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蔚然在“四季春”打工已幾個月。這家酒樓在當地為數不多的中餐館裏算屬於高檔的了,因它的菜做得地道加上環境優雅,節假日時,客人們經常需要預約才能有座位,蔚然因為幹得多,加上人勤快,這幾個月來的工資加上小費的收入自是不菲。
這日下午,她照舊來到“四季春”打工。餐館裏依然是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客人,蔚然的手頭邊還是那些總也幹不完的活,唯一有點變化的是她自己,她的妊娠反應越來越重,其實,她已經很不適合繼續在餐館裏打工了,可一想到要自己賺學費,況且,肚子裏的這個孩子興許還得靠自己獨力養著,盡管十分勉強,她還是想盡量趁著身子還不沉、孕吐還能受的時候多攢下點錢以防萬一。
蔚然用手機械地反複抹著桌子,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桌麵兒看,腦子在昏沉沉地發脹,她想起了頭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心頭不禁酸澀難受,喉頭象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讓她有種窒息感。
夏禾依然是每天夜裏很晚才回來,要麽不理睬她,要麽逼她離婚,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苦苦哀求他、殷勤巴結他,想用真情來打動他,她不知道她這麽做值不值、有沒有用,她也不清楚,對於深愛的丈夫,她這是不死心,還是心不死,況且,這兩樣於她有區別嗎?
可是,一雙漸行漸遠的靈魂讓兩副曾經合二為一的軀殼也失去了凝聚力,她的眼淚跟溫柔體貼並沒有換來他的回心轉意,反而令他離婚的決心更堅定了,他對她更加鄙夷和不屑,仿佛,從前的夫妻恩情早已如過眼煙雲一般,隨風消逝得幹幹淨淨。
他,就象是滿天飛舞著的雪花,片片下在了蔚然的心上,她試圖用自己微弱的體溫來溫暖他,那雪,也曾經微微地被捂化了一點,然而卻在她體力快要耗盡的時候又變成了冰,這讓她的心也在跟著那冷漸漸地在封凍、在死去。
蔚然還是沒有告訴他懷孕的事兒,因她覺得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想用孩子來拴住他的,況且,那樣即使留住了他的軀殼,也實難留住他的心,在她看來,孩子應該是愛的結晶、愛的升華,而不該是大人可以利用的工具。
可是,要下決心拿掉或者留著這個孩子,於她都是一個同樣困難的決定,她還要再好好考慮考慮。若留住這孩子,像這樣的家庭必定對孩子是一個傷害,貧窮、得不到父愛,也許這會讓她下半輩子在對孩子的歉疚感中度過。然而,若拿掉這個孩子,盡管痛苦是暫時的,可那是造孽啊,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在還沒有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的時候便被父母強行奪去了生命,這種負罪感也會折磨她的餘生的,讓她的內心同樣不得安寧。
頭天晚上,蔚然像往常一樣,呆呆地躺在沙發上忐忑不安地等著丈夫回家,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回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她擔心他回來晚了會餓,怕他幹起活來不要命,身體吃不消,更害怕他夜裏開車不安全,萬一遇上了車禍怎麽辦?總之,她一定要見到他才能放心,才能睡得著。
良久,當那熟悉的、攀登樓梯的腳步聲終於“吱嘎吱嘎”地傳過來時,她的心立刻也被揪了起來。蔚然從沙發上坐起來,雙眼瞧著門口處,不知該如何跟他開口,她想好好跟他談談,再這樣下去,她感覺總有一天她會發狂的。
“吱呀”一聲,門開了。夏禾進門後,見到了蔚然並沒有感到絲毫的驚奇,他隻是走過來,跟她淡淡地講了一句話,“幫我收拾收拾,我已經找好了地方,明天晚上就搬出去住”,便轉身進屋洗漱去了,留下她一個癡癡地發呆,滿腹的話語隻能說給自己聽了。
夏禾依然睡在客廳的沙發。蔚然躺在床上,幾乎一夜都無法入睡,她原指望著,隻要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回心轉意的,畢竟,兩個人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這個家不是個空中樓閣,是有感情做基礎的,更何況,他們還有個好兒子和一個即將出世的孩子,這些,他不能熟視無睹,他怎麽可以無動於衷?!
