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海岸（下）——黃金週紀行（二）
一夜安眠。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叫醒了我，我急忙拉開了窗簾，啊，好一個大晴天！
「親不知觀光賓館」距離翡翠海岸還有相當一段路程，我們退房後繼續趕路。
驅車一個小時之後終於到了翡翠海岸的停車場，陵祐君殿後，我跟女兒沿著步行道快步向海岸的入口走去。十多分鐘後，我終於看到了那個路牌，「ヒスイ（翡翠）海岸」。
海灘上全是圓潤的大小卵石，海麵壯闊海水湛藍，雖是退潮依然波濤洶湧，大海總是讓我著迷。我提醒自己來此地的目的，開始研究海灘上的石頭。
撿翡翠的人都在埋頭翻找著，人們各有各的工具，最讓我驚奇的是看到有一組人每人手裡拿著一個有著細長勺把的勺子，不用彎下腰一蒯就能把看準的石頭撿起來，那勺把足有一米長。
我想起了那個故事，「有一個人，他去了地獄發現那裡的人們都麵黃肌瘦，因為他們用一把勺把特別長的勺子吃飯，因為勺把太長而無法將飯菜送到嘴邊隻能忍飢挨餓。
他又去了天堂，他看見天堂裡的人都白白胖胖，他們手裡也都拿著一把長把勺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知道自己沒法用這樣的勺子把飯菜送到自己嘴裡，於是就餵給別人。你餵我，我餵他，互相吃著別人送到嘴邊的飯就能吃飽吃好了。」
也許，天堂和地獄的區別就在這也因此吧。
我也有備而來，我想翡翠比重大一定會被壓在其它石頭下麵去東京時就把家裏一把不用的通心粉木叉帶上了，女兒看見我手裡的木叉吃了一驚。（笑）
磨得滾圓的石頭一定不是翡翠。由於翡翠的堅硬度石塊兒會呈現出不規則形狀，翡翠在陽光下表麵能看到閃閃發光的成份，正所謂鑑別翡翠的要點之一，看有沒有「蒼蠅翅」。翡翠的結晶像蒼蠅的翅膀那樣薄而閃亮。而看起來比較粗大的結晶則叫「砂糖粒」，那是跟翡翠無緣的石頭。
尋找翡翠的過程中不由得被那些美麗的海石所吸引，海石裡碧玉和藥石特別多，顏色紋路非常美麗，而且唾手可得。瞄一眼別人的戰利品，發現不少人跟我一樣在撿美石而不執著於翡翠。
不知不覺兩個來小時過去了，陵祐君提醒我們該離開了，因為接下來還有要去的地方。真是戀戀不捨，在這兒我帶一天也帶不夠。就在離開海岸的最後一刻，我終於撿到一粒不折不扣的糸魚川翡翠，了此心願。
「糸魚川翡翠」因出產於新瀉縣糸魚川市而得名。十幾年前，我注意到了一個專講糸魚川翡翠的博客，博主名叫「幡野英介」。此人因為熱愛糸魚川翡翠從大城市遷居到偏遠的糸魚川市，後來成為了一名翡翠工藝師和地區自然環境的誌願保護者。他在博文裡詳細介紹了糸魚川翡翠的歷史、傳說，以及糸魚川翡翠的種類和他自己的作品。我曾經向他訂購過三件作品，他給每件作品都起了優雅而詩意的名字，比如「海的慈愛」、「萬葉之綠」。
糸魚川翡翠顏色豐富，結構有趣，從幡野英介作品的名稱上就能猜得到翡翠的顏色和特點。
糸魚川翡翠中最為珍貴的是深綠色，半透明的翡翠。2016年9月，糸魚川翡翠被指定為日本的「國石」，2022年11月又被指定為新瀉縣的「縣石」。
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糸魚川翡翠就作為稀有資源成為「國家指定天然紀念物」，從此被嚴格保護起來禁止開採，隻有「翡翠海岸」是允許撿拾翡翠的地方。在那些被保護起來的地區，就連一塊普通的石頭都不準帶走。違反規定的結果輕則經濟製裁，重則牢獄之災。
