疆軍區情報部應予以強有力支持和保障，但不得插手“灌木叢行動”。別爾津是要加快“灌木叢行動”的速度，又不想違背“從容”的初衷，黃文剛紮根絕對不能提速。
滿洲立國後，日本關東軍和日本政府，都向蘇俄表達了希望蘇俄尊重滿洲國的領土主權，要求蘇俄退回騷擾活動之前的邊境分界線。同時要歸還被蘇俄占據的吉林省的張鼓峰，也包括在中東路事件後，蘇軍以固衛哈巴羅夫斯克安全, 而藉口占領的黑瞎子島。
蘇俄和斯大林麵臨著英美等歐洲反赤色的顛翻和白俄勢力的騷擾，又要提防德國。對日本特別是關東軍便忌憚頗深，謹慎應對防範。來自遠東威脅的威脅，會讓蘇俄一旦進入戰爭狀態便腹背受敵，而這些敏感問題和區域，就像導火索隨時可能引爆衝突事件。
別爾津對滿洲的預判是準確的，他認為：包括滿洲立國後，蘇俄一反常態的緊張，都是神經過敏，日軍在邊界上對蘇聯的騷擾，是正常的偶發衝突，即使有小的升級，也是日軍中下級軍官盲目自大的胡作非為。更有蘇聯邊防軍對滿洲突然加強邊境巡邏和管控的不適應，因而戲弄身材矮小的日本軍人。如果不是發生在邊境或兩國軍人之間，完全和兩夥流氓的尋恤滋事差不多，沒有必要大驚小怪。每天雪片般的邊境衝突報告，多是邊防軍官為了日後生變推脫責任，更是神經過敏。兩支文化和種族差異都巨大的軍隊相遇，這樣的磨合和摩擦是必須的，也是一定會出現的。
作為日本政府和關東軍高層，不過是想給蘇聯製造些緊張和壓力，最多是訛詐行為。目的僅在於告誡蘇聯不要插手滿洲事務，幻想博取蘇聯承認滿洲國的獨立。如果短視的日本人有下一步的打算，也不過是希望蘇聯對他們在中國的下一步軍事行動，慣性的予以沉默和變相認可。
我們的注意力，恰恰要集中在日本或許會有的下一步計劃，在實施前異動的信號，必須能夠敏銳而及時的撲捉到。但日本對蘇聯產生影響的軍事行動，以日軍現有的能力，前期準備是不可能保守住秘密的，隻要我們在滿洲全境包括邊境地區，能建立起相應的鑽地三尺的潛伏組。
日本的情報收集能力極強，其實是受益於日本人的精細和嚴謹，更有日本民眾的投身其中，就像利用僑民在各國軍事基地觀察，甚至不放過垃圾的收集整理。這些人嚴格來說，連業餘間諜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是民間坐探，相當一部分人還隻是為政府和天皇盡忠，不要分文報酬。間諜滲透能力和反間諜水平，日本還停留在上世紀末和本世紀初，比西方一戰時期要落後。
既然蘇聯現階段不想插手滿洲事務，主要立足於保護在滿洲的既得利益。那麽以蘇聯現有的軍事力量，已經足以形成對日本的震懾。如果再以邊境線上的軍事存在，做出適當的活動，在需要和適當時候，對尋釁滋事的日軍予以適度打擊，便可讓日本人寢食不安和不敢輕舉妄動。
那麽在日本致力於維護滿洲秩序的階段，蘇聯在滿洲的活動，主要就是致力於潛伏和滲透：用相當時間，讓完成潛伏的間諜，逐漸的滲透到滿洲各個層麵，進而在各個領域平民化地自然生長，獲取最為良好的生存空間和掩護屏障，盡量減少甚至徹底取消實質性的間諜活動。
別爾津責令遠東邊疆軍區情報部開始部署實施，從總參四局撥付了專門經費，以保證實施過程的順利。親自把他的“潛伏滲透”理念命名為“冬眠”，反複強調冬眠不能獵食：泛泛的時效性較強的情報收集，在目前意義已經不大。個別有針對性的情報獲取，也要假手滿洲省委實施，蘇聯方麵可以予以最大限度資金和器械的支持，但盡量不要有人員的介入。
包括在蘇聯培訓的中國朝鮮和其他亞裔人員，特別是共產國際遠東部掌握的人員，都不應該再介入。總參四局包括委托或者授權遠東邊疆軍區情報部管控的間諜，更是絕對不得介入。
如果是有過在蘇聯受訓經曆和背景的滿洲省委特工被日方擒獲，首先會使日方逐漸掌握蘇聯對滿洲間諜的培養內幕，從而在這樣的對抗中，蘇聯在不經意間，便提前完成了對日本諜報機關反諜能力的提高和強化。我們最希望的是：蘇聯的諜報，應該在相當一段時間，讓日本的諜報機關感到陌生和神秘，這對蘇聯的安全和今後與日本的對抗，都是極為有利和主動的。
日本對共產主義的抗拒和在滿洲對滿洲省委的重點打擊，是其侵略野心和軍國主義的統治理念所決定的。即使日本判讀出蘇聯的培訓和滿洲省委的委托乃至共產國際的統籌，主要是針對國民政府的破壞和對抗，也會引起日本政府和關東軍的極大不安，也就不利於蘇日關係的平穩，甚至會打斷現有的寧靜。
第十二節：
邊疆軍區情報部花了大血本，在江城設立這個情報站，選用了最好的培訓學員，就應該針對滿洲國和關東軍高層獵取情報。從某種意義上講，安德羅耶夫和遠東邊疆軍區情報部，隻是“四舅”和“灌木叢行動”的後勤保障部，還兼有警衛職責。一定要說隸屬關係，隻不過是邊疆軍區應名出力組建了情報站。而建站卻是要為參謀總部情報局實施冬眠計劃，毫無現實使用價值。
