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柳絮兒醒來一看,見屋裏的燈還在亮著,而她卻感到眼前一片昏暗,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心裏不免悲戚戚地難受。
她難以想象的是,早上分手時曉涵還跟她道再見來著,這就象窗外那一輪冉冉東升的旭日一般,正常到不會讓人刻意去體會它的存在,可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怎麽可以一下子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呢?而且都不留下絲毫的痕跡。
難道,她真的就對這個世界沒有了哪怕一丁點的牽掛了嗎?她也曾經有過那麽美好的歲月,有過她愛的、也愛著她的男人啊,她怎麽舍得離開?!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幸福的生活正在前麵等著她,而她卻撒手放棄了。
柳絮兒胡亂想著心事,感到心頭沉甸甸地壓抑、難受。她將曉涵的遺書拿手裏又看了幾遍,淚珠兒撲簌簌止不住地滴落下來,打濕了她的前襟,信上那些工整娟秀的字仿佛變成了一個個會說話的精靈,在傳遞給她曉涵想要說的話。
她用手摩挲著那張支票,自言自語道:“姐,記得你還欠著我的債呢,你一定要回來哦”,她將支票連同那封信一起夾進了一個文件夾子裏,期待著有那麽一天,曉涵會出現在她的眼前,親口告訴她,這隻不過是個誤會。
柳絮兒從地上站起來,拖著不聽話的雙腿,踉蹌著走到床邊爬上去,鑽進了被窩,她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可還是覺著冷,她的身子在不停地顫抖,因害怕,她的上下牙齒也在不停地叩著。
柳絮兒緊閉著眼睛,努力不再去想曉涵,可她的笑貌卻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還有她的聲音也在耳畔不時響起,久久都不肯離去。
“妹,我先走了,你多保重啊——”。
這聲音似有若無地在這空寂的屋裏回蕩,可在柳絮兒聽來,沒有了往昔的溫馨,卻是那麽陰森森地恐怖,她感到腦袋一撅一撅地疼,恍惚朦朧中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滴呤呤”,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把柳絮兒從夢中驚醒,她想爬起來去接電話,卻感到頭痛欲裂,而身子也沉重到讓她感到它已不屬於自己支配了。
柳絮兒好不容易挪到電話機的旁邊,伸出手去夠電話,而電話的鈴聲卻在此時戛然止住了,她收回手來,掉轉身子正想離開,那電話鈴聲卻又再次響起,她連忙拿起電話來,有氣無力地問候了一聲:“Hello”。
“絮兒,是你嗎?”裏麵傳來夏禾那熟悉的、富有男人磁性的聲音。
“嗯”,柳絮兒感到仿佛親人就在眼前一般,這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而她卻感到喉頭酸酸地,有萬千話語卻說不出來。
“你還好吧?噢,到這會兒了還沒見著你,我不放心,怕你出什麽事兒。”
夏禾體貼入微的話語讓柳絮兒如沐春風般感到了溫暖,她象個在大人麵前撒嬌的孩子似的,猛然放聲哭起來:“嗚嗚,禾,我,我,曉涵她,嗯嗯,她輕生了,我好害怕,嗚嗚。”
“啊?”他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後,急忙說道:“絮兒,別慌,等著我啊,我這就過去。”