夏禾發出均勻的氣喘聲和鼾聲,那聲音高低起伏、規律有節奏,從客廳傳過來,在靜謐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令蔚然難以入睡。她想起了剛結婚那會兒,一張單人床兩個人摟著睡還恨不得能再窄點兒,而如今,屋子越來越大,可兩個人的間距卻越來越遠了。
唉!婚姻沒有了激情,生活變成了習慣,這日子雖說有些平淡了,可大家不都是這麽過的嗎?
蔚然顧影自憐,憶起了前塵往事她心中倍感傷感,而身邊的這個人於她好像突然變得陌生了,他的氣息、他的聲音、他的體味,還有他的情感、他的表情、他的言論、他的思想,好象都一同在變得陌生、變得遙遠,這讓她感到很害怕,她不知道是他真的變了還是自己的感覺變得不真實了。
早上,她照舊天不亮就爬起來伺候那倆男人,大的吃完早飯拍屁股走了人,一句話都沒有,小的那個嘰嘰喳喳一早晨不住嘴,由她送去上學。
他二人走後,家裏靜悄悄的,隻有她一個在默默地幫他收拾兩個大包,裏麵都是他的換洗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她把它們分類放好,又在包的外麵寫了個字條,提醒他,哪些衣服隻能幹洗、哪些洗後要熨,當她的目光觸到那件口袋處繡著“禾”字的襯衣時,她再也無法忍住,任憑淚水恣意地流淌。
唉,人依舊,而誓言卻如水上浮萍,被風吹雨打了去啊。
“四季春”裏,蔚然還在機械地抹著桌子,心裏亂蓬蓬地在想著心事,突然,一陣炒菜的氣味撲鼻而來,她的喉頭猛然一酸,她突然感到肚子裏好象是在翻江倒海般地翻湧,便慌忙扔下手裏的抹布,捂著嘴,一頭就衝進了洗手間。
十分鍾後,在她倒空了胃裏的所有食物後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餐館裏有點異常,待她匆忙瞥了一眼餐廳時,她頓時明白了,不禁嚇得心頭一顫,趕緊轉頭又溜回了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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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然哆哆嗦嗦地給亞娟撥了個電話:“喂,亞娟嗎?我是蔚、蔚然呐”,她的聲音是顫抖的,餘驚未消。
亞娟聽說是蔚然,心裏有點納悶兒:“噢,蔚然呐,你這會兒不是正在班上嗎?我正要出門,你啥急事兒啊?”
“我怕你走了,趕緊給你掛了個電話,別,你別過來了,出事兒了。”
亞娟心下一驚,說話也不利索了:“啥?出了啥事兒?餐館兒遇上打劫的啦?”
