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有景無暇賞，
凜凜寒風掀大氅[ZX1] 。
縱馬過霧嵐，
燈鏈繞鬆山。
奔波奉上意，
兵戈兼瑣事。
雪夜欲曙天，
朝曦紫如檀。
——菩薩蠻。軍吏
肅州。官衙前。
肅州又叫酒泉。相傳漢驃騎將軍霍去病征戰河西時，打了勝仗，獲漢武帝賜酒兩壇。霍去病不願獨享，將酒導入泉中與將士共飲，從而得名酒泉。直接喝泉水不衛生，欣賞傳說中的美好就足夠了。
肅州雖有泉湖，氣候幹燥。河床是砂質的。洪水壩河自雪山發源，流到肅州城外全部滲入地下。城裏城外沙漠植物多，檉柳、駱駝刺、沙拐棗、梭梭、鹽爪爪。物以稀為貴，肅州城裏還是多植垂柳、白楊。
王刺史帶著部下騎馬從官衙出來，去小校場練兵。骨咄祿重建了東突厥，當時王刺史任勝州都督。高宗命他與夏州都督李崇義一起練兵防禦，高宗同年駕崩了，王刺史改任肅州。駐地遠了，依然練兵不掇。肅州與吐蕃毗鄰，隔著祁連山。吐蕃軍隊要過來也是從甘州方向過來。要不怎麽叫河西走廊呢？就這條道兒較平緩，有水，有綠洲，有補給。
吐蕃以軍事立國，作戰勇猛，鼓勵勇士，羞辱逃兵。吐蕃攻陷吐穀渾後得到了吐穀渾的優質鎧甲，據說還有驢車、投石車和火器。吐蕃兵下得了高原，肅州兵上不去，吐蕃是大唐的一個勁敵。城內練兵也該披著重鎧，這樣上高原打仗時病號會不會少些？
朝廷的事亂七八糟，天後的詔敕也有人敢挑理。劉禕之被賜了自盡，老百姓反而說他是忠臣。進一回京，一腦子漿糊。還是肅州好。天高屋少，長雲無際。民是民，兵是兵，沒人挑事，有衝突鬥拳頭。雖然鬥毆，講的理直，下手有分寸，打不贏認栽。
一個紅衣女郎（朱鹮）騎馬迎麵走來。她豔如桃李，酥胸顫顫，街上的行人移不開眼。女郎來曆不凡，連牽馬的小廝（嚴挺之）都生得齊整異常。
王刺史一時駐馬。女郎與小廝走了過去，地上噠一聲落了隻玉佩。王刺史一甩鞭卷起來，”小娘子，你掉了東西！”
女郎回頭一看，有點詫異，”倒確實象我的。”她掉轉馬頭，過來接玉佩。
王刺史把馬鞭一彎，托著玉佩送了過去，馬邊的小廝向他笑著眨眨眼。王刺史心覺有異，”來人！把小娘子的小廝帶進衙裏！他衝撞了我的馬！”
女郎連忙斜下馬鞭護住小廝，”慢著！”她似笑非笑瞄了王刺史一眼，”明公，誤會了吧！我掉了玉佩。——這也不是我的小廝，他是我朋友。連日跑馬跑累了，出來走走。”
王刺史道：”朋友？不是夫妻？”
女郎一怔，王刺史也一怔。不是應該說：”不是主仆”嗎？真是昏了頭！
牽馬的小廝朋友大聲道：”不是夫妻！朱姊小姑獨處，尚未許人！”
街頭有人哄笑。王刺史練兵嚴厲，跟百姓還行。女郎也笑：”嚴挺之！你說什麽？”
王刺史心中一動，”嚴兄弟，你們是哪裏人？”
嚴挺之大聲道：”外來的，住西風客棧！不過，”他續道，”我們可能明天就要走了！”
女郎跟王刺史點點頭，”明公沒什麽大事我們走了！這小子滿嘴亂說。”
王刺史看他們一人一騎走遠，不好呆站著，也掉頭往小校場走。他再回想了一遍，的的確確，那玉佩不是脫落的，是那小子扔出來的，所以劃了個弧兒。他走出一條街忽然反應過來，”樂兵曹，你去打聽一下！”
他走出兩步又回來，”他們明天就要走了！”
樂兵曹試探道：”我先找官媒婆去說親，再去摸情況？”
王刺史點點頭去了。
肅州。藏酒巷。
向媒婆走進藏酒巷，一群小小子唱著歌謠跑過來，”包二郎，找醫生。割了皮兒，會深耕。”唱的什麽呀！
繞過兵馬群雕，向媒婆接著往裏走。兩個小女孩兒在西風客棧院子裏踢毽子，也唱著歌謠，”強扭瓜，瓜不甜。追肥水，大又圓。”
向媒婆扒著客棧排板一探頭兒，一個軍官與一個寬臉膛的官在聊天兒，旁邊坐了個小後生，笑吟吟的，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兒。軍官她認得，就是來找她的樂兵曹。向媒婆很敬業，這些還沒娶親的大小官員，都在她心裏。
向媒婆跟店家打聽了，上了樓，在一間房門前停了步。裏麵有小娘子在唱歌，”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向媒婆敲敲門，門開了。裏麵竟然不隻一個美麗的小娘子，有三個！簡直閃瞎她的眼！向媒婆左右瞅瞅，她私心裏覺得蹙眉尖兒的那個（鹿倚兒）最好，但她梳著丫鬟髻，樂兵曹可沒說是個丫鬟。
世間的男子都有偏見，哪怕是個絕色，穿著暗淡的衣裙、素麵朝天、低眉順眼，男子便當你輕賤可欺。人要衣裝就是這個道理。來開門的小娘子又似乎嬌弱了些（裴曇）。王刺史正當壯年，官伎還時常抱怨。還有一個，酥胸豐臀（朱鹮），雖然笑著，看起來不大自在，打了招呼，沒動身，靠在窗邊玩手裏的茶杯。三個都正在青春，宮中見慣美人的教養嬤嬤也難說哪個更能得君王的寵。
開門的小娘子又問了一聲，”婆婆找我們有事嗎？”
向媒婆再不遲疑，向窗邊那個福身行禮，”老身向氏，是肅州的官媒，奉了王刺史的口諭，來向朱小娘子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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