那邊的夏禾匆忙扣下了電話,屋裏又恢複了死一樣的安靜,這讓柳絮兒感到更加恐懼,她蜷縮在地上,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正在死去,因她感覺身子還在變冷,隻有那不停抖動著的身子和粗粗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啜泣、氣喘聲,讓她覺得自己還一息尚存。
“叮咚——”,門鈴響了,“咚咚咚”緊接著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和呼喊聲:“絮兒,是我,我來了,快開門,開門呐。”
柳絮兒將門慢慢打開一個縫,她的眼睛被屋外耀眼的陽光給刺得睜不開,正在她望著來人,稍有遲疑之際,門口立著的那個高大魁偉的身影猛地將門拉開,趁機撲將過來,那人一把把她扯進了懷裏,緊緊地摟住了:“絮兒,絮兒,是我,你怎樣了?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進得屋子,便把用腳把門勾住,又順腳將門往後一推給關上了。
柳絮兒在夏禾的懷裏,聽著他那起伏有力的心跳聲頓時感到了踏實,她抽泣著說:“禾,我快崩潰了,曉涵她,她昨天投海自殺了,我好害怕,怕死了。”
柳絮兒那篩糠一樣抖動著的身子讓夏禾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恐懼,他俯下身子,將麵頰與她的對貼著,道:“不怕,有我在呢,不用怕。”
他貪婪地將柳絮兒摟在懷裏,緊緊地摟著,生怕一不留神,這頭美麗的小鹿會驚慌地從他懷裏逃走,她那垂至腰際的長發在他的手背上摩挲著,讓他心癢難耐,而她那飽滿且充實的胸脯在他的前懷一起一伏地,也在強烈地撩撥著他的欲望。
夏禾將雙手放在柳絮兒的雙耳旁,把她的頭抬起來,捧在手心裏,他盯著她那雙婆娑的淚眼,深情地望著她,心裏盈滿了愛與憐。
柳絮兒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和淒淒楚楚的神情,讓他感到渾身的細胞都在燃燒,埋藏已久的欲望仿佛是將要噴薄而出的火山一般,任何自然的力量都是無可阻擋的了,他伏下頭,猛地將嘴壓在了她的紅唇上麵,他的雙手緊緊地扣著她的雙耳,讓她無法動彈,更無法抗拒,他喘息著,象頭瘋狂的野獸一般粗魯,身上充滿了男人原始的野性味道。
他要用他的方式來安慰她,他也想從她那裏得到安慰。
柳絮兒象頭受驚的小鹿,心在慌亂地“咚咚”跳個不停,好象關不住就要蹦出胸膛一般,她用雙手往外推著夏禾,卻感到渾身震顫,軟綿綿地力不從心,而夏禾那火熱的唇仿佛是被施了魔法的箭,一下子就穿透了她的心,讓她無力拒絕也無法拒絕他的溫情。
她的麵前似乎是一團漆黑,腦子裏因為慌恐抑或是驚喜而一片空白。她閉上眼睛,想將夏禾推出自己眼前的世界,她清楚地知道,這麽做隻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然而,因她深深地被這種甜蜜的感覺所誘惑,卻又不願去想象踏出這一步對他們將意味著什麽,她隻好這麽順水推舟,為自己找個身不由己的借口,她象是個曾經臨淵畏足的人,而一旦踏出了這一步,便不再會優柔寡斷,而會義無反顧地一直走下去了。
夏禾的舌尖輕輕地敲開了柳絮兒那緊扣著的門齒,他試探著將舌伸了進去。讓他驚喜不已的是,他感到她在溫柔地回應著,他便不再小心謹慎,放肆地將她如花的蘭舌逗弄著、吸吮著,仿佛是那上麵沾著的是滴滴甘泉,在滋潤他那被幹渴灼燒著的心田。
夏禾將柳絮兒放開,又猛地彎腰將她抱起就往臥室走去,柳絮兒當下被駭得渾身亂顫,她踢騰著雙腿,嚷道:“禾,你要幹什麽?!不,不——!”