蔚然稍稍鎮定了一下,道:“不是,是移民局的來查了,我當時恰好去了趟廁所,就一會兒的工夫,我從廁所裏出來時,瞧見阿新、小萊他們幾個在正廳西麵那堵牆前一溜兒站齊了,他們前麵還站著兩個人,我往大門口伸脖子一瞧,見門口被兩個人給堵住了,廳裏還有幾個人,攔住了幾個服務員,好象在盤問什麽。我當時差點兒給嚇趴下了,我本來想從後門溜出去的,轉念又一想,後門兒肯定也有看守的了,就又掉頭回了廁所。我最近身子不太舒服,怕冷得厲害,咱館子裏冷氣開得太足,我受不了,就在白襯衣裏麵多穿了件貼身短袖小褂。我今兒算是因禍得福了,我趕緊脫下餐館兒的襯衣跟馬甲扔垃圾桶裏了,然後裝作剛吃完飯的樣子,大搖大擺地從前門兒出去了,走到門口,我還故作鎮靜地看了那幾個人一眼,可我出門一進了車就差點兒癱了。後來,我怕你來上班兒給逮著,就趕緊給你打過去,媽哎,說話這會兒我的手還抖著呢,嚇死我了。”
亞娟也驚得發抖:“天哪,你可真夠冷靜的哦,聽你這麽說我都哆嗦,謝天謝地,我今天下午幸虧有課,班排得晚點兒,要不,我要是進去了阿毛可咋辦呢,聽說911以後移民政策緊了,抓著打黑工的也要遣送回國呢。”
蔚然直呼運氣:“就是啊,我這不也後怕得厲害麽,幸虧咱倆運氣好哇,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我猜,八成是張老板得罪了誰,讓仇家給告發了,他這人就是嘚瑟,開了個賺錢的館子自己偷著樂就行了,也不注意著點兒。我前陣子聽說他想把‘好運來’給吞並了,再開家‘四季春’的分店,後來又聽說這事兒給黃了,因他壓價壓得太狠,不給人活路,這不,黴運當頭了吧?嗐,我這人就是馬後炮,早知張老板這樣,咱還不如在‘北京園’呆著呢,當初圖這裏賺頭大,這下倒好了,飯碗都沒了,還差點進去。”
亞娟還在那裏感慨著、慶幸著、後悔著,而蔚然的腦子卻在想著別的事情,她問:“亞娟,要不,咱再回‘北京園’幹去?我當時離開時,阿梅還使勁兒挽留我來著,讓我想去了,回頭再去找她。阿梅的店不惹眼兒,她這人還算和氣,不怎麽招搖,我估計,移民局斷不會去她那裏查的”,說起阿梅來,盡管蔚然對她還是耿耿於懷的,可一想到自己需要賺錢來,也顧不得以前與她發生的不快了。
亞娟聽了,有點詫異:“哎我說,我倒是無所謂的,回去就回去,反正我橫豎是個蒸煮不爛的滾刀肉,臉皮厚著呢,大不了她不要我我也沒啥好難受的,你呢?你麵皮兒那麽薄,自尊心那麽強”,她本來還想說,“怎麽能低下身段來求她啊”來著,一轉念,覺得不妥,就收嘴了。
“唉”,蔚然歎了一聲,道:“我這不也是正為籌學費犯愁嘛,人被逼急了,哪兒顧得上臉麵哦,還是先顧肚子要緊。”
亞娟道:“蔚然啊,不是我說你,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可別跟我學啊,你看我,啥事兒都逞能耐,要強要到最後,連老公都給嚇跑了,你家老夏那麽心疼你,你就在家安心帶孩子就是了,何必這麽辛苦呢?趁著還能生養,我看你趁早再要個老二,等兒大女大了,看著他們有出息就是咱的成就了,咱這輩子省吃儉用、辛辛苦苦地,圖得不也就是這個了?”
蔚然被亞娟說得難受,想起了肚子裏的孩子,心頭一酸,道:“他呀,一個窮打工的博士後而已,哪兒能養活得起一家四口呢。”
亞娟笑道:“好你個蔚然,竟跟我也保密,還拿我當朋友了不?”
