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懷舊校園文學《青桃時代》連載-第二章 交友嚐試 (一)

第一學期的課程裏,我最喜歡是英語課。英語老師是個可愛的五十多歲的老太太,據說在解體前的蘇聯留過學。有一次,我們的英語課文是一個短短的故事,叫Perfect Match(完美配偶):一個男人去婚姻介紹所征婚,工作人員把他的條件劈裏啪啦輸入到電腦以後,電腦給他匹配了一個完美符合他期待的妻子,而他也完美符合妻子的期待,簡直是天作之合。結果,結婚十年後,他覺得這種完美的日子過得厭倦了,開始和妻子分居,並且在考慮要不要和妻子離婚。

英語老師講完課文後,讓我們發表看法。其他同學們有的說,根本不會有這種機器;有的說,電腦那麽笨,怎麽搞得清楚人腦呢;還有的說,這個男的可能是有第三者了。我對第三者雖然沒什麽好感,但是要我說,是不是第三者且不管,這個故事本身就簡直不可理喻。男主角明明是貪心不足嘛:都天作之合了,怎麽還要分開?我也同意那個婚介所的機器肯定不夠完美,沒把條件參數什麽的都考慮詳盡,找到的應該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換了我是工程師,肯定給他鼓搗個更完美的機器來。我也開始思考,如果我是男主角的話,屬於我的perfect match會是什麽樣的呢?老實說我也沒想好,也許我首先需要了解一下自己的期待是什麽。突然,我想到了那個活潑可愛的戴茜,她好像對我還不錯。她,會不會是那個她呢?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像這事兒也沒這麽著急弄明白不可,那就姑且觀察觀察再說。

體育課是我最不擅長的:因為個子小,我幹什麽都吃虧,跳遠、跳高、折返跑,我都是最後一名。男孩子和女孩子中的那些高個子和靈活的中等個子被體育老師挑了出來,成立了班級籃球隊:這是資校的傳統,因為每年一次的省裏的大專中專學校都會組織校際籃球賽,而我們學校是曆年的強隊,就連校內的不同班級的比賽也一樣十分激烈。這種事,自然沒我份,紅玫也是小個子,但她身手靈活,所以倒是入選了。

沒選入班級籃球隊,我也沒什麽好遺憾的。反正就我這水平,就算加入了,也隻會拖累球隊。不過,雖然不能參加班上籃球隊,我還是想自己打著玩,就當鍛煉鍛煉身體也好。但有一次,在籃球場上和大家搶球的時候,我手背讓一個同學的指甲刮去好長一塊皮。南昌的冬天,傷口一直好不了,讓我有了心理陰影。就這樣,我對打籃球也逐漸失去了興趣。

小時候我也沒少調皮,什麽摔斷腿呀,腳上被釘子戳到呀,磕破皮呀,磕到頭呀,被蜘蛛咬到呀,總之沒個完。我爸媽倒是顧不上生氣,一般都是趕緊帶我去看醫生。農村的家庭,孩子一多,哪裏帶得這麽精細,磕磕碰碰的事情太常見了。我對小時候受傷破皮的總結就是:要是破皮的話,我寧可在夏天破皮。夏天的傷口好得快,兩三天就沒事兒了。要是冬天的話,且不說傷口不容易好,沒傷口都會被凍出凍瘡和幹出裂口來。除了玩雪和過年以外,我小時候對冬天基本就沒什麽好印象,除了冷就是冷,冷得去上學的路上都想跑著走,彷佛這樣就會暖和一些。南昌的冬天簡直比家鄉的冬天還更冷。這次,我算是領會到了南昌的冬天能多坑人了。我想,這南昌,還不知道有多少新的驚喜等著我呢。我又開始想念家鄉的好了。

