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跟蒹葭在網上匆匆講了兩句話後,轉眼又過去了三個星期,那姑娘就跟泥牛入水一般,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夏禾有點沉不住氣了,生活裏少了她,感覺日子好似一幅不錯的風景油畫,卻色彩單調得讓人壓抑,又象是一盤沒放鹽的炒菜,總覺著不是滋味。
她這是怎麽了?是故意躲著我嗎?不會吧?不對,一定發生了什麽事兒!
夏禾思來想去,越尋思越覺著不對勁兒,思路跟團亂麻一般,越理越夾纏不清,他想想,還是先從小妹那裏探探口風吧,已經幾個月沒跟夏青聯絡了,還好,她的電話號碼沒變。
“青青,是我,最近還好吧?怎麽,連大哥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夏青先是一愣,隨即開口便抱怨起這個心裏沒裝著自己的哥哥來:“喲,哥呀,是您老人家啊,難得你還記得有我這麽個妹妹,快把我給忘幹淨了吧?瞧瞧,我家毛毛都一歲多了,還沒聽過大舅的聲音呢,毛毛,過來,快過來,這是舅舅,美國的大舅舅,快喊舅、舅、好。”
夏禾跟小妹以及外甥女寒暄了一番,這才轉到正題上來,他吞吞吐吐地問道:“青青,你的那個發小,呃蒹葭,她最近,有沒有跟你聯係?”
“她啊,我還正要找你們算帳呢,嗬嗬,‘媳婦娶進門,媒人扔過牆’,那丫頭我都快一個月沒見影兒了,也不知道哪兒瘋去了。”
噢,這樣子啊,看來還真是有點不對頭。夏禾在心裏敲小鼓,卻故作不經心地問:“蒹葭,人怎麽樣?上回苗苗跟我簡單說了幾句,我沒當回事兒,也就沒往心裏去。”
“蒹葭那丫頭啊,她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啊,要不我會上杆子給你們介紹?人家至少得是個‘連’級幹部,追她的人得論把數,抓一把裏麵什麽樣兒的沒有?盡著她挑,要有錢的,千萬身家的也有;要那有才的,後麵博士跟了一屁股,海龜、土鱉,東洋的、西洋的;要那有貌的,哎哥,我見過一長得特像陳道明的,嗨,甭提多精神了,人儒雅又有風度,談吐幽默,也很沉穩。”
夏青還在囉嗦,夏禾聽她越扯越遠,有點耐不住性子了,心想:是不是女人講話都這麽誇張呀?於是就打斷了她:“噢,看來她並不愁嫁啊,那怎麽,”
“哥你錯了,如今越是有品位的女孩兒越是愁嫁,這事兒她從來不瞞我的,她先前談過幾個朋友,一個是地產商的兒子,談了沒幾天就嫌人家檔次低,沒文化、沒修養,除了錢啥也不知道,一付暴發戶的模樣;還有一個是物理博士,臨出國了想跟她閃婚,他自以為條件很好,沒想到蒹葭卻不幹了,後來那人很快跟個一直追他的老鄉定了下來,她倆結了婚還沒出一個禮拜那男的就出國了,不過,他至今還挺後悔的呢,動不動就來騷擾蒹葭。”
噢,看來這姑娘還真挺有個性的呢,不像是個貪錢圖財的人。
夏禾亂亂地想著,心緒有點不寧,忍不住又追問:“那,那個‘陳道明’呢?跟她那不挺般配的嗎?才子佳人,為什麽沒成?”
“是啊,我也這麽想哦,碰巧蒹葭本身就是陳道明的大扇子,對那人還真動了感情,可那男的對她一直都是若即若離的,而且,他規規矩矩的,不像有些男人,拿著汙言穢語當男人氣,正因為他不似別人一樣對她死纏爛打,反而弄得蒹葭認了真,都要跟他談婚論嫁了。後來有天早上,一個男大姐去了蒹葭的辦公室,上來就把她好一頓臭罵,還當眾打了她一耳光。唉,要不說這丫頭命不濟呢,好不容易有個入她法眼的人吧,哪成想,還遇上了個同誌,那個‘陳道明’原本是被家人逼得緊,跟她結婚也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哥你想啊,蒹葭多高的心氣兒啊,為這事都快窩囊死了,此後很久她都沒恢複過來,好象變了一個人兒似的,那男的心裏大概根本沒有她,兩人從此就這麽斷了來往。哥,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啊,被人家當成了幌子用來掩人耳目,換誰誰都受不了啊,更何況她那麽個心比天還高的主。”
唉!遇人不淑啊,那丫頭的確有點兒心高氣傲的,這打擊一定不小。
夏禾暗自感慨,竟有點同情她了,可心裏還是有點顧慮:“嗐,一樣米養百樣人,林子大了什麽鳥沒有?!不過,她那麽好的條件,怎麽會看得上我?”
