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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進行了2、3個小時了,所有情況都清楚了,後續部隊也越聚越多,當麵的中國軍隊是跑不了的。從新街而來攻擊東山口的日軍攻勢最猛,羅家圈子陣地隻是僅有一裏見方的小山包,炮火一遍又一遍覆蓋,第74師第443團傷亡慘重,幾乎不能支撐。如果東山口失守,3裏平地以外陳家灣的總部就完全暴露。
正在這危急關頭,從窯灣連夜跑步60裏的第74師工兵營180人在營長趙德誌帶領下趕到,張自忠立刻將這180人調上東山口。
部隊衝了上去,隨行而來的第74師參謀向張自忠請命,張自忠拿起筆來“唰唰唰”寫下一句話,讓參謀趕緊帶回去,“李師長,迅速、竭力抽集兵力過河,側擊北來敵人。”
此時張自忠也不說保舉馬貫一當第74師師長的事兒了,現在誰能派兵來都行,而且要求“迅速”、“ 竭力”。參謀拿著命令轉身就要走,其實根本來不及啊,已經是跑了60裏來的,再跑60裏回去,飯也沒吃一口就不說了,回到窯灣再給師長掛電話或者打電報,如果李益智立刻派兵,距離南瓜店也有150裏以上的距離,這如何能來得及?
而新上來的這180人一上陣地就遭遇日軍的強擊,幾番搏鬥下來也是傷亡慘重,營長趙德誌親自抓起機槍向日軍射擊。第74師師部就在山腳下,第74師參謀處主任許文慶看見局勢危急,衝著趙德誌喊,“趙營長,總司令就在後頭,要頂住敵人!”
日軍彈如雨下,趙德誌毫無懼色,扭頭回答,“許主任,你放心,我……”話沒說完一顆子彈正中頭部,趙營長英勇犧牲!
趙德誌犧牲,工兵營殘部大亂、潰退下來,山腳下師部也遭到衝擊也亂了陣腳。正在西邊第444團石窩陣地的代理師長馬貫一聽得東麵槍聲散亂,抬頭看東山口垮了,趕緊從第444團抽兵向東山口衝上去,一番廝殺總算奪回了東山口。
第74師左撐右支打到10時,馬貫一感覺頂不住了,於是派人向張自忠請求補充彈藥。現在的情況馬貫一也不是不清楚,這次渡河根本就是無後方作戰,7天下來毫無補充,而且從昨天開始部隊就斷糧了。馬貫一派人向張自忠請求補充彈藥,其實就是說打不了了,趕緊走吧,而馬貫一也不敢給張自忠掛電話,還是不敢說啊,這就是西北軍的傳統。
馬貫一不敢打電話、張自忠當然敢,抄起電話就說,“對敵人要狠狠地打!子彈打完了用刺刀拚,刺刀斷了用拳頭打,用牙咬!”
對於張自忠這樣的態度,馬貫一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張自忠覺得話沒有說透,又寫了幾句話讓副官送給馬貫一,“馬貫一,你當兵就跟著我,我絕不會虧待你。現在到了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際,正是我們軍人殺敵報國之時。這次對敵作戰,你隻管拚命打,打好了完全是你的功,打不好我完全負責。”
“我絕不會虧待你”,這個許諾現在有什麽用?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也不是馬貫一打不打的問題,而是打不了了,趕緊走吧,先鑽進東麵的十裏長山再說吧。可是張自忠根本不考慮躲避,非要在此地死頂,他認為第38、第179師馬上就會來到,因為昨夜已經給黃維綱發去了電報、第38師能走多遠?!
第38師確實沒走多遠,14日夜第38師開始整理隨即繞行十裏長山東側南下,目標是在十裏長山南側的田集村與第179師匯合,也就是說第38師南下的路線與張自忠總部南下的路線相隔二十多裏的長山。
日軍第13師團早已陸續南下,先頭部隊於13日晚在板橋店鎮遭遇正在北上的第179師,張自忠的擔心是正確的,第179師確實存在問題。第179師5月5日晚接到命令向北追擊日軍,5月13日晚先頭部隊抵達新街,8天行進160裏,這個速度實在是不能說是積極,而且第179師下轄3個團,這次出擊也隻帶出來第536、第537兩個團,第535團留在家了,咱還有河防任務不是?
