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第三十二章(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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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兩年過去了,秀麗的服裝店更紅火了,小麗還擺地攤兒。娜娜初中畢業,說啥也不上學了,個子長高了,像個大姑娘了,媽媽讓她上服裝店來幹,她跟姐姐一樣,煩那石興,不肯來,說要跟著街坊小姐妹上廣東打工,秀麗不同意,跟她說,那些地方發展是快,可聽說比咱這裏還亂,你到了那邊,出事就糟了。娜娜說:“讓它再亂,出不出事兒在自己。”秀麗沒辦法,隻好給了她路費,放她去了。

娜娜去了廣東一個縣城,進了一家服裝廠。住的差,吃南方飯不習慣,都能忍受,就是活兒太累,一天幹十幾個小時,流水線作業非常緊張,上了班,連廁所都不敢上,因為誰去了廁所,工位上的半成品積一大堆,整個流水線都會停擺,耽誤產量,被工友罵,還會被罰款。上班前不敢喝水,車間裏熱,氣味難聞,娜娜從小沒幹過活,哪受得了這罪,上班沒幾天,就喉嚨疼,生口瘡,晚上下了班,沒好地喝水,累得太厲害,睡下醒不了,竟然還尿了鋪,娜娜覺得丟死了,偷偷哭。有個男工,叫張誌元,是四川的,跟娜娜一個車間,見娜娜年紀小,挺同情她,常幫她幹活兒,慢慢地,娜娜對他有了感情,要跟他交朋友,張誌元說:“我老漢兒和媽媽死得早,跟奶奶長大,去年,奶奶也翹腳了,我比你大六七歲,咱們兩人家離得太遠,你家老的不會同意,我是個背時人,窮得很,沒本領掙錢,你找我,不得安逸,以後會後悔的。”但娜娜纏著他不放,張誌元心裏也喜歡娜娜,兩人就做了朋友,張誌元對娜娜更關心了。半年過去了,這天夜裏下了班,回宿舍路上,娜娜被一輛摩托車撞倒,摩托車跑了,張誌元見娜娜老不回宿舍,回去找,發現娜娜躺在街邊一個樹影裏,傷得厲害,昏迷了,忙背起她去了醫院,值夜班大夫說這女孩失血過多,來晚了,就沒命了。第二天,張誌元去找廠裏,老板竟說娜娜是下班後在外邊玩被撞的,跟廠裏無關。張誌元找娜娜的同車間同宿舍的工友寫了證明材料,交給廠裏,廠裏還是不應口,張誌元頂著毒日頭,在老板辦公室門口跪了幾個小時,老板怕引起眾怒,才答應派人去醫院看望娜娜,給報銷住院費。娜娜傷好出院後,說什麽也不在服裝廠幹了,張誌元說:“那你幹啥子去?”娜娜說上飯店當服務員。張誌元說,廠子裏雖然活累活苦,可是不跟社會上的人打交道,外邊亂哄哄的,你出去混,我不放心,娜娜說,我上飯店端盤子,有什麽不放心的。張誌元見勸不住她,隻好同意了。娜娜在一個離服裝廠幾條街的飯店當了服務員。這個飯店裝修豪華,標榜對顧客提供高標準全方位服務,招的女服務員個個年輕漂亮,不但供菜,供酒,服務員站桌服務,還陪顧客喝酒,如果顧客有要求,可以讓服務員“上門服務”,服務費另計。娜娜既不願意陪酒,更不願意“上門服務”,堅持隻給顧客端菜送酒。娜娜來飯店不久,張誌元來飯店找她,見她描了眉,嘴唇抹得通紅,還栽了長睫毛,更驚人的是把頭發染成了金黃色,張誌元皺著眉,說:“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屍娘子扮假神,你怎麽變這樣了?”娜娜說:“是店裏要求的,說關係到飯店形象和對顧客的吸引力。”張誌元歎聲氣,垂頭喪氣地走了。娜娜在飯店呆的日子多了,見陪酒的服務員比自己掙錢多,上門服務的掙得更多,很眼熱,經不住老板娘動員,也開始陪酒。這天晚上,張誌元下了班又來飯店,從窗外看到娜娜正在餐室裏跟顧客一起喝酒,有個半老頭子顧客,肥頭大耳,拉娜娜跟他碰杯,還拽娜娜坐他腿上,張誌元覺得血往頭上湧,心猛跳,身子發冷,想闖進去去揍那個半老頭子,又怕讓娜娜丟臉,蹲到地上捶自己胸膛。等娜娜下了班,張誌元跟娜娜急了,說:“我剛才看見了,你……這是服啥子務?”娜娜低了頭,哭道:“服務員都這樣,我……沒辦法……不這樣,掙不著錢。”張誌元說:“錢就那麽金貴?人是得要錢,可不得臊皮。”娜娜說:“你是說我不要臉?我幹一天,累死了,你不心疼,還罵我。”說著,就嗚嗚哭,張誌元連忙哄她,說:“不是那個意思”,又跟娜娜說“對不起”,好說歹說,娜娜不哭了,跟張誌元說:“知道你關心我,怕我吃虧,我以後不陪顧客喝酒了。”半個月後,張誌元又來飯店找娜娜,老遠看見娜娜被一個油光滿麵的胖子牽著手,一起上了一輛紅色“桑塔納”轎車,車門一關,轎車一溜煙開走了,張誌元在一旁看傻了,腦子裏一片空白,渾身的血凝固了似的,動不了了,過一陣,蹲到地上嚶嚶哭了,她還說“再不陪酒了”,這不光陪酒,還跟著闊佬去“上門服務”了,無怨人家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娜娜,你為了錢,變成啥子人了?張誌元離開飯店,像醉漢一樣搖搖晃晃朝城外走去,他今天加班加到晚上十點多,特別累,下了班,頭昏腦脹,好賴吃了幾口飯,就來找娜娜了,卻看到了剛才的一幕,他的心咯吱咯吱疼,這是啥世道?人有錢,怎麽搞都行,人為了錢,啥事都能幹。……錢是好東西,他知道自己再怎麽幹,都不會有多少錢,他早就看出來了,娜娜本來就漂亮,可是她願意自己更漂亮,她也受不了幹活兒那苦,這樣“服務”來錢多,來錢快,她就順這條路走了,走這條路,不用受苦,還“享受”,沒幾個小女孩能經得住那些壞玩意的引誘。娜娜,對不起,你雖這樣了,我不怨你,怨我沒能耐,你要的,我給不了,我不活了,活著,一想到你坐到那種人腿上陪酒,還坐人家車去“上門服務”,我疼得渾身打擺子,這社會,像我這樣的,牛板筋,背時人,沒本領拉轉你,……算球,不陪有福的人活了……

