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縣尉
宦海風雲變,
平陽起了波瀾。
冷不防裏吃幾箭,
不敢怪著貪。
溜光水滑皮肉,
麵紅耳赤為官。
——烏夜啼。裸
涇州。
牛縣尉帶著個差役,到喜來客棧找店小二聊天。牛縣尉跟差役的神情都不大自在。牛縣尉臉上有塊紅腫,臊不拉幾的,差役想笑不敢笑。
“昨兒個你們客棧住了個美人?”
“是是是,牛少府,您逮著她了?咱們不知道她在緝啊!要不要小的去縣衙作個證?”店小二在拿軟毛撣子撣屏風,兩架屏上一架美人,一架花卉。梁上掛著八角燈。
“咋的?這小娘跑了,沒回來?”
“不光她,還有天字四號房,八號房,人字一號房,都沒結賬!昨兒個晚上鬧了一陣,險乎把人嚇死。掌櫃的剛還逮著小的發火兒。”
“哦?都是啥樣兒人?”
“兩個唐人,一個胡人穿著唐裝。”
“他們認得?”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牛少府,您把人抓回來,幫忙討下房錢欸!”
差役忙說:”哪兒顧得上你?少府別理他碎事!”
“人找回來房錢自然有著落了。你還記得他們長什麽樣兒?”
“那還記不得!瓜子臉,挑眉尖,高挑個兒,臉蛋子白處處的,嘴唇子嘟嚕嚕的,眉眼毛欻欻的,腰挺細,肩膀兒有點削兒。”
“哦,是那個女的,啥名兒?”
“店簿在這裏,瞧瞧,叫——鹿倚兒。少府你說她是不是宮裏逃出來的?忒俊了!稀罕!”
牛縣尉翻著店簿,差役道:“天後當政,有啥好逃的?”
“別是上官婉兒?”
“不叫鹿倚兒嗎?”
“改個名兒還不容易?”
“是上官婉兒不得做詩嗎?”
“她要逃出來還能有這閑心?”
“不做詩也得帶通關文牒吧?”
“娘啊!咱們涇州也查?”
牛縣尉湊過來,”通關文牒過關隘才用。那幾個人在哪兒呢?”
“昨兒個夜裏查驗了。天字三號房:鹿倚兒,四號房:回崇,八號房:馮密,人字一號房:胡蝶。”
牛縣尉摸下巴,”逮著一個,查著四個,賊多忙不過來呀!哎,你們這一晚沒少虧錢啊!”
“可不!天字一晚上三百文,人字房一百文,四個跑賬的,虧了一貫錢!您逮著哪個了?”
“三百文!”差役又叫起來。”少府,他們這黑店啊!小的可舍不得這冤枉錢!”
店小二道:”不得看檔次?咱們這店,隔條街就是官署。交通要道,房高屋大,被褥蚊帳,考究幹淨。。。”
牛縣尉攔住話頭道:”咱們且不平抑物價。逮著個男的,挺瘦,不高,黑臉兒,穿的挺好。”牛縣尉加一句:”是唐人。哪個是胡人?得排除。”
店小二瞅著簿子使勁兒想,”胡人是不是這個胡蝶?馮密和回崇是頭天登的記。胡蝶昨晚來的,沒留心,是女的吧?睡通鋪的胡人可不少,足有十幾個!他們唱唱跳跳。胡騰,少府您見沒見過?擱長安跳了來的。但這個胡蝶跟他們不是一夥兒。”
掌櫃的過來說:”少府,回崇是個白臉,又瘦又高,留小胡子。“
牛縣尉道:“你咋知道呢?!”
掌櫃的說:“少府您跟婆娘鬧騰來著?瞅您這臉!”
牛縣尉摸臉道:“說正經的!”
掌櫃的道:”這個回崇!他來的時候跟小老兒握手為禮,小老兒所以記得。胡蝶也是美人,比那個鹿倚兒有風情,笑得可撩了。就是長喉結,聲音也粗,小老兒可惜不好這一口。”
眾人一起笑起來,店小二道:”真格的?沒留心看。”
牛縣尉道:”這就齊了,鹿倚兒:高個兒,細腰,唐人,女。胡蝶:胡人,風騷,女。馮密:中等個,黑臉,唐人,男,昨晚我等逮住的就是他。回崇:高瘦,留小胡子,唐人,男。回頭找個畫師再畫畫,照樣兒找去。不過這個遭劫的鹿倚兒,她為啥跑呢?回崇、胡蝶沒遭劫,咋也不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