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宿舍裏的臥談會繼續討論得很熱烈而持久。我們討論的由頭,還是畢業去向。畢竟,再過幾天就要各奔東西,告別校園生活,開始正式踏入社會了。我們老是聽說社會是“大染缸”,但是畢竟還不算正式踏入社會,在學校還不太能感覺到外麵到底有多髒。在這麽溫馨而有愛的集體和校園呆久了,我都有點害怕自己能不能在踏入社會的時候能準備周全。我們又回顧了來這個學校後的種種經曆,大家都是感慨不已。接著大家又聊起了小時候的理想,還有那時候夢想中的幸福。
“小時候我看了好多打仗的電視,當時我就想,長大後我要當解放軍,去保衛祖國的大好河山,最好在我手裏把台灣島給解放了。去年國家差點就把這事幹完了!要我說,真在戰爭中死了我也會感覺很幸福的!”這是那個想寫作的家夥說的。他大概說的是去年台獨傾向明顯的李登輝“大選”獲勝前後,國家搞的大規模軍事演習的事情,當時我們都覺得國家要來真的了。我都不知道,他的文藝心裏麵還曾經有過一個軍人的夢想。畢業後我們也才十八歲,我覺得他要是去參軍的話,多半還來得及,說不定這些軍旅生涯還可以催生一個未來的軍旅作家呢。但是,要是就這麽犧牲了能不能算幸福我還真不知道呢,會嗎?
“我小時候家裏窮,鄰居家做生意的比我們家搞得更寬裕。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以後要是做生意的話,日子肯定會過得不錯,那樣應該會比較幸福吧。”看來,這個腦子裏已經有了生意經的家夥,倒是一直對做生意念念不忘,也算是從一而終了。其實,做生意當然好了,隻是要本錢。最好家裏或者親戚朋友有人帶路,這樣才好上手。那個比我成績還好的女同學,她就好像腦子和家底都不錯。我看以後她要是做生意的話,肯定比我們這樣又沒有門路,又沒有生意頭腦的要好太多了。老實說,這些能踏踏實實做生意的,還算是不錯的實在想法。有些人也想做有錢人,但是不肯實幹,總想著一夜暴富,去買什麽彩票。雖然也有我一個初中同學那樣中個幾萬塊的幸運兒,我看其他的人多半都是白白送錢給那些彩票公司了。有錢了會不會一定幸福我也不很清楚,但是沒錢是不是一定不幸福呢?班主任好像也沒有詳細說過,真是很複雜的情況。
“我小時候家裏也窮,總是吃不夠。那時候,我覺得,我長大了要吃遍天下美食,讓我的嘴巴和肚子知道所有美食的滋味。這樣,它們也總算沒白長在我身上,也能跟我享享福嘍!”這個有點兒好玩的美食家的夢想倒也有趣。我想起了我小時候家裏也是這麽窮,不過那個時候我對其他美食倒沒什麽渴望,可能是小時候有一次,家裏過年前殺了豬,炒了很多肉,結果我吃太多反而吃傷了,生了好幾天病,以後很久都不敢吃肉了。和肉相比,家裏的簡單菜蔬反而讓我吃得津津有味。來到了南昌後,我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吃我媽做的簡簡單單的家常菜-辣椒炒茄子和絲瓜湯,覺得世間美味也不過如此。要我說,他這個夢想倒有點兒太簡單了。如果他能做美食家,能和更多的人來分享他的對食物鑒賞的心得和體會,這個到好像更有意義一點兒,所以我覺得這個倒對我來說比較不能認同。自然,我也用不著和他頂起來,心裏知道就好了。
水良小時候的理想也另有特色:“小時候我們家和鄰居總有扯皮,還打過官司,但他們總是占便宜。我當時覺得,長大了我要當法官。誰來我這裏打官司,我絕對給他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誰也別想占到別人的便宜。能讓百姓得到司法的公正,應該會讓他們和我都感覺幸福一些吧。” 難怪水良這麽有正義感!他這個想幹法官的想法,我在隔壁的老室友中也聽到過。那個家夥,一門心思要當法官檢察官,就連自學考試都是選擇法律專業,而不是行政管理專業。我覺得,他們要是保持能這個公心一直不變的話,以後肯定會是法律界的一把好手。真能做到公心一片不徇私,為人民利益著想的話,這個幸福我看該受到尊敬。我想起自考報名的時候,還有其他幾個男同學和崔雯的一個室友也報的是法律專業,我真希望最後他們都能得償所願,成為未來司法界的堅實力量。
佑仁小時候的理想就更讓人忍俊不禁了:“我小時候就愛玩,有什麽好玩的我總要弄到手,玩個夠不可。我當時就覺得,等我長大了,我就發明很多好玩的玩具去,這樣小朋友們就總有新奇的玩意,百玩不厭。真要能給他們帶來很多快樂的話,我覺得我也會感覺很幸福的!”這家夥,還真是愛玩!都這麽大了,他也還在想著玩的事情。不過他要是從自己愛玩到能讓更多的人享受玩的話,那他的愛玩天性都是還發揮了他的專長了呢。
自從我開始教佑仁下圍棋,他像發現了新大陸,總是玩個沒夠,時不時就找我來一盤。看來,看來他也像我一樣開始著迷圍棋了。隻是,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這副圍棋都大部分時間是他在拿著研究了。要是畢業的時候,把圍棋送給他,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以棋會友”,也算是給我心愛的圍棋找到一個好歸宿了。
我在最近的臥談會中,總是接近最後一個發言的。他們問到我的時候,我告訴他們:“我小時候特別想當科學家。看著書上的科學家們,鼓搗不同的東西,好像觀察觀察、做做實驗,就能有重大的發明發現,很讓我羨慕。那時候我覺得為科學獻身看上去很偉大很幸福。”
這說的其實都是我的真心話,我小時候確實是這麽想的。雖然在山上吃野果吃得興起的時候,我也想過開個什麽野果加工廠什麽的,或者放牛放的開心的時候覺得該自己做個獸醫什麽的,但當科學家倒是最經常想起的理想,因為科學家們好像太神秘太酷了,何況還能給整個世界帶來更全人類都能享受的知識和理論突破。隻是現在,我們的職業發展,好像離科學家的夢越來越遙遠了。
“那這個夢想好像有點兒難了啊,現在。”水良評論道。
“是啊,我知道。要是能保送到武漢的地質大學,或者是南京的河海大學,或者是中國礦大,估計我也樂意去做一個資源開采汙染治理方麵的專家吧。”想到這次畢業保送名額果然沒我,我就有點心灰意冷。要是這方麵的專家的話,自己的就業地點選擇度就要大多了吧?說不定金瑤在哪我就可以在哪?
