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略記1
先說說回國旅途的事情吧。
因為是匆忙買的機票，並為提前幾天回國改簽加價的，所以預示了這趟旅程本身就非常不順利，非常難熬。花了商務艙的錢，受了經濟艙的罪。土耳其航空的服務也非常一般，等轉機的時間實在太長，但是沒辦法。
從居住地坐小飛機到華盛頓DC，達拉斯機場真的好大。好在有一位居住地的朋友也同機到達，所以很快找到差不多遠的登機口。他的轉機地在德國慕尼黑，而且人家是幾個月前就訂好了機票，在慕尼黑也不過要等六七個小時而已，不像我需要等整整十個小時。
登上去伊斯坦布爾的飛機，十二個小時的旅程過後，終於到了土耳其這個歐洲穆斯林國家。下了飛機我慢慢找到飛往北京的登機口，然後就想耐心在那裏等待吧。忽然聽到登機口有人呼叫我的名字，趕緊過去問怎麽回事，工作人員說我需要在手機上填寫一個中國要求的有關防疫的表格，說如果不填到北京出關很困難。他們給我發的信息不全，弄的我好一陣煩惱。看到一位像是中國人的年紀差不多大的女人，我就問她你填寫這個表格沒有？她馬上用標準的北京腔說沒有啊，她也匆忙帶著她先生去問工作人員，然後她下載了中國那邊海關信息，我們開始填寫起來，什麽發燒不發燒，咳嗽不咳嗽，填好之後在手機上接到一個驗證碼，好像就妥了。
感覺隻有中國人才需要填寫那個表格，其他人都沒有叫名字。工作人員也是一臉無奈說隻有到中國的需要填寫，到其他各國都不用這個程序了。
於是加了微信和那位網名叫兔兔的女人聊起來，她挺熱情說在土耳其這個機場有個免費的幾個小時的短途旅遊，要不要一起去？我在家裏丈夫就給我說過，還給我打印了信息，雖然心情不好，沒有興致，但覺得我們算旅伴了就試一試。這個需要出海關，到門口我就有些怕，覺得好麻煩想退縮，他們已經出了海關，我隻好跟著。問了工作人員才知道還需要到一個窗口再簽證，找了半天沒找到，而且看到機場班車時間已經趕不上，我們又隻好從大隊人流進海關檢查一遍行李。我因為為了方便沒有托運行李，隻隨身帶了一個登機箱和一個掛在箱子上的背包，結果又被打開查了半天。回到原來的登機口，他倆出去買一些禮品，我找小商店買吃的。又找了個長點的椅子躺下來休息了一陣子。這個機場好大，也很現代。我看手機快沒電了趕緊找一個有電插口的椅子，發現我的手機線插銷頭是扁平的不能用，旁邊一位中年大叔馬上把他的借給我，說歐洲的插線口大部分插銷需要圓插銷頭，所以提醒大家如果到歐洲去必須要帶一個圓插銷頭的手機或者平板線。
又等了一陣子看兔兔兩口子悠悠然回來，還有兩個小時登機了，我們談起雙方的家庭。她有個女兒在弗吉尼亞大學讀書，他倆來看女兒。他們在北京的一個外資公司上班，兔兔說之前工作環境待遇非常好，但是這幾年不行了，公司大部分業務回到了英國。之後我們談起來這三年國內的封控，都認為感覺這樣的人民真有忍耐力。
登機後就見不到兔兔兩人了，幾百號人擠在狹小的機艙裏，封閉的感覺不好受。因為差不多一天一夜了也就睡了兩個小時，我看不少人都在飛機餐晚餐時要了紅酒，想起丈夫曾說想入睡就喝點酒，自己也要了半杯，慢慢喝完。我肯定是酒精過敏，臉立刻如火燒，心跳如鼓，想吐。自己的座位靠窗，很艱難地擠出去，等待在衛生間門口，進去結果卻吐不出來。回到座位就又難受，比較近的衛生間好幾個人等，就到後艙的衛生間去。出來腿就軟了，暈眩。因為晚飯後機艙的燈光就關了，隻有昏暗的腳燈可以看到狹窄的通道，滿滿的人頭，多數都在昏睡，還有些不睡覺的人看著麵前小電視。找了半天才回到座位，我請求坐在走道邊的一位中國男性坐到我靠窗的座位，他不置可否坐了進去，人家一路睡到北京，我是半點睡意也沒有，半杯紅酒鬧了一路。