那麽，沒有了翡翠原石的供應，翡翠工藝師豈不是失業了？
幡野英介在他的博文裡說，現在翡翠原石的來源一是來自民間的早期收藏，再是來自大海的饋贈，每一天的潮漲潮落，大海都將翡翠源源不斷地送給人類。
專業人士每天一早一晚都會去翡翠海岸撿拾翡翠，他們之間還有心照不宣的約定：撿翡翠時一定不能超越先來的人走在人家前麵。打過招呼之後，要麼跟在人家後麵撿，要麼就去相反的方向。
如今糸魚川翡翠的作品從質地到工藝都與以前無法相比。現在基本上隻有打磨成形的工藝，而過去是精雕細刻。若要見識精美的翡翠作品，隻能在與和服有關的裝飾品和髮簪裝飾中去尋找了。
過去的翡翠工藝師能在一片厚度僅2-3毫米的翡翠薄片上施展出精湛的透雕技術，通過透雕去掉雜質，更完美地展現翡翠最美的部份。日本人女人洋裝化之後，和服和髮簪上的翡翠裝飾已成為古董。
我曾經請教過一位年邁的古董商，「為什麼日本的匠人能在一塊小到不起眼的材料上下那麼大功夫？」
他告訴我，「因為資源少材料不管大小都被格外珍惜，竭盡全力把它的價值表現出來。」
聞此言我內心有所震動。以前去過大陸的珠寶翡翠店，眾多的作品作工幾乎千篇一律。說實話，真有些浪費資源的感覺。
和服和髮簪上的翡翠雕刻裝飾所以吉祥花鳥果實為主，也有蜻蜓、蝴蝶、千鳥等動物的造型。
在日本，蝴蝶造型在藝術作品以及首飾設計上特別多見，因為蝴蝶被看作美麗蛻變，自由解放的象徵。蜻蜓的藝術造型過去常見於武士的用品中，而今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這緣於蜻蜓的天性，蜻蜓在飛行中前進不後退，所以也被稱作「勝蟲」，是呼喚勝利的吉祥物。千鳥是一種生活在海邊的鳥，它們常常成群結伴飛翔在波濤上搏擊風浪。因此千鳥造型寓意著「同舟共濟、共克時艱」。
在翡翠海岸撿到了翡翠，也收穫了美麗的藥石和碧玉。
藥石，全稱叫作「姬川藥石」，是一種出產於新潟縣姬川河穀一帶的鐳礦石，產生於6500 萬年前的火山爆發。由於鐳礦石能發出微量輻射而具有一定的治療作用（激效反應Hormesis）而被稱作「藥石」。姬川藥石從姬川河的上遊流經了漫長的歲月沖抵下遊入海，又被海浪沖上岸。
這裡所說的「碧玉」（jasper）與中國大陸所說的「碧玉」完全不同。中國大陸所說的碧玉是指昆崙山出產的一種半透明的優質軟玉，有著濃鬱的綠色，英文名叫Nephrite.
而碧玉（jasper）是不透明的，其成份是微粒石英晶體，含有氧化鐵和氫氧化鐵等雜質，根據雜質的不同而呈現出各種顏色和圖案。比如紅色、綠色、黃色和棕色等。碧玉（jasper）與玉髓、瑪瑙屬於同一類型，但比瑪瑙含有更多雜質。因為含有的雜質種類多，對碧玉（jasper）也就有了各種各樣的叫法，比如「Ocean Jasper」。
餘談
幾千年來玉是最具有代表性的東方寶石。直到18世紀在緬甸發現了翡翠人們才知道了軟玉和硬玉的區別，硬玉是輝石類，軟玉是角閃石，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寶石。玉又被分為了四大類：三類軟玉（Nephrite），一類硬玉（Jadeite），硬玉就是翡翠。軟玉早在石器時代（公元前5000年左右）就通過絲綢之路從突厥傳到了中國。
究竟何為玉？
用我一個行外的話來解釋的話，玉就是好看的、稀少的、神秘而有治癒力的石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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