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侶4:新股東是個紅二代,羅博觸電死。

來源: Donsurfer 2024-01-22 09:25:36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2363 bytes)

應東南北要求,謝董主持召開會議,由東南北做專題報告:《後SARS時期的金實銀行經營策略》。東南北在報告中分析SARS肯定會對新增貸款產生衝擊,預測二季度住房、汽車等個人消費貸款增長將大幅減少,其中可能對房市衝擊最大。另外,受SARS對個人收入增長以及外出練車、看車等活動的影響,未來一段時間汽車消費需求的增長還可能減緩。私營和個體企業的貸款需求顯著下降,工業短期流動資金貸款增長將放慢。

 

東南北正在演示報告,兩個陌生年輕男人輕輕走進會議室,和謝董、柳行點點頭後坐下。東南北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銀行盈利空間收窄,利潤減少。SARS不僅僅衝擊了銀行存貸款業務,也明顯影響了中間業務的拓展,從而導致商業銀行盈利空間收窄、利潤減少。不良貸款增多也會導致銀行正常利潤被侵蝕。因預防SARS銀行增加額外開支,加大了銀行管理成本。”

東南北頓了一下,看看看柳行轉頭問謝董:“關於上麵這部分,我們是否需要討論?”謝董看了一下大家,有的副行長和部長搖了搖頭。

“確實沒有討論價值,我把這些環境因素都羅列出來,便於我們理解戰略製定方向、”東南北笑著說,“那我把這部分說完後大家休息一下,回頭講我們的戰略調整。”

東南北繼續講了兩點:一是企業還款能力變弱,銀行不良貸款率會上升;二是企業受損的不確定因素增多,銀行信用風險貼水加大。

 

會間休息的時候,東南北隨柳行回到了他的辦公室,坐下後他說:“柳行,我講這些大家也不感興趣啊,完全不像我講薪酬方案和股權激勵方案時反應熱烈,我看老季直耷拉頭,禿頂正對著我。”

“正常,‘節後綜合症’。”柳行“哈哈”大笑著說,“還有我們長期在這光說不練,大家都有點疲態,最重要的是你前麵講的都是宏觀概念,不懂銀行業務的聽不出來門道。”

 

“謝董旁邊那倆人誰啊?”東南北說。

“老謝說是股東單位搞調研的。”柳行說,“不過最近一波波的投資人倒是總來,要投資金融企業的人很多,都認為金融企業是提款機。”

“那我用不用忽悠一下那倆人?”東南北笑著問柳行。

“別把自己人忽悠迷糊了就行。”柳行說。

 

返回會議室後,東南北繼續講SARS帶給銀行業的挑戰與機遇。企業和個人交易方式的改變,帶動了電話和網上銀行業務空前發展,將促使銀行更加注重網絡完全、優化網絡使用體驗,未來依托網絡將產生新的服務需求。互聯網銀行的出現將極大地改變銀行傳統的經營、組織、業務開展模式,對銀行業的創新能力和風險管理能力提出巨大挑戰。

講完當前貨幣政策的走向後東南北又講了基本的應對策略,包括擴大貸款範圍、鼓勵金融創新、增加銀行資金運用渠道、拓展中間業務、擴大銀行盈利空間如開辦電費、水費、煤氣費、交通違章罰款等生活費用支付的代理業務。

最後,東南北看了柳行一眼緩緩說:“所以我建議在第三版也就是用來給我們管理團隊和全體員工應用的公司發展戰略中加入互聯網內容,甚至直接打出全球第一家‘互聯網銀行’的旗號。”隨後洋洋灑灑又脫稿講了半個多小時。

所有參會人員都有明顯反應,柳行低著頭笑了一下。

 

散會後,柳行和東南北邊走邊說:“‘互聯網銀行’是你突發奇想吧?”

“也不算吧,柳行不是說過要做一間‘不一樣的銀行’嗎?再說邏輯上應該說得通的吧?我不是還籌建過深行的互聯網金融部嘛。”東南北說,“我們現在的股東實力還不如深行當年,監管又那麽嚴格,能通過創新產生的差異競爭力有限,那你說我們憑什麽能吸引客戶、打開市場?”