這天夜裏,飯店下班了,服裝廠一個男工友(張誌元的老鄉),急匆匆地來飯店找娜娜,服務員告訴他,娜娜去“上門服務”了,還沒回來,那工友急得跺腳,說:“這是啥子事嘛,能找到她嗎?”服務員們說,不知道上哪了,沒法找。那工友說,你們跟她說,他男朋友跳河,被人救上來,弄醫院裏搶救,沒救得,掛了。娜娜到後半夜才回飯店,聽同伴說了,差點暈倒,一個老鄉陪她去服裝廠,服裝廠門衛說,張誌元老家沒親人,廠裏派人從醫院拉了他的屍體去火化廠了。娜娜要去火化廠,老鄉說,娜娜,你去火化廠幹什麽?他人都死了,火化了,你去有什麽用?娜娜說:“我去拿他的骨灰。”老鄉說:“你傻了,還是瘋了,你一個女孩子,沒婆家,弄個四川男人的骨灰,算咋回事?以後往哪放?你不過跟他處了幾天朋友,莫非還要去給他發喪?”娜娜不吱聲了,她暗暗猜到一定是張誌元來找她,看見她上顧客車了,心裏難受,去跳了河,她不敢跟老鄉說這事,她隻能自己心裏說,鄭娜娜,是你害死了他。

娜娜一夜沒睡,眼前老是張誌元,進廠後,他關心她,幫她幹活兒,她病了,給她買藥,上食堂替她買飯,到街上給她買好吃的,她被摩托車撞傷,騎摩托的跑了,要不是他來找她,那晚上她就死街上了。她上飯店當服務員,他替她擔心,急得眉頭結一疙瘩,可她不聽他的,非來飯店幹,他見她化裝成那樣,難受得厲害,看見她陪顧客喝酒,他又急又氣,還舍不得凶她,她答應他再不陪顧客喝酒了,可她沒做到,不但照舊陪顧客喝酒,還跟著顧客去“上門服務”了,他看見她上人家車,她讓他絕望了,他家裏沒啥人了,在他心裏,她是他心裏最重要最疼愛的人,可是她沒聽他的,她眼熱小姐妹掙錢多,覺得這世界上,啥都是假的,隻有錢是真的,她甚至想,我跟她們一樣漂亮,甚至更漂亮,憑什麽她們能多掙錢,我就不能多掙錢?人還不就這麽回事?好了,娜娜,你是掙了點錢了,比在服裝廠做工掙得多,你也作出事來了,你長這麽大,頭一個,也許是世上最愛你的一個男人因為你“臊皮”,把命交上了。你就攥著你那幾個臭錢,“臊皮”地活著吧。第二天,娜娜沒上班,睡了一整天,隔一天,是星期日,她去服裝廠找到了張誌元的老鄉,那老鄉告訴他,他們把張誌元的骨灰撒到他淹死的那個河裏了。娜娜問清了在哪裏,一大早,河邊沒人,他去給張誌元燒了紙,磕了頭,哭了一大場,回飯店收拾了自己東西,買火車票回了老家。