真是怕坐飛機，飛機上很不方便。上次2019年回美的時候也是吐了，那次沒喝酒，可能是上飛機之前吃的東西不幹淨，那次好尷尬，上了飛機也是一頓飯也沒吃，虛弱的不行，轉機還帶著行李趕飛機。每次都是一個人孤獨的旅行，沒有依靠，遇到事情心裏非常惶恐，但也都能捱過去。
到北京出海關的時候，大家都把手機裏的防疫二維碼亮出來，開始掃立在門口的一個電腦屏幕。我發現我的二維碼完全不能掃過去，心裏很著急，看見一個機場年輕女工作人員，趕緊過去請她幫忙。結果那女孩瞄了一眼我的中國護照，根本不理會，直接接待我身後幾個外國人去了。我來不及尷尬，隻有請求路過的年輕人幫我掃，結果還是不過。我心想完了，還有三個小時我要到北京火車站轉火車啊，如果出不了飛機場怎麽辦。這時候看到兔兔兩口子過來，人家很輕易地就掃了碼。兔兔幫我對著屏幕掃了半天，還是沒過，人家就告辭走了。我都要哭了，這時候或許是老天看到我的艱難，在最後一次掃碼的時候，竟然過了。
不禁感謝上天，同時對國內這個六個指頭撓癢癢，多一道沒用的防疫碼才能出關，真是覺得非常麻煩。可以想見這三年國內疫情封控，說是有及時種碼要掃，人民真是有忍耐力啊。
還有出機場要掃自己的護照，出口機器有四個，卻讓人們排成三隊，兩個小夥子看著。空著的那個出口機器不知是為哪個特權的人留的，或者人家根本也用不著用這裏出去。我覺得隊伍很長就問那個空著的出口能不能用，一個小夥子很不耐煩地吼了句，都聽不懂嗎？但是另一個小夥子卻衝我招手，說可以用那個機器出口。我就狠狠看了一眼那個厲害的小夥子，大概他也是看我手裏是一副豬肝紅的中國護照吧。
出門找到機場大巴站，發現最近一班去火車站是趕不上我的火車的，於是拉著行李找到機場出租車的地方，坐出租車到北京火車站一個多小時，一百多人民幣，同時要加二十塊的高速費。司機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北京中年男人，一路上以北京侃爺的標準侃了一路。滿腹牢騷話，一臉憤世容。我調侃說不是北京人大部分住在四合院裏的有錢人嗎？他慢悠悠說自己一家四口和丈母娘在郊區租個房子，老婆掙的很少。他一口標準北京加長尾音，說著社會不公，生活難過。我記得有報道說好像北京的出租車都安了錄音器，讓他小心些。他罵了一聲說才不在乎，老子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麽樣。
二哥幫我買了火車票，在微信上傳給我票據。還有一個小時開車。這時候我感到口渴的厲害，不想喝涼水，肚子還有些不舒服，於是在北京火車站裏一個餃子店裏，要了六個蝦仁餃子25塊人民幣，為了隻想喝點熱水，不是太餓，因為他們說餃子湯免費，一口氣喝了兩碗。微信支付，這是我在國內第一筆消費。所以回國微信是絕對不能沒有的。2019年回國也是在北京火車站買了一碗隻有三個紙片一樣肉片的牛肉麵20元，現在看物價還是漲的啊。
回到座位的時候，發現係在拉杆箱上的旅行U形枕不見了。還好檢查了一下別的東西沒丟。
火車三個小時，疾駛在黑幽幽的夜色中。偶爾可以看到城市邊緣密集的燈火。想起三十多年前第一次坐火車離開家鄉的惶恐，此後每次往返家鄉的憂傷和快樂。這次和十年前父親病危一樣，心情很傷痛，而且無可奈何。二姐說她讓侄女婿開車和自己兒子到市裏接我去。
自從出國後，每次都是家人開車接送我，路上還需要一個多小時。晚上11點我終於回到家，父母的小院子裏堆滿家具，因為需要騰空屋內有停靈的地方。大哥在門口接我，第一句話就是：咱們沒有媽媽了。
於是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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