夏禾停下腳步,低頭在她的前額上輕吻了一下,小聲說:“別怕,我不會勉強你的,你在發燒,需要休息,來,摟著我的脖子。”
柳絮兒的臉漲得通紅,她緩緩地伸出雙臂,將兩手彎到了夏禾的脖頸後,十指緊扣把他牢牢地給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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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兒甜甜地睡過一覺後,睜開雙眼,見窗外的紅日正西沉,而夏禾還坐在床邊陪伴著她,她的右手被他握在手心裏,他在看著她,臉上帶著醉人的笑意,他的目光是那樣地專注,他的眼神裏透著男人的柔情,這讓她心頭一熱,頓時感到渾身暖洋洋的。
“你醒來了,睡得好嗎?”夏禾放開她的手,站起來又在她的額頭上摸了一下,道:“噢,燒已經退了,你到底年輕哦,好得這麽快。”
柳絮兒用兩個胳膊肘子支撐著身體想從床上爬起來,卻感到渾身無力,頭依然沉重,喉嚨也滋溜溜地痛。
夏禾見了,連忙製止她:“你還是躺著吧,是不是想喝水啊?我去倒一杯來。”
“嗯,謝謝了”,柳絮兒的胳膊一鬆勁兒,人又躺下了,夏禾幫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後去廚房端來一杯水,他手裏還拿著盤子,裏麵盛著一個拳頭大小的油桃和一把水果刀。
夏禾將手裏的東西放在床頭的小櫃上,他把柳絮兒扶起靠著床頭坐著,又將枕頭往上拉了拉墊在了她的背後,然後把水杯遞給她。
“謝謝”,柳絮兒將水一口氣喝完,感覺喉頭依然象火在燒一般,她嬌嗲嗲地道:“禾,我還想吃點水果。”
“噢,我翻遍了冰箱就隻找到一個油桃,你先湊合著,待會兒我出去給你買點兒好吃的來。”
他從那個紅豔豔的油桃上切下一片片細細的長條來喂給柳絮兒吃,他一邊切、一邊感慨道:“你看,現在的農業技術真是發達了,連桃子都嫁接得光滑無毛,不但色彩豔麗,而且口感好、味道也很濃甜。我小時候,家裏買來了桃子,我媽要先拿個刷子在院子裏刷半天毛,偏偏她還對桃毛過敏,每次事後她的手都要癢半天。我記得,到了下桃子的季節,農民開著拖拉機進城來,把桃子堆在街拐角上,碼得象座小山一樣,一斤桃子才賣幾分錢呢,那時候我家很窮,我們兄妹三個能吃上個酸澀的桃子都是件開心的事兒,我們幾個蹲在院兒裏的地上,眼巴巴地瞅著我媽刷桃子,刷起的桃毛在空中到處飛,我媽怕嗆著我們,攆我們走開我們都不挪窩,唉,真懷念那個純真的年代,日子雖然窮苦一些,但吃啥都香甜啊。”
夏禾的一番話給柳絮兒勾絡出了一副動人的情景畫,她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慈祥的婦人,象個孵雛的母雞一般,在悉心守望、看護著自己的孩子們。
這讓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和小時候的事情,柳絮兒的心裏不免酸澀難耐,她說:“我小的時候,我爸在當地做點小生意,後來他去了廣州發展,家裏的日子還行,可我爸媽的感情不好,他們很少見麵,但一見了麵兒就吵架,我那時很害怕我爸回家,他發起瘋來就沒頭沒臉地打我媽,連我也捎上,什麽難聽他罵什麽,他打我的時候,我媽就拚命護著我,有一次,他把我媽的一根肋骨都給打折了,謝天謝地,後來他們終於離了婚,我跟著我媽過,日子盡管窮了點兒,但我們過得挺開心的。”
“唉,看你這麽陽光的一個人,沒想到你的童年這麽苦啊”,夏禾歎了口氣。
“唉——”,柳絮兒也跟著長歎了一聲,說:“5年前我大學剛畢業就自費留學去了加拿大,去了還沒半年,我媽體檢時發現得了肝癌,她看病花光了我們多年的積蓄,我爸那時早已經續了弦,與我們多年不來往了,況且早在我9歲那年他們離婚時,他就一次性付給了我們幾萬元算是與我們一刀兩斷了。因為發現時已是晚期了,捱了半年後,我媽最終還是去了,我一個人在加拿大頓時失去了經濟來源和精神支柱,為了生存下去,沒辦法,我什麽活都幹過,什麽苦都吃過。後來,我轉學到了美國的杜克大學,但沒有拿到獎學金,學校規定,隻有全部拿到A的學生才有資格申請減免學費的,因此,我隻好拚命讀書,業餘時間我偷著出去打黑工,好賺點生活費。嗐,我最慘的時候,三天隻吃了一個大麵包,因為付了房租我就沒錢買吃的了。”
柳絮兒哽咽著,想起那些艱難的日子來,心裏滿是辛酸,她伸手抹了一把淚兒,夏禾拿來紙巾幫她擦了擦眼淚,然後握緊了她的手,道:“絮兒,別回頭望了,向前看,你的未來是光明的。”
柳絮兒望著他,柔柔地問道:“禾,還記得我來麵試時的情形嗎?”