“哥,你有所不知,她可是暗戀你已久,隻是你這個大木頭樁子不知道罷了。還記得我高一那年過年的時候,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在咱家集合準備一起出去拜年嗎?蒹葭的手被咱院兒大發的二踢腳給炸開了個口子,是你幫她包紮的……嗯?想起來了吧?後來,你結婚的時候,她跟我麵前哭了一場,我當時還莫名其妙的呢。”
聽夏青這麽一說,夏禾隱約記起了那個喜歡紮馬尾巴辨兒的姑娘,這麽多年過去了,對她的印象早就很模糊了:“噢,我想起來了,是不是總來咱家喊你一起上學的那個?好像你喊她小五?真是女大十八變啊,一點兒都認不出來了。”
“對對,就是她!哥,你不覺得她的嗓音很好?她是個京劇票友,青衣唱得可好了。”
“噢?真的?這倒沒想到”,不知不覺中,夏禾感覺好受多了,至少這個心高氣傲的蒹葭還不俗,不會為了貪圖別人的錢財而嫁人。
夏青又道:“哥,好男人是要碰的,隻能憑運氣,可遇不可求;好女人可是要搶的哦,手麵點兒人家可就跟別人跑了哈。”
夏青這話一下子戳到了夏禾的心窩,讓他倏地一痛:是啊,挺好的姑娘,才貌雙全,性情又好,我可得珍惜這個緣分哪,更何況,她居然還暗戀過我……大概,她現在還喜歡著我吧。
這麽一想,夏禾不覺飄飄然,又自我感覺良好起來。
夏青小心翼翼地問:“噢哥,我才想起來問,你是不是跟蒹葭出了點問題?”
聽夏青這麽一問,夏禾這才猛然發覺,自己其實挺在乎蒹葭的,他不想讓小妹知道自己的心事,便含含混混地掩飾道:“能出什麽問題啊,我現在跟她連出問題的機會都沒有。”
他心裏替自己捏了一把汗,暗自感慨:把簡單的事情變複雜了很簡單,可要把複雜的事情弄簡單了卻很複雜,唉,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啊,好好的一樁美事卻讓我給弄成了一鍋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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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姑娘宛如一塊打水漂的石子兒,在水麵上濺起一點水花、激起幾團漣漪後便沉底兒沒了蹤影,可是,那顫巍巍蕩漾著的餘波卻在夏禾的心湖深處久久不能散去。
都一個多月了,給她發e-mail她也不回,MSN上也已經很久都不見她的蹤影了,這讓夏禾不由得坐立不安、度日如年,前兩天跟夏青聊過一次,礙於麵子他沒好意思再往深裏打聽,更何況,小妹也已經有段時間沒跟蒹葭聯係了。
夏禾從妹妹那裏要來了蒹葭的手機號碼,很想跟蒹葭聊聊,卻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給她這個電話,因他太了解自己了,他心裏有種預感,一旦撥出去這個電話,他大概就無路可退了,因他本身就是個憐香惜玉的情種,而且,那個出類拔萃的姑娘也的確讓他心旌搖動,更何況她也喜歡自己,而且是暗戀已久,這讓他怎麽忍心、怎麽能夠拒絕她的愛。
他思來想去,倍感煎熬,寂寞的時光真是熬煉人,而源於內心的孤獨更是讓人壓抑,傷痛累累的前塵往事,怎能像一抹過眼的煙雲,就這麽輕飄飄地散去?情可以斷、愛可以了,那麽,癡心也一定要跟著一起死去嗎?
蔚然是個結了痂的疤,不去刻意揭它便不會意識到它的存在,而絮兒則是不能碰的傷,那傷連筋帶骨,一觸便會痛徹全身,那麽蒹葭呢?那丫頭就象是癢,不發作時不會感到難受,而一旦發作起來就非得讓人徹底撓痛快了才能感到舒服。
猶豫了很久,夏禾終於下決心拿起電話撥通了那個號碼,鈴聲才響過兩下,那邊就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喂,您好,請問是哪位?”