那天夜裏,在室友們的呼吸聲和鼾聲中,我輾轉難眠。我想,金瑤比我晚一年畢業,而我,會在這次畢業之後接受命運給我的安排,去一個未知的崗位。雖然我很希望能夠去對口的家鄉的資源局,但是上次柳科長的話讓我知道,這個希望實在是很渺茫。不去那裏,組織上又會把我們分配到哪裏去呢?雖然知道自己是塊社會主義的磚頭,哪裏需要哪裏搬,但是,會被搬到哪裏去呢?我的命運到底會是怎樣呢?
我想起了金瑤和我說過的那個《命運》,每天早上的那個“當當當當”。早先聽這個曲子的時候,光知道他的基調是悲壯,有時候很沉穩,有時候很激昂,從來沒想過這個曲子裏的命運和我有什麽關聯。但這一刻,我也感覺自己有那麽一些悲壯的感覺,雖然我什麽犧牲都還沒做。貝多芬自己的命運就是和這首曲子一樣的曲折悲壯,但是他就算聾了都還在和自己的命運抗爭,他可真是一個意誌頑強的人。我想起了很多有名的身殘誌堅的那些代表人物,像蘇聯的奧斯特洛夫斯基,還有美國的海倫凱勒,和我們自己國家的張海迪,那麽大的身體的摧殘,都沒有奪去他們的抗爭意誌,倒是很像我小時候讀過的那個小說的主人公斯巴達克思的少年時期。他們就像隆冬中的梅花,笑傲生命中的嚴寒。哎,和平年代的我們倒真像是溫室裏的花朵:冷一點熱一點就覺得要死要活的,離那些人可差得太遠了。
我又想,如果我去了我們市裏的任何一個單位,以後調動起來有可能嗎?希望大不大?讓金瑤來我們宜春看起來就像天方夜譚,我甚至都沒有問過她的誌向和意願,何況我們現在也不是情侶,我怎麽能要求她來宜春安家落戶?更不要說,她多半也是得接受九江的人事部門安排,成為一塊被安放在某個需要她這塊磚的一個什麽單位。隻是,我這塊磚和她這塊磚,將會相隔遙遠。這就像水泥馬路上的一個石子和遙遠的另一端的另一個石子,就算知道它們的位置,想相聚也自然是千難萬難。
金瑤拿走的那個留言冊,她會寫些什麽呢?她對我是什麽看法呢?除了密切的朋友關係,還有更多嗎?她會在離別之刻,在這個留言裏真情流露嗎?我覺得我在等她在留言裏給我一些暗號,這樣就可以指引我下一步是不是能夠勇敢地邁出那一步。我腦子裏滿滿地都是這個問題那個問題的,漸漸地,我也睡過去了。
朦朧中,金瑤來我們宿舍來找我,我好像也毫不意外,彷佛就是老班長女朋友來找老班長一樣地熟悉而自然。我們一路踱到校園,也不知道為什麽,校園裏好像有很多桃樹,簡直讓我不敢相信。我們一路上說了很多很多。說得熱烈的時候,我停下腳步,金瑤也停住了。我好像突然不知道怎麽地就有了勇氣,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熱切地說:“金瑤,我喜歡你!”
她好像有點吃驚,但是倒也沒生氣,隻是微笑:“咱們先不說這個吧。”
等我想捉住她的手時,手動了一下,我才發現,原來這又隻是個夢。這就讓我很懊惱了,連做個夢都做不完!
其實,和她認識後,我老是會做夢夢見她,有時候是夢見在和她散步,有時候是夢見和她的第一次見麵。但是夢見向她表白,還是頭一次。哎,可能也是因為分別在即,這個事情讓我煩惱得太厲害了吧。
醒了以後,我就再也睡不著了。看了下鬧鍾,現在才五點多,我隻好又躺下去閉目思考了一會兒。等下中午再見她最後一麵的時候,真的要表白嗎?我也不太會解夢,不知道夢見這個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有的人說,夢和現實是反的,有的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什麽也說明不了問題,反正是各說各有理。所以,現在就算夢裏表白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預兆該不表白呢,還是預兆該表白。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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