“怎麽不記得了呢?印象很深刻的,我記得你那天穿得很性感,頭發披散著,象個瓊瑤劇裏的女郎,呃對了,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你的腳趾甲染的是黑色,我當時還想呢,這準是個叛逆的女孩兒,不好惹啊,嘿嘿。”
“瞧你,自己內心齷齪,把別人都想成啥樣兒了,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啊”,柳絮兒嬌嗲嗲地白了他一眼,道:“我來麵試前的頭幾天,在餐館兒裏打工時,不小心將廚房裏豎著的一根木頭樁子給撞了一下,那木頭倒下來正砸在了我右腳的大姆趾頭上,當時我差點兒痛得暈過去,那腳趾甲立馬就充血了,第二天變得黑紫黑紫的,很難看,沒辦法,我就隻好把兩個大姆腳趾甲都給染成黑的了,那天早上,我出門前本來是要穿雙長筒絲襪的,可是,我唯一的一雙襪子也抽絲了,我來不及去買雙新的了,覺得穿雙帶破洞的襪子還不如幹脆光著呢,這不,就讓你取笑了,幸虧你沒有看衣服取人,否則的話,”
“否則什麽?”夏禾望著柳絮兒“吃吃”地笑著,卻並不搭話,隻是反問了一句,柳絮兒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麽,就撇著嘴說:“討厭,笑什麽笑嘛,人家現在想起來還後怕呐,那個大木頭樁子比我還高,也不知道是誰那麽缺德把它矗在那裏,萬一倒下來砸的是我臉,我還不得給毀了容啊。”
夏禾壞壞地笑著,問:“你剛才說我什麽來著?你敢再說一遍?!”
“我說你什麽來著?”柳絮兒被他這麽一問,感到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回憶了一下,恍然大悟,便抿嘴笑道:“噢,是我說的,我說你內心齷齪了,就說了,怎麽著?有錯嗎?”
“好!說得好!”夏禾喘著粗氣道:“我可不能讓你白說我一頓,你說我齷齪了不是?我還就齷齪上了,我看你能拿我怎麽著?!”說著,他坐上床去,靠在她的身邊,胳膊彎過去,猛地將她摟在懷裏,用力吻她,讓她透不過氣來。
他粗粗地喘著,在她的耳邊喃喃地說:“絮兒,我愛你……從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便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我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感受,我愛你,真的很瘋狂。”
“我也是”,她羞怯地在他的懷裏亂拱,盡管她知道,在他寬大、結實的軀體的包圍下,她已無處可藏了。
他摟著她,溫柔地撫摸著她,他的指掌在她的身上遊走,在撩撥著她的情欲,他想讓她也跟著他自己一起燃燒、一起重生……可是,她的理智卻並沒有隨著她的情感一起瘋掉,她用力將他推開,望著他,忽然想起了曉涵與大偉,她幽幽地問:“禾,那,你太太怎麽辦呢?”
她的目光裏透著飄忽、猶疑的神情,而她的問話卻好似鋼針一般,紮得夏禾刺痛難受,他那高昂的興致象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頓時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