“啥?你說啥呢?”蔚然被她說得一頭霧水。
“還跟我這兒裝,跟我也來‘立給兒隆’啊,我可真生氣了。”
蔚然實在想不出,除了她懷著孕和正跟夏禾鬧離婚還有什麽可以值得亞娟大驚小怪的事情,而她也並不認為,任何外人會知道這些:“你說的啥,我真的不知道啊。”
亞娟撇著嘴道:“你家老夏拿到了默克爾製藥12萬的offer,國家利益豁免也批了,就等拿到綠卡去休斯敦上班了,這事兒連我都聽說了,你就不用捂著蓋著的了,默克爾那可是全球500強的大企業啊,雖說那裏的中國人已經不老少的了,可像你家老夏這樣的,上來一下子就能拿到個高職位的,我看超不出三、五個的。”
蔚然心頭一顫,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把身子靠著牆,心道:怪不得他要收拾行李了呢,原來是這麽回事,天哪,他做得可真夠絕了。
蔚然慘然一笑,掩飾道:“噢,是這事兒啊,我家老夏早就放出風去了,我還以為你早知道了呢,其實,他這也不是什麽多好的職位,我們也怕嚷嚷得滿城風雨的,最後沒去成怪尷尬丟份兒的。”
“我說,你綠卡馬上到手了,還打什麽‘北京園’的工呢”,快言快語的亞娟又道:“哎,我昨天在學校裏遇見了老夏還跟他開玩笑來著,說請客別落了我哦,你家老夏比你還深沉,跟我嘻嘻哈哈打太極就是不鬆口,反正我不管,我這客你是請定了,這麽大的喜事兒我不宰你宰誰去?你們多少也得分我點兒運氣吧?別那麽小氣啊,我可是賴上你們了,我的刀已經磨好了,這回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蔚然嘴裏“那是自然”應著,卻差點暈倒在地,她顫抖著掛上了電話,身子順著牆滑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眼前金星亂冒,感覺心中無限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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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在“四季春”遇到了移民局的搜查,蔚然早早地就回了家。
傑森放了學後就跟同班的香香去了她家,香香媽沒有出去做事,而是在家專心照顧孩子們,因跟蔚然同住一個公寓區,在蔚然出去打工時,她便將傑森也接到家裏,兩個孩子做伴兒玩得很開心,這讓香香媽覺得更省心,她可以騰出手來做點家務活,她也樂得這麽做,況且蔚然也按鍾點付費,盡管錢不多,但總還是一份額外的收入。
蔚然將傑森接回了家,她依然驚魂未定,越想越後怕,越想越不知以後的日子該如何是好,好在傑森在香香家吃過了晚飯,她沒心思做飯,便泡了碗方便麵吃。
因蔚然打工要到9點多才能回家,夏禾本打算遲一些回去的,畢竟是要離開那個窩了,最好還是跟她告個別吧,可他轉念又一想,怕蔚然攔著他死活不放人,便決定還是偷偷回去先將衣物取走,改天再跟她仔細討論離婚的事宜吧,這樣,蔚然有了思想準備,習慣了分居的日子,也就不會賴著不離了。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他太了解她的脾性了,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不似那些耍潑撒賴的婆娘,隻要橫下心來一定要離,她必定不會為這事糾纏他的。
他輕輕擰了一下門把手,發覺並沒有鎖,便“吱扭”一下推開了門。出乎他的意料,他見到她娘兒倆竟都在家,蔚然正坐在桌邊吃一碗方便麵,除此之外,桌上並無其它食物。
傑森在寫作業,抬頭見了夏禾,趕緊扔了手中的筆跑了過去,拉著他的手說:“daddy,你怎麽又出差去了啊?我好想你哦。”
夏禾摸了摸傑森的頭,道:“傑森,最近乖不乖啊?daddy還要出趟遠門兒去,你以後要聽話,跟媽媽在家不能調皮,聽明白了嗎?”
“嗯,daddy,Tom家今年的Thanksgiving還要去Sea World,他今天還在班上問都誰願意一起去呢,我沒有舉手,daddy,你Thanksgiving能回來了吧?咱今年去不去Sea World?”
夏禾“喔,喔”地應著,卻不回答他。
蔚然見了夏禾先是一愣,即而明白了,他這是想趁我沒在的時候偷偷地搬走啊。她心裏突然湧起一陣酸澀的感覺,肚子裏剛剛咽下的食物也在翻騰,讓她愈發難受,她強忍著,不讓自己把飯吐出來。
“東西收拾好了嗎?我馬上要走”,他冷冷地問蔚然。
蔚然用手捂著嘴,她憋了一口飯在喉頭,說不出話來,她的臉一會兒通紅、一會兒又變蠟黃,可在夏禾看來,她這是擰脾氣又上來了,就皺著眉頭說:“不是昨晚就告訴你了嗎?你怎麽還沒收拾?不行我自己來,大不了我全都不要了,出去買新的”,見蔚然還是不搭茬兒,就又不耐煩地說:“你這麽做一點兒用都沒有,強扭的瓜不甜。”
傑森不明白爸爸在講什麽,就看著他,揣摩著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說:“爸爸,爸爸你生氣了?咱們Thanksgiving不用去Sea World了,我聽話,咱哪兒都不去了,就在家裏呆著,過節路上車多,危險。”
聽傑森這麽一說,蔚然實在忍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來,一頭紮進了衛生間,趴在洗手盆上“哇哇”地大吐起來,她直吐得眼淚奔湧,那既是因為難受,也是因為心酸。
傑森怯怯地問夏禾:“爸爸,媽媽是不是快死了?我很害怕。”
夏禾低頭問傑森:“媽媽生病了?”