“先拿牌照吧,牌照本身稀缺,拿了牌照就可以引進戰略投資者了。”柳行說,“到時候你再忽悠大金主。”

 

春風產業園區廠長來電話說宿舍旁邊那間房子也空了出來,秦弦立即趕過去簽署了正式合同,找了幾個鍾點工把現場全部清理好。東南北、風哥一起按照早就畫好的圖紙開始和工人們一起裝修,斷斷續續幹了一個多月,主體工程基本完工,秦弦清退了工人,最後隻有東南北一家人和風哥、風嫂一起每天到現場修修補補。

 

東南北擰完最後一顆螺絲後把所有工具都收拾好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天井的透明天棚,兮兮正在天棚下拖著拖布走來走去,水桶隻剩半桶水,地麵上都是水印。

秦弦站在天棚下仰頭看了一下說:“我最喜歡這個地方,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漏雨?”

“我有意留了幾條縫,就是為了讓雨水滴下來,多有意境!”東南北說。

“估計幹‘豆腐渣’工程的人都和你一樣說法。”秦弦說,“順著牆可以,別滴到客人頭上就行。”

 

“兮兮,你這是擦地、洗地、還是玩水?”東南北看著兮兮笑著說,“你看鞋子都濕了,有沒有進水?”

兮兮用力地跺了幾下腳,鞋子裏傳出‘咕嘰咕嘰’的聲音,她“嗬嗬”笑著沒回答。

“趕緊放下拖布!把襪子脫了晾上。”秦弦和兮兮說。

“我再玩一會兒。”兮兮說著看了看東南北,他眨了下眼睛朝裏間揚了下頭,兮兮不情願地放下拖布。

 

風哥從唱片廳走出來,拍了兩下手掌聽了聽說:“哎,聲場不錯!小弦,有沒有考慮在這裏做音樂會?比在房間裏有感覺。”

秦弦跟著拍了兩下手掌聽了聽說:“還是有點回響,不過牆上掛上畫就很完美了。”

“是掛畫還是掛照片?”東南北說,“我覺得原來那些破爛景象很有意思,有一些我用黑白膠卷拍的照片,很有年代感。”

“挑幾幅也行。”秦弦說,“這個地方我最喜歡了,你們覺得叫‘雨棚’怎樣?能看到雨、聽到雨、還漏點雨的天棚。”

“名字無所謂,不塌就行。”風哥說。

 

 

房間裏蘇大、小歐和風嫂正在用紙板夾著棉絮往牆上釘,屋頂正中間掛著一整卷的海綿。兮兮趴在牆角的一個小桌上畫畫,光著腳。風哥拍了幾下手掌聽了聽,滿意地點點頭。

“我說你們也太不地道了。”蘇大回過頭說,“說好是來看場地,我們以為都裝修好了準備開業,沒想到是來幹活的,早說我穿一套工作服來啊。”

“早說你還能來嗎?”風哥笑著說,“今晚搞不完就加班,明天繼續。”

“晚上請你們喝酒。”秦弦說。

 

晚上大家一起坐在雨棚下喝酒,蘇大問:“你們準備怎麽弄?什麽模式?”

東南北大體講了一下,蘇大聽完點點頭說:“可以嚐試一下。不過你們隻賣小弦的兩張唱片有點單薄吧?其中一張還是翻唱的。香港‘風潮’和台灣‘雨果’出品的唱片都很好,發燒級音質,我覺得你們可以進一些過來賣,但不要賣流行歌曲,隻賣純音樂,保持腔調同時還沒有人聲唱片和小弦的唱片競爭。”

 

江浦林突然出現在雨棚門口,他朝大家點點頭然後問秦弦:“咖啡?方便嗎?”

“方便,你先坐,馬上就好。”秦弦說著站了起來,兮兮光著腳跟秦弦一起走進了吧台,踩著小凳子看她製作咖啡。

 

江浦林默默喝完咖啡後在小桌上放了二十元現金悄悄離開,過一會兒又回來了,手裏拿著大半袋咖啡豆遞給秦弦說:“你們的咖啡豆……試試這個,不過不要混在一起。”

秦弦站起來接過說:“謝謝!謝謝!不好意思,不太懂,盡快改進。”

 

回家的路上,秦弦憂心忡忡地說:“怎麽辦?怎麽又犯了同樣的錯誤?什麽都沒想好先生個孩子,這又什麽都沒想好先注冊了公司開了店。”

“都會好起來的。”東南北拍了下秦弦的手說,“兮兮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們現在不是也很好嗎?”