娜娜一路昏昏沉沉,坐了火車,又坐汽車,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到家的,兩三天,她隻喝了幾瓶礦泉水,沒洗過臉,也沒梳頭,到了家門口,她哭咧咧地喊:“奶奶,給我開門。”奶奶聽出是娜娜叫門,忙來開大門,剛把大門敞開。抬頭看一眼娜娜,張嘴說“你是……”,竟一下栽倒在地上,嘴裏吐沫,伸了腿,娜娜嚇壞了,蹲下搖晃奶奶身子,嘶啞著嗓子喊“奶奶”,奶奶紋絲不動,一霎就死挺挺的了。曹家榮來家了,秀麗也回來了,請來了醫生,醫生問了問情況,私下跟曹德榮和秀麗說:“老太太年紀大了,你女兒從南方回來,麵色不好,又染著頭發,老太太嚇得厲害,猝死了。”這事還被一個喜歡寫稿子的半吊子“文人”給寫個報道,登到了一個晚報上。縣城的人都傳著,說,曹所長的孫女從南方來家,化著妝,染了頭發,老太太來開門,當是遇見鬼了,嚇死了。娜娜覺得心裏窩囊,給奶奶發完喪,在家沒呆幾天,就又上外邊打工了,說,多咱也不回來了。

6

 

奶奶死了,沒人給小麗看孩子了,小麗出攤兒,就把孩子送到娘的服裝店裏,這天小麗去服裝店送孩子,娘去林城進貨了,看店的女孩兒說:“小栓柱,姥姥不在,跟阿姨也一樣。”小栓住不願意,小麗隻好帶他去了,孩子聽話,小麗在前邊照應顧客,他就在攤子後頭摸遊著玩兒,小麗一霎回頭看看他,栓柱說:“媽媽,你不用管我,我不跑遠,就在跟前。”小麗眼睛濕潤了,說:“真是好孩子,下了班,媽媽領你上副食店,給你買好吃的。”栓柱說:“我不要,你一個人掙錢不容易。”一句話,說得小麗眼淚都出來了。半晌午,小麗和一溜擺地攤兒的一邊照應顧客,一邊警覺地朝遠處看,這些日子,工商局突擊查無證商販,他們這些人,都沒辦過證照,丁點小攤兒,一天賣不了幾個錢,辦了證,不夠工商稅務要的,小麗說:“不知道今天工商還來不?”鄰攤兒大姐說:“這些人幹事一陣風,兩三天不來了,也許這陣風過去了。”小麗說:“那太好了,謝天謝地。”這話剛說完,不遠處有人慌忙收拾攤子,驚恐地喊叫:“了不得,工商來了。”工商果然來了,街頭上的攤子已經給抓住了,小麗急忙把鋪在地上的帆布卷起來,包了商品,胡亂放進三輪車車廂,蹬上三輪車就跑,跑到一個小巷裏把車藏好,猛地想起來,孩子還在街上,也顧不得三輪車了,慌忙跑回去找孩子,到了那裏,見孩子不在,心想,糟糕,孩子哪去了,一疊連聲喊“栓柱”,沒人應聲,孩子連個影兒也沒有,小麗一下暈了,渾身出了冷汗,蹲在地上哭起來……那邊工商局的人跑進巷子,把秀麗的三輪車給弄到汽車上拉走了,鄰攤兒的大姐跑來給小麗說:“這裏把孩子丟了,還沒耽誤他們連車帶貨給搶走,真狠啊。”小麗說:“搶走就搶走吧,我往後還能擺攤兒啊?”大姐陪著小麗哭了。

小麗的孩子丟了,疼得要瘋了,秀麗急壞了,趕緊去給娘說了。娘幾個連忙找人做了告示,貼上孩子照片,找了幾個人騎自行車到處張貼,曹家珍向公安局報了案,公安局布置各派出所幫助查找,曹家榮說:“大海裏撈針,哪找去?真丟了也沒法兒,反正也不是曹家的孩子。”秀麗說:“你不幫忙就罷了,還說這狗屁話,你還頂個名是孩子的姥爺。”曹家珍也說:“你也學著說句人話。”曹家榮說:“我不過說句實話。”