為羅昌健的送行宴，安德羅耶夫卻邀請了中國支部的朝鮮籍黨員樸昌玉和樸永彬陪同。樸昌玉和樸永彬，後來都成為朝鮮勞動黨重要人物。朝鮮戰爭後，作為蘇聯派的代表人物，遭到清洗。金日成宣稱樸昌玉、樸永彬、奇石福等人，是“維護和傳播資產階級文藝思想”、“大搞教條主義和形式主義”。在黨內進行了“反對事大主義和教條主義、確立主體的鬥爭”。
安德羅耶夫一直認為，朝鮮人比中國人更適合情報工作，而很多朝鮮籍黨員，並沒得到滿洲省委的一視同仁，被派往蘇聯受訓，這是一塊可開發的寶藏。
安德羅耶夫最初並沒考慮羅昌城，是因為對他的穩重不足感到擔憂，便向共產國際遠東局，對於提供可派遣的名單，要求是具備組織能力的朝鮮人，也是為了獲取滿洲朝鮮籍黨員的最大限度支持。 在蘇聯得以接觸到遠東事務的中共組織內部，朝鮮籍樸昌玉和樸永彬，極力推薦羅昌城。
派遣羅昌城潛入，本來就是朝鮮籍共產黨人力薦的結果，對樸昌玉和樸永彬保密，也就失去了意義，這也是聯絡和朝鮮籍黨員骨幹感情的機會。安德羅耶夫考慮，隻要是由他負責安插給“四舅”的，隻要能有合適人選，盡量都選擇朝鮮籍的組織成員。民族的差異，在滿洲不便於形成鐵板一塊，避免“四舅”羽翼豐滿之時，因為有別爾津的撐腰，出現完全失控狀態。
崔哲珠沒有辜負波波洛薩夫上校和愛莎謝維蓮娜中校的期望，順利潛入江城進入角色。 羅昌城接應到崔哲珠，就假戲真做了。隻要能伺機向組織申請結婚，獲得批準是沒有懸念的。蘇共和各個支部布置的間諜網中，以夫妻掩護身份是常態，假戲真做而結婚是慣例。“北極熊情報站”，是邊疆軍區情報部在北滿的寵兒，隻要是不過分的事情不應該被拒絕。
崔哲珠和卡廖夫、克裏奧就是安德羅耶夫根據別爾津的命令，通過共產國際遠東局，從中國支部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掌控中，強行剝離出來的。這與多數逃亡至蘇俄的中國人不同，表麵是受滿洲省委的派遣，專程進入蘇聯接受諜報訓練的，但他們已經不受中國境內的滿洲省委和莫斯科的中國支部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控製，而是共產國際遠東局交付給校方的學員。
中國支部表麵上還有通過東方大學黨支部，對黨員的組織和管理的形式，但其訓練和去向，中國支部其實是完全失控狀態，不過是學員進入東方大學和被派遣出去時，在大學的黨支部履行個手續。
程彧則是在上海無法立足的中國支部中央臨時政治局，被迫遷入中央根據地瑞金後，按照中國支部上海中央執行局的轉告，遵照中國支部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要求，被派遣來到東方大學進行培訓的。蘇區中央局剛剛組建的蘇維埃政治保衛局執行局長李克農，在瑞金秘密召見了程彧，安排將一行四人經滿洲省委進入蘇聯。但輾轉過程中出現意外，另外三人不幸喪生，僅她一人進入到了東方大學。
黃文剛是別爾津埋入滿洲的第一顆釘子，也是別爾津親自掌握的一個宏偉“樣板工程”。 命令黃文剛脫離滿洲省委的管控和交往，意外的是那時黃文剛已掌握了程昱光這樣一枚有分量的棋子，別爾津出於對黃文剛的極度信任和厚望，才又責令成立“北極熊”特別情報站。
程昱光的身份和地位其實是無足輕重，但他的真正意義在於其經曆對“灌木叢行動”的極為適合。 冬眠的習性並不是所有動物的生存方式，同樣的道理是：選擇是必須適合而不是位高權重。
“北極熊戰略情報站”的唯一任務就是在休眠潛伏中，竭盡全力配合和保護黃文剛的潛伏， 黃文剛的任務也隻有一個，在滿洲正常生活過程中，首先要完成在滿洲生根發芽。然後才是不斷發現並接近具有潛質和利用價值的目標。為了黃文剛的潛伏，其它的“北極熊”可以隨時犧牲。
別爾津親自插手黃文剛的潛伏布置，並又親自交代和過問“北極熊”特別情報站的進展，甚至對某些細節還做了指示。他認為黃文剛潛伏的設計是戰略性的，他的過問和安排也是帶有示範性的。同時最重要的是：告誡甚至是警告遠東邊疆軍區情報部特別是安德羅耶夫，要收斂唯利是圖的商人氣；別爾津非常認同並讚賞波波洛薩夫最基本的觀點：間諜不是突擊隊員！
別爾津在告誡遠東邊疆軍區情報部和安德羅耶夫少將，不要試圖對黃文剛指手畫腳，他已經睡著了。同時也用行動在強調，他對黃文剛潛伏是高度重視的。“北極熊”的特別之處，也在於這是群越境冬眠的“窩熊”，專心致誌的休眠，專職保護“四舅”安全，一旦“四舅”蘇醒，這時才是一支堅強的情報突擊隊。
黃文剛和他逐漸編織起來的關係網，不是單純意義上的間諜網，平時的閑置也並不是浪費。在將來真正意義上的蘇日衝突或者蘇聯對日本的突擊甚至進攻中，將起到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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