秦弦扭頭看了一眼兮兮,她歪倒在座椅子上睡得正香。

“兮兮天天和我們這麽熬夜好嗎?會不會影響發育?”秦弦說。

“她和我一樣很快入睡,睡眠質量好,睡眠時間也夠。”東南北說,“這就是熏陶啊,接觸的都是藝術家,‘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她上幼兒園之後就不能跟我們混了。”秦弦說。

“不上幼兒園也行。”東南北說,“跟我們混比在幼兒園裏學到的多多了。”

 

又過了一周才把店裏所有細節都處理完,兮兮趴在七度唱片廳正中間的大桌子上安靜地畫著畫,東南北和秦弦、風哥、萬山河坐在雨棚下麵麵相覷。

“明天開業?”風哥說。

“開唄。”秦弦說,“怎麽開?”

“門打開就行。”萬山河說,“掛個Open的牌子?不然人家以為這裏是個人工作室不敢進呢,下午我一走進來也是這種感覺。”

“沒必要,愛進不進,進來我們也不用說‘歡迎光臨’。”風哥說,“這就是我們的調調,也讓客人感覺自在。”

“你們男人的思維都一樣,從不考慮柴米油鹽。”秦弦說,“我恨不得站在門口吆喝。”

 

“秦弦同學,你們有沒有適合放在汽車裏聽的音樂?”萬山河說,“我這次出差過來是考察下上海的汽車保險市場,實際上我們全國的車險市場都很好,但是競爭也激烈。我分管銷售,我想是不是搞個辦理車險送唱片的促銷活動?”

“我操!天上掉餡兒餅啊。”東南北說,“什麽叫適合開車時聽的音樂?啥音樂都適合。但是要有個名頭,比如唱片封麵名字就叫汽車音樂,就像好萊塢的公路電影一樣,沒準我們是全國首張汽車音樂專輯呢。”

“對對!”“秦弦大聲說著衝著萬山河一笑,“你真是我們的財神爺!開業大禮!你覺得多少錢一張合適?”

萬山河笑著說:“你這個老板娘當得真稱職,一聽說有錢賺就興奮起來。我還沒想好,但是既然是贈送,不可能太貴,數量可能會很大。”

“那也行,我們印得越多成本越低。”秦弦說,“我們也可以放在店裏賣。”

“曲子都好說,我們挑些不同風格的音樂合成幾個專輯,調下音平就行。”風哥說,“版權的事情可以和唱片公司溝通,一次性支付些版稅。”

“設計上要使用汽車元素,文案也得寫得煽情點。”東南北說,“我在音樂網站上看到一篇標題是《那些老去的男人和他們魔鬼般的情詩》的文章,一下子就把我抓住了,其實作者就是羅列了羅大佑、李宗盛、陳升等幾個詞曲作者和他們代表曲目。”

“這些事情東南肯定擅長。”萬山河說,“但是專輯封麵一定要有我們公司LOGO。”

“那都沒問題,你們想印上《毛主席語錄》都行。”東南北說。

“哎?專輯叫《在路上》怎麽樣?英語是On The Road,不是On The Way。”秦弦說。

“完全可以。”萬山河說,“分堵車時聽的、開高速時聽的、一家人在郊野度假時聽的。”

“要不要搞張車震時聽的?”東南北說。

“‘車震’是什麽意思?”秦弦說。

“這個隻能熊貓演示給你。”風哥說。

 

因為股東的資質問題,銀監會駁回了金實銀行開業驗收申請。

柳行起身換坐在沙發上泡起了茶葉,東南北坐到柳行旁邊,接過了他手中的茶壺,慢慢衝洗著杯子。

“我一直擔心這個問題。”柳行喝著茶說,“謝董知道幾個股東的財報做假,也知道其中三個股東背後是同一個實際控製人,但是他一直不去會裏做工作,他認為都是走過場。可能他們都習慣走過場了,但是新一屆國家領導人都換了,肯定有些地方會不一樣,走過場的方式也會不一樣。”