天快黑了,秀麗弄了飯菜,讓小麗好歹吃點,小麗喝幾口湯,流著淚說“媽,孩子不知流落到哪裏,我哪吃得下飯?”秀麗說:“那也得吃飯啊,人垮了,怎麽找孩子?”小麗硬撐著吃了幾口飯,秀麗讓她在她鋪上躺下歇歇,小麗躺下,剛打個眯眼,就撲棱爬起來,嘴裏喊:“栓柱,栓柱……”秀麗正收拾貨物,忙過來,說:“麗,你這樣怎麽行哎,孩子丟了,咱使勁找,反正不能把大人的命也搭上哎。”小麗下來床,說:“打這往後,我啥也不幹,要著飯也得找孩子,我活一天,就找孩子一天。找不著,我就不活了。”秀麗抱著小麗哭了,石興聽見娘倆的哭聲,過來安慰。秀麗說:“小麗,你找孩子,媽讚成,花銷我管著,服裝店掙點錢,全供你找孩子,娘豁上了。”石興說:“小麗,找孩子,你別愁花路費,用錢,我也算一份。”小麗眼裏帶著淚,說:“謝謝石大爺。”

 小麗丟孩子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廣坪和如蘭,廣玥和周波都來看望,廣坪說:“工商的人逮小販,弄出了這事,找他們了嗎?有個說法沒?”廣玳說:“聽秀麗說,小麗去找了,工商所的人惡的很,說整治無證商販是上級布置的,他們奉命行事,沒毛病,丟孩子,他們同情,但不負責。”廣坪說:“到啥時候,也不拿老百姓當人。”廣玥說:“難以理解。”周波說:“有什麽難理解的?那些人對待老百姓,什麽時候不是這樣?改革了,不過就是表現形式不一樣了。”

張廣坪和如蘭這晚上在廣玳家住下了。廣玳說:“小麗孩子丟了,我心裏百抓五撓,林城常福那邊,媳婦快坐月子了,捎信讓我去,說讓把家裏收拾利索,去了就在那裏長待,一是幫幫他們,二是對我盡盡孝心。”廣坪說:“這是好事啊,你沒白疼常福。”廣玳說:“事兒是這麽個事兒,可是小麗出這麽個事,我走了不放心啊。”如蘭說:“你在家,他們找孩子,你也使不上勁。常福讓你去,別二思,麻利去。”廣玳說:“除了掛著秀麗娘們兒,您都知道,常福找的這個媳婦,大幹部的閨女,咱這等人家,不用說,在親家麵前直不起腰,就是在媳婦跟前,也從心裏打怵,我是十分不願去。”廣坪說:“這也真是個事兒,我怪納悶,常福怎麽不哼不哈地,找這麽個媳婦?”廣玳說:“是這高勝美看上常福了,死貼,她爸媽滿心不中意,拗不過自家閨女,兩人就成了。我也不願意讓常福找這妮子,一是覺得高攀不上,怕伺候不了,後來,小麗找的那個陳強,是高家親戚,讓他坑死了,我打心裏煩惡高家。”廣坪說:“不光那,小河讓吳家槐跟鎮裏害那一下子,小芳告狀,就是高大書記下命令拘留的。”如蘭說:“說來說去,這高家跟咱是仇家,這還真是不打不成交了。”廣坪說:“說這都沒用了。媳婦快生孩子了,讓你去,你就快去吧。”如蘭說:“要是兩人在青山上班,就好了,你不用上林城了。”廣玳說:“本來他倆在省城找著工作了,高勝美她爸不願意,說,在省城,孩子的進步,他很難使上勁,還是在下邊好,‘萬丈高樓平地起’,回青山,又忒糊身(3),去林城,能有人說上話,這不就去了林城。”廣坪說:“聽說常福和媳婦找的單位都不賴。”廣玳說:“還不是他老嶽托人辦的。常福不是黨員,不好安排,他老嶽說,黨員?還不說是就是嗎?弄一個單位,很快就入了黨,不久就調市委了。”廣坪說:“這位高書記,就是計謀多,看裏頭這些道道。也好,常福找這麽個媳婦,有前途。姐,去吧,常福出息了,你就?享福了。”廣玳說:“哼,姐不指望享他們的福,難得不吃氣就好。”如蘭說:“到不了那樣,甭管她是什麽人家的閨女,也是你的兒媳婦,你是她老的,脖子反正不能粗過頭。”廣玳歎口氣,說:“那可說不準,甭管怎麽著了,硬著頭皮去吧。”廣坪說:“去吧,去試試,不行就回來,伺候不了,就不伺候,也不該他們,欠他們的。”廣玳說:“可不是那回事兒,現如今,當老的的,就是該孩子,欠孩子的。”第二天一大早,小磊跑來了,說二紅廟捎信來,上級要給老舅老爺修墳立碑了,幾個人聽了,又高興,又納悶怎麽會有這事。廣玳說:“我明後天就上林城了,到舅老爺事上,就不能回來了,廣坪跟表哥表嫂說說。”

1.脫滑兒,即逃脫,脫離開,“滑”走了。2:瞎材,不成器,卑劣。3.糊身,關係太近,難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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