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20）

      我收到了清華美院的錄取通知書。

       也終於在離開老家之前，見到了吳小農，他最終還是被判了7年，判決書上最主要點的是在體校場館的建設中收取了建設商的財物，就是那輛帕薩特。

      我一個人去的，監獄在句容。

      “好。。好。。”吳小農聽說了我考上了清華美院，一個勁的直說好。

       他這一年明顯的憔悴，不過眼睛還是亮的，這讓我感覺還算欣慰。兩個人都像有很多話要說，隻是結巴著互相謙讓，卻誰都沒有開口，相對靜默著對視著久久無言。

       “。。我連累了你們。”他還是很愧疚。

       “。。到北京幫著照顧妹妹，照顧曉麗媽媽。。”

      “。。你終於長大了，你其實很聰明的，好好學習，你一定會成功的！”最後他給我加油說。

       從句容回去的大巴車開在夜色中的高速公路上，我還是第一次坐高速公路大巴，看著漆黑的夜空，我還是感想很多的。

       吳小農雖然是個結巴，平時和我的交流也不多，但是他還是對我盡其所能的傾注了他能給我的一切，也盡其所能的給我遮風擋雨。他雖然走到了今天，但他本質上還是良善的，隻是時事把他推到了這一步。他可能是被欲望擊倒了，可是這個環境誰又能保證經得住誘惑呢？對於最後那些投井落石的人，誰又能說他們會比吳小農更良善呢？我感慨於吳小農的命運，感慨於時事弄人，從蓮領導牽連到小姑，從小姑又牽連到吳小農，對很多人，很多家庭，這樣的時事變遷改變了多少人的人生。

       我也算是被牽連著的浮萍，這一年也是在劇烈的動蕩中走來，從前途可期的運動員生涯一度陷入到無路可走的地步。好在是大姑的堅持和力挺，最後也是年輕拚得起，糊裏糊塗的轉型了，竟然最後還算轉型成功了。

       命運待我不薄讓我遇見了不少好人和貴人，像關哥、葉球這些原本和我兩個世界的人，不但幫助和引領了我，還在我的三觀建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總算還有學可上，有一條路可以期待。

       想到即將離開故土走上新的人生旅途，心中還是惴惴不安的。將來的路就再也沒有長輩們的庇護了，很多事很多人需要我獨自去麵對。

       對自己的命運充滿了不確定的疑慮，讓涉世未深的我有著空前的壓力，但我有著強健的體魄，又感覺對挑戰不確定的將來，躍躍欲試。

       其實困擾著我的現實問題還是有很多，首先就是我的學費和生活費的問題。

       張曉麗，已經病休了，夫妻兩人之前收入並不高，還有三個孩子要供養，積蓄並不多。家庭變故加上張曉麗之前患病、治療，他們的積蓄估計已經耗得差不多了。她本身還要繼續化療還要恢複，撫養妹妹，還要負擔小黃毛的學費和生活費。想著這一切，覺得張曉麗的也一定是壓力山大。

       我是斷不可能伸手拿她的錢的，尤其想到獄中吳小農的拜托，事實上我還應當想辦法賺錢貼補她們，畢竟妹妹很快也要到入學的年紀，在北京也是不小的花費。

       我是男子漢！

       我要搞錢，搞錢！

       我攥緊了拳頭。

       之前的我對金錢沒有什麽概念，有錢就多花，沒錢就少花。因為沒掙過錢，既不知道掙錢的不容易，也想不出什麽掙錢的門道，為此我鬱悶了好幾天。

       正常人在18歲考上大學，我雖然比別人晚了一年，但是這一年改變了我許多，我感覺自己比同齡人更成熟了一些。

       臨出發前，大姑一定要給我一萬塊錢，被我拒絕了。她的家庭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她的工作也是諸多不順，我實在沒有借口可以心安理得的拿她的錢，好一陣的推脫，不過我欣然接受了大姑的鼓勵，我抱了抱這一年已經略顯消瘦的大姑，心中默念，“我們都要好好的，加油！”

       關哥和葉球也給了我兩個信封，我沒打開來，直接推拒了。

      “。。。沒事的，哪怕我去賣血賣苦力，我也能把書讀下去。”

      我笑著說。

     “。。。男人就是要對自己狠一點！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