“這很麻煩,換股東容易,但得重新排隊吧?這個過程變數很大。”東南北說,“班子成員也都得換,所有程序要重新走一遍,而且我們員工的心態肯定會受很大影響。”

“我們先靜觀其變吧。”柳行說,“咱倆問題不大,不管誰是股東都得用專業人士。”

“我不擔心這個問題,我就是覺得時間都浪費了,毫無意義。”東南北說。

“錢就是用來花的,花出去就有意義了。”柳行說。

 

“柳行當時為什麽決定辭職?”東南北說。

“職場裏不是有個‘猴屁股’理論嗎?一棵樹上爬滿了猴子,往下看全是笑臉、往上看全是屁股。越往上屁股越少,但是越大、越臭,越讓你忍受不了。”柳行說,“當你終於爬到最頂端的時候,樹一搖,掉地上摔死了。”

“無解了。”

“你說過‘往前是冷漠,後退是寂寞’,但哪有幾個能像你一樣說墜落就墜落?你當總監的時候不在實施‘金手銬’計劃嗎?給各級管理幹部無息貸款買房、補貼購車、鼓勵他們各種高消費,打高爾夫球、出國旅遊,設置各種專享福利,目的就是把他們套牢,隻有拚命工作才能維持所謂生活質量,拚命工作也為資本家創造了最大利益。如今我們都被銬住了,你還敢墜落嗎?”

東南北搖搖頭說:“這也是商品社會的實質,無限地放大欲望,不然哪有消費?我買房的時候看了無數樓盤,其實房間裏麵都差不多,但是區域、地段、位置、房型、周邊醫院、學校、餐飲娛樂配套等總是有很多說法,目的就是通過製造差異刺激大家需求。很多地產商的廣告以生活方式為訴求點,暗示消費者如果不住這種房子,幸福感就會差很多。”

“社會價值觀都是以物質化為標準衡量幸福感,反而淡化了家庭幸福最重要的東西,但是他們又沒有強迫你買。”

“我要是一個人絕對不買房,有家就不一樣了,再說租金也是筆支出。我倒不是一定要追求豪宅,但是麵積要夠大,最好有小院,農村都行。”

“對了,你告訴丁薇先別辭職。”

東南北應了一聲。

 

一周之後謝董和一個副行長先後不告而別,又過了一周,董事長秘書召集開會。東南北到達會議室時,橢圓桌前已經坐了四個人,其中兩個是曾經調研過的兩個年輕男人,他點點了頭遠遠坐下,過了一會兒柳行和其他兩名副行長陸續到齊。

坐在正中間的一個中年男人問柳行:“都到齊了?”,柳行點點頭。中年男人環顧了一下說:“我今天代表新董事會過來看望大家一下,另外呢我想聽聽大家對目前狀況的認識和銀行正式開業後大家準備怎麽個搞法?大家暢所欲言。”

柳行、副行長們互相看了一眼,都沒出聲。

“要不先從柳行開始?”中年男人看著柳行說。

 

輪到東南北發言時,他站了起來說:“我的發言可能有點長,如果大家不能忍受,就舉個手。”

“我覺得銀監會駁回我們開業驗收申請的事情有點……滑稽,對,是滑稽。不是銀監會滑稽,是我們滑稽。”東南北說,“我們太像道家了,‘無為而治’,這和我曾經掛名總經理的一家實業公司名字一樣,那家公司的名字就叫‘無為’,除了等著業務上門,確實什麽都不做。”

“你可以坐下說,我仰著脖子有點難受。”中年男人說。

 

東南北坐下後看了下中年男人和柳行繼續說:“中國社會始終運行著兩套規則,顯規則和潛規則,當大家都熟知潛規則之後,潛規則就是顯規則。我說‘滑稽’的意思是我們都是長期在兩套規則裏遊離的人,我們經常被‘潛’同時‘潛’著別人,但是為什麽在‘拿牌照’這件事情上我們突然‘無為’和‘清高’起來?既沒有按照銀監會的明文規定嚴格執行,也沒有采取有效手段確保當權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柳行欠了下身剛想說話,被中年男人伸手製止,朝東南北揚了一下頭。