第179師最大的問題是師長何基灃,戰前的4月奉調重慶受訓,其實就是審查共黨嫌疑,說實話何基灃所謂的“共黨嫌疑”是沒有什麽“嫌疑”可說的,就是鐵板釘釘。
馮治安非常看重何基灃,作戰勇敢、抗日堅決,而且何基灃是保定軍校出身,在西北軍沒有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馮治安想重用的人就是何基灃這種人,在盧溝橋事件中,馮治安和何基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作用。
抗戰軍興第29軍擴編為第1集團軍,第37師升格為第77軍,所轄新編的第179師下轄由冀北保安隊編成的湯傳聲第25旅和柴建瑞獨立第28旅,馮治安提升第110旅旅長何基灃為第179師師長。1937年10月,宋哲元指揮第29軍反攻邢台,第179師受命指揮第37師吳振聲第111旅共同防衛大名。日軍從邯鄲派兵襲取大名,何基灃嚴令死守,可是自己手下的兩個旅長根本不聽何基灃的。
第25旅旅長湯傳聲是由第132師副師長轉任過來的。1930年中原大戰西北軍戰敗,第2方麵軍第2路軍總指揮孫良誠下野避居天津,其所屬部隊四散各找出路。湯傳聲是孫良誠衛隊團團長,所部歸入第29軍第37師後因為沒有安排職務而心存不滿,私下串聯幾個原來的營長預備拖隊伍而走。牆自然是透風的,馮治安知道了一方麵安撫孫良誠的舊部,一方麵孤立湯傳聲,調其到第29軍軍部當了參議。
湯傳聲自然咽不下這口氣,自己跑去天津找老長官孫良誠。孫良誠此時是水邊的泥菩薩,實在是顧不得別人,湯傳聲走投無路又回到第37師,跪倒在馮治安麵前嚎啕大哭。馮治安見不得這個,於是留下很快就委任為第220團團長。湯傳聲既然善於鑽營,自然是會有出路,這次擴軍就當上了旅長。
而獨立第28旅旅長柴建瑞是宋哲元衛士出身,深得宋哲元信任一路升遷早就是旅長了,這次讓何基灃當上了師長,哪裏能咽下這口氣?
不過馮治安是第77軍軍長,咽不下這口氣也不行,可惜的是這次反擊邢台是宋哲元的主意,而馮治安並不同意,兩人鬧起了意見。不過這是衝突表麵化而已,真正的原因還是宋哲元怨馮治安搞出了“盧溝橋事變”,把第29軍的根據地搞沒了。馮治安一氣之下托病離隊,於是湯、柴二人的顧及沒了。
第179師守大名,何基灃布置柴建瑞旅在城西一帶,湯傳聲旅在城內,吳振聲旅防守大名西北的魏縣鎮。吳旅首先接戰,激戰一天、不支後撤。何基灃急忙返回大名城,指揮柴、湯兩旅準備戰鬥。而柴建瑞竟殺掉了何基灃派去的執法隊長,柴、湯二人率部趁夜而逃,日軍進城了何基灃這才發現自己的部隊不見了,第1集團軍總參議張維藩帶著人也早已縋城而出跑了。
何基灃毫無辦法,隻好帶著師部、警衛連也跑吧,出了城一看浮橋都被拆了,隻好找小船渡河。人多船少,師部人員有的揪著馬尾,有的弄幾塊木頭搶渡,淹死的不少。
何基灃跑了50多裏到了南樂架起電報機,聯係上集團軍總部就收到了總參議張維藩的電報,“大名失守,招致進攻邢台計劃失敗,後果嚴重,極須嚴究。茲令179師師長何基灃停職查辦,所遺師長職務由28旅旅長柴建瑞代理。”
何基灃是馮治安的鐵杆兒,現在馮治安棄職離隊,何基灃自然也該一起搞掉換上自己的人,況且戰事失敗總要有責任者,不找你何基灃還去找別人?何基灃沒有這個心機,是羞憤交加啊,掏出槍來對著自己的胸膛就是一槍。背後的副師長曾國佐一把扯拽,子彈從左胸穿過,未傷及心髒性命得以保留。即便如此送到醫院何基灃還是拒絕治療,決心以死明誌、以死抗爭。而柴建瑞聽得何基灃未死,竟然派了兩名殺手到醫院行刺何基灃,行刺失敗之後何基灃火了,“他要我死,俺偏不死!”就是這樣躺在擔架上逃出了柴建瑞的地盤,由馮玉祥的長子馮洪國掩護到達開封。
有了生死這樣一個輪回,何基灃對西北軍可算是感到絕望了,傷好之後自然也不急於回西北軍了,而且馮治安一直托病不回第77軍,那自然也沒有何基灃的立足之地。何基灃化妝成商販,從開封潛入武漢,找到了周恩來。
何基灃為啥找周恩來?因為必須找周恩來,找同學嘛——二人是初中同學——南開中學,而且二人是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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