夏禾愣了一下,感覺心裏有點慌亂又有點興奮:“噢,蒹葭啊,是我,夏禾。”
那邊停頓了兩秒鍾後才又傳過來聲音,不過較先前那會兒有點低沉了,聽不出久違了的興奮:“噢,是夏哥,有事兒?我這會兒正忙著,能不能”,聽她又是冷冷的口氣,夏禾心裏一著急,趕緊說:“嗯,有事兒,是急事兒,你先忙去,我開著MSN,等你。”
“噢,行,那我先掛了啊。”
“那好,多晚我都等你”,夏禾聽得出蒹葭的口氣裏帶著點勉強,感覺這個姑娘怎麽這麽讓人捉摸不透呢?心裏更加沒底兒了,便趕緊跟她約好了再談,不說說清楚他感覺心裏堵得像有一麵牆,密不透風。
就這麽忐忑不安地過了兩個多鍾頭,一陣鈴聲響起,打斷了他那狂飛亂舞的思緒,他趕緊拉過鼠標來,對準了位置,迅速點擊了一下。
“夏哥好,這會兒是不是太晚了?有啥急事兒?”
蒹葭上來就直奔主題,這讓夏禾感到有點局促,他道:“噢,可不可以打開視頻,讓我看看你?”
她淡淡地說:“這個……有事兒直接說事兒就行了。”
蒹葭愈是推辭,夏禾愈是覺得不對勁兒:“蒹葭,就讓我看你一眼,行嗎?否則,我不放心。”
等待的時刻好象很漫長,屏幕上終於跳出了一個視頻屏,裏麵浮現出一個熟悉的麵龐,依然美麗,隻是看上去有點憔悴。
一陣親切感油然湧上心頭,夏禾心裏一暖,隻輕輕地“噢”了一聲,心裏有萬千話兒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哥,你啥事兒?”她問,臉上依然帶著那份可愛的俏皮,隻是這笑容在夏禾看來怎麽有點勉強哪?
夏禾感覺心頭猛地一收,支吾道:“最近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怕你出事兒,所以,噢,知道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蒹葭道:“我挺好的,就是太忙了,忙得我四腳朝天,連吃飯都是饑一頓、飽一頓,前陣子剛剛接了個200多萬的大訂單,是我牽頭攬來的活,我們老總指名要我負責創意組的工作,我以前隻幹過幾個小項目,這不,急得我有點兒抓瞎,手下幾個人多數比我資格老,有個人橫豎看不起我,總陰陽怪氣兒刁難我,大概他是覺著我不該比他拿得多吧,其實,我也挺為難的,唉,現在人隻認錢了,一切向錢看,沒錢寸步難行,事難做、臉難看,沒辦法啊,社會風氣就這樣。”
夏禾放下心來:噢,是這樣子啊,沒想到這丫頭還挺能幹呢。
蒹葭感歎半天,忽然想起什麽來,就問:“噢對了,你找我有啥急事兒?”
夏禾忽然想起了夏青的話:好女人是要搶的。他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試探:“蒹葭,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我們一直都是朋友啊,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蒹葭語氣淡然,似乎是波瀾不驚,這讓夏禾心懷忐忑,他忙問:“我是說,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噢,這個呀……”
夏禾見她不置可否,一著急,脫口就說:“我可以把你帶美國來。”
蒹葭“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哥,現在形勢不比從前了,人家誰在國內過得好好的還想去國外受那份洋罪啊。”
聽她這麽說,夏禾更是覺得心亂,他這才發現,自己大概已經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這個開朗、自信又自立的姑娘。
氣氛有點尷尬,兩人沉默了一會,夏禾忍不住想打破這份沉寂,追問道:“蒹葭,你答應了嗎?無聲就是默許,對嗎?”
蒹葭含含糊糊道:“思考也不需要出聲的。”
他急切地表白:“那就答應我,好嗎?我是認真的。”
蒹葭遲疑了片刻,道:“噢,時候不早了,沒什麽事兒的話咱以後再談,我呆會兒還有個會。”
“好吧”,夏禾掛了電話,感覺很失落,心裏也忐忑不安,他既擔心她答應了而自己又反悔了,因他堅信,得手太容易的東西一定是不值得珍惜的,他又怕她不答應而自己會更後悔,後悔沒有把握住這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好女人是要搶的!
夏禾在心裏反複捉摸這句話,牆上的時鍾已經過了兩點,可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那份癢發作了,而他卻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撓,這更讓他感覺如坐針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