“既然我們不是國有的,沒有顯赫背景和社會資源,指望不上天上掉一個巨大的餡餅,那我今天就放開了講講怎麽劍走偏鋒?”東南北說。

隨後他從中國經濟運行的理論原理開始說起,簡單概述了宏觀環境、中觀環境到行業內競爭格局,最後他說:“我的解決方案是打破行業邊界、打散傳統模式,以超限戰和遊擊戰方式四處出擊、遍地開花、知難而退、見好就收、踏雪無痕,最終目標是建立一個泛金融混業經營的商業帝國。提高資本運作能力,以參股、控股、交叉持股方式布局、聯動,將各種資本金、貸款、拆借資金、信托計劃、保險資金、債券、民間借貸、員工合股基金等所有資金最大化利用,實現‘蛇吞象’。但這一切經營行為既不能明顯突破現有法律框架,不違犯監管規定,不留下處罰證據,我的意思是在邊界奔跑。”

 

“具體到經營,可以完全委托職業經理人團隊,甚至引入全套經理人團隊,通過‘類承包’協議、股權、期權、對賭協議建立、約束和職業經理人團隊的合作,而不是單純的雇傭關係。但是整個運作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像‘中情局’,凡是世界各地的重要政治事件,總有‘中情局’的影子,他們或者提供資金、技術、情報,或者提供武器,或者扶植一個親美的領導人建立新政府,進行‘顏色革命’。私人銀行、家族信托、養老保險、互聯網金融、財富管理、產業基金、融資擔保、小額貸款、典當、拍賣都大有可為。用什麽來打通這些行業邊界?用資本、用權益,用那隻看不見的手操控。”

“這是一個圓圈,從哪裏開始都一樣,最後還會繞回來,然後繼續繞下去,隻要一直能繞圓。具體我不講了,等於自爆行業黑幕。但是為什麽別人能做而我們不能做?我們有限的幾個雞蛋放不到更多籃子裏,我們必須把雞蛋打散變成雞蛋花或者兌上水蒸成雞蛋羹。如果處罰的話也不會第一個處罰我們,如果全行業都一起處罰,我們等於沒受處罰,重要的是我們贏得了機會。隻要我們跑得足夠快,監管都追不上我們。”

 

會議結束後東南北隨柳行一起回到了他的辦公室,剛一進門,柳行就說:“你這發言太讓我意外了,和你平時完全不一樣,受啥刺激了?”

“憋的唄,破罐破摔唄。”東南北笑著說,“那個人是誰啊?”

“新股東,姓吳,可能任董事長。”柳行說,“據說是個紅後代。”

“我操,就是不一樣,我估計他比我大不了多少。”東南北說,“他的主業是什麽?”

柳行哈哈大笑了半天才說:“東南,你純粹是個藝術家,你剛才的長篇大論全忘了?什麽叫主業?資本運作才是主業。什麽是最高境界?空手套白狼才是最高境界。”

“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東南北說,“很多都是我碩士論文裏的內容,有些是我和柳迪的博導聊天時接觸到的一些觀點,還有和萬山河深入地聊了一下金融行業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受到的啟發,至於美國那些東西全是和同學在網上聊的。他不是說暢所欲言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瞎逼逼吧。”

“不過我觀察了一下,那個紅後代聽得一愣一愣的,肯定被你忽悠得夠嗆。”柳行說。

 

“這周末空不?”東南北說,“下個場吧?老宋一直約,總拒絕也不給舊部下麵子啊,再說昆山離得也近,咱倆現在剛好沒事兒。”

“你現在多少杆啊?”柳行說。

“我好久沒打了,但是我覺得高爾夫球主要打心態,我以前還是太浮躁了。”東南北說,“不過我有神勇木杆墊底,隻要鐵杆精細點,我不信搞不過柳行。”

“高爾夫球不在於一杆兩杆打得好,關鍵在於你不要打爛一個洞。”柳行說,“我以前在招商局做船長時行業內有個說法,不管你船開得多好,隻要有一艘船沉掉,你這輩子就完了。”

“太有道理了,柳行檢驗一下我是不是一個好船長。”東南北說。

“好,不賭杆數,就賭洞。”柳行說。

 

打完最後一洞,東南北從球袋裏拿出電話看了一眼,發現有兩個未接來電,順手回撥過去,接通後,董事長秘書說:“吳總想和你聊聊。”

“周末啊,小姐。我在外地,隻能周一了。”東南北說。

 

周一一上班,董事長秘書就通知東南北到原謝董的辦公室。東南北推開辦公室的門,吳總坐在大班台後麵看著他走近說:“你有心和我一起工作嗎?”