說來也怪,我們班的課程裏沒有化學。一個資源學校,居然沒開化學課,我也算服了。說歸說,這倒也沒妨礙大家成為無師自通的化學家:開學後不久,有好幾個同學就開始談戀愛了,鄭鬆是我們寢室最早談的,然後就是老班長。看來他們初中的化學應該學得不錯,並且學以致用的能力還真不差,很容易就和其他人有一些化學反應 (chemistry)。我猜少年的荷爾蒙這東西就像洪水,既然沒有升學的這個堤壩阻攔,自然就流到阻力更小的地方,自然而然就朝感情方向發展了。

老班長的女朋友是另一個隔壁新生班的。她個子中等,長得相當漂亮。她剛開始來我們宿舍找老班長的時候還顯得不太好意思,看到這麽多男生關注到她,還會有些臉紅,不過熟了倒好像也能自然一些了,開始和大家也都打招呼。我得承認,她看上去還挺有魅力的。我們宿舍一幫沒談戀愛的同學,大家都嚷嚷著他肯定是上輩子積了什麽大德,這輩子走了什麽狗屎運,才撿到一個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好幾個家夥說,嫉妒死老班長了。我倒是覺得,這種美,遠遠地欣賞、讓人能賞心悅目就好了,犯不著真去搞什麽橫刀奪愛之類的小動作。該是你的跑不掉,不該是你的得不到,有什麽好嫉妒的呢。

我對戴茜的微妙想法,也很快就有了下文:她有了男朋友,是隔壁班的一個很帥的小夥子,籃球打得很好。和她男朋友相比,加上在一堆球場上飄逸的身影的襯托下,我覺得自己顯得那麽的不起眼,感到有點兒灰心。

話說回來,看著戴茜和她男朋友傍晚在操場上開開心心地散步,我好像倒沒感覺到自己有多難受或者在吃醋,反而希望她能一直這麽開心幸福下去。我想,我還是沒有那麽喜歡她吧,或者說,沒有到那種喜歡她吧。

我也有點兒迷茫,我們現在就開始找朋友,合適嗎?要找的話,找什麽樣的?怎麽找?這些問題,想想就讓我頭疼。這種事肯定不能和爸媽說,也不能和朋友說。甚至是老鄉,我也覺得問這種問題挺讓人難為情的,畢竟有點兒私密。我想起了當時的那個軍訓的閆教官,他比我們大,見過的世麵多,也對我很好,更關鍵的是他不在我們學校,不用擔心見麵尷尬。想到這個,我就找到了他留下的聯係方式,給他寫了封信訴說我的困惑。

過了沒幾天,我收到了閆教官的回信:他不建議我現在找女朋友。在信裏,他引用了一句話,“大丈夫何患無妻”,很有豪邁氣概。這話用來解答我的迷茫還真是恰到好處。我有點兒印象這話像是趙雲說的,趙雲真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是我最喜歡的三國角色。他和閆教官都這麽看,那一定有其道理。想到這一層,我就覺得自己可以不忙著主動追求發展,順其自然就好了。

閆教官書信裏引經據典,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他帶我們軍訓的時候,對不認真的學生,一生氣,嘴裏就會冒出髒話罵他們,和寫信的風格反差真大。他髒話說得多了,我們同學也跟著說。我覺得他們之前都好像沒說過呢,怎麽學起壞來這麽快!我雖然這麽覺得說髒話不好,但其實自己都被教官帶著,也開始說這個髒話了,簡直是難以想象。我在家的時候要是說髒話,我爸媽就會很凶,覺得小小年紀,就髒話滿嘴,像什麽樣子,長大了肯定不學好。我雖然覺得髒話和學不學好沒什麽關聯,但是這種話在爸媽生氣的時候說出來的話,那肯定是火上澆油,自己估計要挨更多的罵,所以我也就犯不著為了這種想法去和他們爭了。