“嗯,她最近老這麽吐,吃了飯就吐,連早上剛起床她也吐,好難聞的味道啊。爸爸,媽媽是不是得了cancer?”
夏禾恍然大悟,“蹬蹬蹬”地進了廁所,一著急,劈頭就問:“多久了?”
蔚然吐完了肚裏的食物,感覺好受了一點,她打開水龍頭洗了把嘴,道:“第十周了。”
夏禾沉著個臉:“怎麽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直起身來,盯著他看:“怎麽不可能?咱花了半年時間才懷上傑森,這並不表明,咱以後的孩子都要等這麽長的時間呀。”
夏禾始終不相信,遲疑了一下,又問:“你確信……這孩子,是我的?”
蔚然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所說的‘不可能’指的是什麽,她的淚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禾,你可以不愛我,但你不可以侮辱我,咱們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夏禾想起了那個結婚紀念日之夜,算了算日子,他明白了,便扭過頭去,好聲勸道:“蔚然,打掉吧……留下他,對我、對這孩子都不公平,你不替自己著想,難道也不替這個孩子的未來想想嗎?”
蔚然“嚶嚶”地哭出了聲:“禾,能不能不走?算我求你了,好歹咱這是一個完整的家啊,人都在,就不愁以後沒有好日子過。”
“你別意氣用事了,她現在還隻不過是一小塊肉,趕緊做掉還來得及”,依然是冷冷的口氣,仿佛他是在跟人討價還價,而不是在下決心,要盡快結束他自己親自創造的一個鮮活生命。
“禾,她是你的骨血啊,你怎麽能這麽無情呢?你可以選擇不做她的爸爸,可我沒有辦法不做她的媽媽啊,我做不到,做不到!”她在哀求他,希望他有惻隱之心,看在未出世的孩子份上,留下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夏禾並沒有被蔚然的眼淚和她肚裏的孩子所打動,他漠然道:“前番是你設局讓我上鉤,現在出了這事兒你又這麽固執,你不要拿孩子來要挾我好不好?反正我已經說了,這孩子不是我心甘情願要的,是個意外事故,你不能強買強賣,把她硬塞給我……我醜話說前頭,你若執意要生下她來,我也拿你沒辦法,不過你要想清楚,孩子的撫養費我隻付傑森的,你自己看著辦吧。噢,你過來幫我收拾一下東西,我今天必須搬走,我心意已定,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都沒有用。”
蔚然忍住淚,知道留不住他,就指了指臥室,說:“都收拾好了,放在裏屋的地上。”
夏禾進了臥室,見地上放著兩個已經打好了的包,包的外麵還寫了一些注意事項,他見了,心裏多少感到了一點歉意。
他雙手拎著那兩個包從屋裏出來,見蔚然坐在了沙發上,腦袋耷拉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麵,便放下包,過去跟她說:“我過幾天找個時間跟你好好談談,有事打我辦公室電話,發e-mail也行。”
見蔚然不搭理他,他便重新拎起那兩個包往門外走,傑森見了,趕緊跑過去幫他開門,眼巴巴地求他:“爸爸,你可不可以早點兒回來啊?媽媽要是死了我可怎麽辦呐。”
夏禾歪頭看了一眼兒子,狠了狠心,什麽也沒說,拎著包,頭也不回快速地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