“好。”東南北說。

“你不問問工作內容和你的責、權、利?”吳總說。

“我認為那是一個行政命令。”東南北坐下後說,“我現在問。”

“我們是一家剛成立的投資公司。”吳總說,“準備投向金融業,目前金實銀行是我們第一個投資目標,我想你來主持這個項目。你的工作關係暫時掛在籌備組,但你直接進入投資公司董事會,擔任董事會秘書,在陸家嘴辦公。等銀行正式開業後,你掛名副董事長,但是主要工作還是在投資公司。我們還會篩選保險公司尤其是人壽保險公司、證券公司、信托公司、小額信貸公司、資產管理公司等投資標的,同時我們準備自己發起成立新金融機構。”

東南北點點頭說:“為什麽是我而不是柳行?”

“我是這麽定的。”吳總說。

“好。”東南北說。

東南北正站在陸家嘴的新辦公室落地窗前出神地望著黃埔江上的輪船,響起兩下敲門聲,他回頭說了聲“進來”。前台一推門,丁薇微笑著出現在門口,東南北和丁薇同時快走了幾步,擁抱了一下。

“你的氣質大變。”東南北放下手臂端詳著丁薇說。

“師父是說我老了嗎?還是胖了?”丁薇說,“生完小孩,我就怎麽也瘦不回去了。”

“美豔少婦範兒。”東南北說。

 

坐下後,東南北問:“家庭生活怎麽樣?”

“有孩子還能怎麽樣?”丁薇說,“師父呢?”

“我也有孩子了。”東南北說,“你怎麽打算的?沒想過去深行上海分行?”

“分行哪有職務空缺?”丁薇說,“不過我還是想和師父一起共事,有沒有職務都行。”

“我先相信吧。”東南北說,“我很少和你聊過職業風險,但是我想負責任地提示你一下。雖然我們銀行開業沒什麽懸念,但是很不正規。這個擬任的法人代表是我老板的一個遠房親戚,董事長暫由我老板兼任,但他不懂銀行管理,也無心經營企業,他是玩資本運作的。他不太欣賞柳行,所以柳行做董事長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必須留任柳行,畢竟還是要正式開展業務。柳行的位置會很尷尬,人事、財務權力都收在我老板手裏,其他幾個副行長也不大把柳行放在眼裏,第一次沒通過驗收後,深行過來的幾個部長都陸續走掉了。”

“感覺柳行怎麽像孤身戰鬥在敵人心髒?”丁薇說,“他怎麽不跳槽?”

“哪有那麽多銀行總行一把手職位?”東南北說,“他這步確實踏空了,不過收入很高,先混著吧。”

 

“師父現在的情況怎麽樣?看起來不錯。”丁薇環顧著辦公室說。

“老板說過開業後讓我做副董事長,他可能想讓我看著柳行他們班子,我的角色很尷尬。”東南北說,“我現在角色也很模糊,名分上是投資公司的董事會秘書,實際上我隻是老板的一個謀士,不擔任任何實職,手下一個兵都沒有。我在起草泛金融控股集團戰略模式,還不時接到任務去考察目標企業、製定談判策略、規避法律風險。他還經常拿一些畫讓我看或者讓我找些畫,估計他是去送禮。現在比籌備銀行時忙多了,經常出差。雖然工資暫時沒變,但是我不時能偷聽到他們談論的股票信息,跟莊炒點股票,收益倒還可以。”

“師父人到中年有點嘮叨了。”丁薇笑著說,“師父覺得我該怎麽辦?”

