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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診
筱盦
人，大抵可以被劃分為兩大類：多愁善感型和非多愁善感型。
我絕對是屬於第一類。
記得父母說過，我從小就愛哭。長大以後當了醫生，也經常會陪著病人大哭特哭。有時侯回家眼睛紅紅腫腫地；鬧得老公還以為我受了什麽委屈，要去找那個欺負我的人算賬呢。
可前兩天來的一位病人卻令我有點欲哭無淚 (當然，最後還是哭了)。
那是一位新病人。按例我總會問一下她的病史以及家庭情況等等。可當我問她丈夫是否健在時老太太一下子崩潰了：‘大夫啊，我丈夫他，他沒了!’
啊？怎麽回事？她不會就是因為這個來找我看病的吧？
還真讓我給猜中了!
‘來、來、來，慢慢說；’我給她倒了一杯水，又坐到她旁邊：‘怎麽回事呢？’
原來她丈夫前不久得了病。隨後就去他自己的家庭醫生那兒看病。
‘嗯，是啊，有病就要快看麽……’
‘哎，問題就出在這個快字上了……’老太太又開始抹眼淚了：‘我就不應該貪快。當時他要去那個平時常看的家庭醫生；因為不需要預約。其實很多病人都報怨說那位醫生做事有點馬馬虎虎，不仔細……’
看著她那眼淚汪汪的樣子，我那多愁善感的壞毛病差點就又犯了。
‘那醫生給他開錯藥啦？還是？’我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又給老太太遞去兩張紙巾：‘妳慢慢說……’
‘謝謝，謝謝!’老太太拿過紙巾擦眼淚，又哭哭啼啼地說了下去：‘我丈夫有哮喘病，平時也一直用藥。那天他突然咳嗽非常厲害，又叫嗓子疼；好像還有點發燒。可那位醫生隨隨便便地給他看了看喉嚨，也沒量體溫，就說是感冒引起哮喘嚴重，給他開了點抗生素就讓他回家了……’
一種不祥之感突然湧上心頭；我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臂：‘那醫生沒給他做新冠測試？現在新冠可還到處都是啊……’
老太太一下子又大哭起來。她也一把抓住我的雙臂：‘我真後悔啊 - 如果早點讓他來看妳該多好啊!’
她丈夫果然得了新冠。其實現在有相當不錯的藥物。如果早點診斷早點治療，應該不致於丟掉性命。可惜開始誤診 (那醫生說以為新冠大流行已過，就沒往那方麵想)，等到發現時老先生已經需要進ICU了。因為他有基礎病，而打了一兩次疫苗後又有不良反應，所以沒打加強針。雖然在醫院裏醫生們竭盡全力搶救，但最後還是回天乏術。老先生不幸仙逝。
聽到這兒我的淚水已經像大開的水龍頭那樣嘩啦嘩啦了。多麽可惜啊!我甚至有了給那位庸醫打個電話把他臭罵一頓的念頭。
‘那妳倒沒有被感染？’我又問老太太。
‘不知道。我因為一直打疫苗加強針，而且平時身體還行。反正沒覺得有什麽症狀。他病的那些日子我天天往醫院跑，回家倒頭就睡。哎，其實我真要得病和他一起去了倒好……’
‘別這麽說；千萬別這麽想……’ 我和老太太兩人抱在一起，都哭成了淚人。
‘其實妳可以告那醫生誤診的……’ 我說這話的時候感覺不像是在對一個剛見麵的病人，倒像是在告訴一個好朋友。
‘算了，人都沒啦，告又有什麽用？’老太太開始停止了哭泣：‘我是基督徒。上帝要我們學會寬恕。算啦，算啦……’
‘哦，妳是基督徒？我也是。’我們又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給老太太約了下一次的看病時間；我送她出門。
看著她步履蹣跚的走遠，我不覺又有些悲從中來。
澳洲的夏天，為什麽還是這麽冷？這萬惡的新冠病毒，何時才能被徹底消滅？
本小說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亦為巧合。特此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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