其他沒有談戀愛的同學們也沒都閑著:初中畢業的老同學們忙著書信往來,我也給之前的幾個好朋友寫了些信,互相通報近況。除了我的最好的朋友-我的發小-還在老家外,其他幾個玩得好的都去外地上學了。從他們的回信分享的內容看上去的話,大家都在新的地方開始了新的生活,麵對的煩惱也有幾分相似。寫信給遠方的陌生人,也就是筆友,也成了大家的一種新消遣。看上去,拿它來打發閑暇時間和排解內心的煩惱還真是個好主意。

在我看來,電話普及之前的書信往來,別有一番風味:等待的時光被拉長,收到來信的驚喜就被加倍,或者再加倍。而拆信的那一刻,簡直和中獎一樣,你永遠也猜不到信裏會有些什麽新的東西讓你激動一下。總之,書信往來給我感覺就像擁有一個百寶箱,總是猜不完的快樂。相比之下,那些電話,讓人一下子知道了結果,一點兒也不含蓄,反正我是不喜歡。給我感覺就像是從吃滿漢全席的細膩,進化成了一包速食方便麵的快捷:快是快了,樂可就少多了。

       室友馮春,和我一樣是小個子,他是南昌本地人。他脾氣隨和,和我聊得比較多。他最先從在外地上學的老同學的室友中發展出一個聯絡熱烈的筆友,叫什麽小黛的,差不多每個禮拜都有一封信來。有一天,他看完信後,興致勃勃地和我說:“小芳,你要不要認識個女老鄉,你們宜春的?他和小黛是室友,也想找個筆友認識認識呢!”

知道是老鄉後,我有點心動,因為上次暖心的老鄉聚會的那種溫馨美好的感覺還很清晰。是老鄉的話,我們很容易就有共同話題。再說了,多個可以遠方通信的新朋友也好。我就說:“真的?那你給我她的聯係方式,我試試看?”

就這樣,我開始了和臻梵的書信聯絡。臻梵似乎挺風趣的,恰好她和我的名字的縮寫都是ZF,也算是一種緣分。她說起很多我們都熟悉的宜春風土人情,還說說自己看英語課本,就像“老虎看筒車”。我猜這是我們宜春特有的說法,我在南昌從來沒聽人說過。這個話的大意就是,老虎從來沒有見過河邊能夠自己舀水的筒車,會被這個自己不懂的東西搞得糊裏糊塗。

我覺得,一個人能拿自己開玩笑那是真幽默,要是老拿別人開玩笑那可就太低級了。小的時候,我就特煩別人取外號,嘲笑其他同學,高個子同學被叫成“竹竿”,矮個同學被叫成“矮挫”,什麽跛腳的、肥胖的、口吃的等等,什麽缺陷都被拿來取外號,真是不成樣子。你要問我什麽不喜歡呢,我可以告訴你,那個被人叫“矮挫”的,就是我,你說我能喜歡嗎?我既不喜歡被人取笑,也一向來很同情被取笑的那些人,因為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員。如果你不是豆豆,打豆豆可能會讓你很開心,但是,萬一你正好就是那隻被打的豆豆呢?從這個角度來看,我覺得臻梵能拿她自己來開玩笑,很對我胃口。

臻梵每次來信,都總能找到別出心裁的信紙折疊方式。有時候是心形,有時候是船型,有時候是箭頭,有時候又是十字型。我總是搞不懂,她到底是怎麽知道這麽多樣式,每次都不重樣的?最開初,我沒有留意她的這麽多花樣,隨意拆了頭兩封信後,我就留心了,每次收到她的信,都先研究一下到底怎麽拆,然後自己可以學著也這麽折疊信紙給她回信。我用偷師學來的技巧,把我的信紙疊成那些花樣給她寄回去後,她很開心,誇我心靈手巧。我要說,她才是心靈手巧的那個人。等我式樣都學得差不多了,她又會每次換用不同的信紙。她總是花樣多多,給我很多驚喜。

我覺得,我可能有點兒喜歡她了,可是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種喜歡。我又想,管它呢。有個有趣幽默的朋友已經很不錯了,發展到哪裏算哪裏吧,現在說這些都還早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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