“我最怕人家問我這個問題。年輕的時候我會不假思索地巴拉巴拉一陣建議、規劃,但後來發現我根本不了解人家想要什麽。你也是一樣,我們很少在一起談心,我可以說幾乎不了解你。但是如果你確定了想幹什麽、達成什麽目標、如何平衡風險和收益之後我會盡力幫你實現。我不再強求別人改變,盡量成全。”

“先謝謝師父,畢竟是師父,像自家人一樣。我就想工資高、活少、離家近。”

丁薇說完和東南北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要不做回你老本行?銀行那邊原來的董事長秘書辭職了,現在空缺,需要一個工作能力很強的人,不僅上傳下達,還得追蹤我老板布置的任務。我老板不經常在辦公室,時間上會相對自由,開業後我兼任那邊副董事長,也跟我算在一起工作。”

“董事長秘書?你們老板什麽樣人?”

“紅後代,其他未知,我也懶得打聽。他經常跑北京,要是帶著你一起,你還可以順便回家看看父母。”

“拉倒吧,別順便把我給‘潛’了。不過這個崗位也挺適合我,他不常在最好,至少我不用加班了。”

“那我給你推薦一下?”

“好,我決定了,讓師父費心了。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潛’你啊?你不從就行了嘛。能成為被‘潛’的對象不僅證明她確實有魅力,最主要的是她意誌不堅定。你對自己這麽沒信心?”

“不是啦,師父。你知道羅博的事兒嗎?我聽說他幾天死在監獄裏了,觸電身亡。大家又說起他為什麽進的監獄,好像就是因為知道了牛董太多的秘密。”

“啊?你聽誰說的?消息準確嗎?”東南北大驚失色地說。

“芳姐說的,我調到總行國際部後,芳姐知道你是我師父,一直和我挺熱絡的。芳姐還說牛董很仁義,給了羅博家人不少錢。如果當初真是牛董把他送進去的,我覺得牛董太偽善了。”

 

送走丁薇以後,東南北立即打電話給柳行求證,柳行說他也是剛聽說。

“太意外了!太可惜了!”柳行說,“他應該差不多要出獄了,快五年了吧?”

“嗯。”東南北應了一聲。

 

東南北回到家,秦弦正在打包東西,地板上靠著牆堆著打包好的紙箱,床上攤著冬天的衣服,秦弦邊折疊邊說:“這下好了,我們有獨立衣帽間了。以後你的衣服和我的分開放,要穿什麽你自己拿。這些冬天的衣服幾乎沒穿又得收起來了。”

“好,我來收。”東南北說,“這些時裝基本上都不能穿了,又回老樣子了,成天都是襯衫、西裝、大衣。”

“多買幾套時尚一點的西裝,不能總穿那幾套行服啊。領帶足夠了,有三十幾條,都是名牌的,我幫你都卷在一個盒子裏了,你一看花色就知道是哪條。你的鞋也是太多了,扔幾雙吧。”

“我那些文件和書籍都放哪了?標記好,有的東西暫時不用可以不拆。”

“你自己打包那些箱子我都沒動,標記‘東’的是我打包的,標記‘北’的是你打包的。我看搬家後還是全拆掉,把箱子扔了。”

“不急著扔,萬一過一段又要搬家呢?”

“打死我都不搬了。這個房子我很滿意,我準備住一輩子,然後當成祖屋留給兮兮。”

“好房子哪裏都有,我看美國同學發的照片,室內好多個房間,客廳挑高有兩層樓那麽高,還有幾個籃球場那麽大草坪,車庫裏至少能放兩輛車,還能堆壁爐用的柴火。”

“我不喜歡明火壁爐,煙嗆得嗓子難受。”

 

秦弦離開後,東南北打開瀏覽器,按照時間順序搜索了過去五年多的一些國家大事、幾個政府高官的從政生涯和一些國外媒體的報道,還有深行過去五年的關鍵事件和重要成績,全部複製下來放到一個隱藏的文件夾裏。然後打開聊天軟件,給餘光發了個消息。

 

東南北坐在電腦前盯著聊天軟件的界麵,不時活動下鼠標喚醒屏幕。

電腦忽然發出“滴”的一聲,提示有新消息,同時餘光的頭像在閃爍,東南北趕緊點開,看到他發過來的信息:“我計劃這個聖誕節帶老婆孩子一起回趟中國,感受下中國傳統文化,要不然孩子徹底變成‘老外’了。”

“你回來後立即通知我,無論如何得見一麵。”東南北回複說,“要不我去雪城找你,弄輛車拉著你們去濱城看冰燈,要不你們來上海,我帶你們去看江南古鎮。”

“一定!”餘光回複說。

 

吃完飯,阿姨忙著收拾桌麵,兮兮在打包好的箱子上爬來爬去,秦弦看著兮兮說:“老公,你說咱別墅裝修完就通風兩個月甲醛能全散掉嗎?”

“這你也焦慮?我們因為怕甲醛才選擇盡量使用實木,膠合板材因為使用膠水所以甲醛含量最高,但我們用得很少。”

“塗料呢?是不是應該用進口那個名牌的?不過確實貴好多。”

“塗料問題不大,水性的,有甲醛含量也很低。”

“我就怕兮兮小,抵抗力弱,網上說得可厲害了,嚴重的都有可能導致癌症。”

“網上的東西都是真真假假的,把甲醛危害說得那麽誇張的都有利益驅動,要不讓你買環保板材、環保塗料,要不就是提供你高價去甲醛方案。要不我們再多等一個月?”說完東南北笑了一下。

“都收拾成這樣了,搬家公司都定了,怎麽再等?你說網上的信息真真假假的,你不是也都是網上看的嗎?你怎麽辨別真假?”

“我看邏輯,我正反方對比著看,我還看發布者是什麽身份?在什麽平台?隻要你有心,總能看出破綻。我不是一直在幫姐夫搜索那些文學家、藝術家的史料嗎?尤其口述的記錄,我發現太多細節和原來官方公布的根本對不上。”

 

“兮兮又要打疫苗了,你說疫苗會不會有假?”秦弦說。

“疫苗不可能有假,不然天花、乙腦、水痘等不都爆發了嗎?”東南北說。

“你說那個地溝油多惡心?這些人都怎麽想的?”

“你就別想了,我們隻要堅持在正規大超市裏麵買名牌產品,尤其是國外進口的,就能躲過絕大部分潛在危害。你要是實在擔心,就隻能移民了。”

“我喜歡穩定。七度剛有點人氣,我的音樂事業也才開始。”

 

臨搬家前一天,東南北開車拉著一家人趕到新家把房間徹底清掃了一遍,玻璃都擦得鋥亮。秦弦不時地嗅著味道,最後決定還是買些吸收甲醛的植物回來。

三個人到附近的花鳥魚市場買了一些綠植放滿了汽車後備箱,然後回到市場繼續逛。逛到寵物區時,兮兮在一個賣狗的檔口前看著籠子裏一隻巴掌大的小狗挪不動腳了。小狗豎著一雙足有它臉那麽長的耳朵,睜大了有點突出的圓圓的大眼睛看著兮兮,不時站起來撓著籠子。

兮兮看著東南北說:“爸爸,你看它好可愛!我想帶它回家。”

“不行,我們沒有精力養。再說狗的壽命很短,它死的時候你會很難過。”東南北拉著兮兮往出走,兮兮掙開了東南北的手,臉幾乎要貼在籠子上和小狗對望著。店主走出來,把小狗拎出籠子說:“這是純種吉娃娃,全世界最聰明的狗,長不大的,愛幹淨,也不吵鬧。”

兮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下吉娃娃幼犬的頭,回頭看看東南北和秦弦,閃著淚光。

東南北和秦弦交換了下眼神徑直朝外走去,秦弦和兮兮說:“媽媽也走了,你最好自己跟過來,不然找不到我們了。”隨後轉頭追上東南北一起往外走。

直到快要走出寵物片區,東南北問秦弦:“兮兮跟上來沒有?別回頭看。”

秦弦說:“不知道,好像沒有。”

兩個人閃到了一個檔位後麵,探出頭遠遠看到兮兮還在籠子前看著吉娃娃幼犬。

“怎麽辦?”秦弦問。

東南北伸出手虛握著拳頭說:“石頭、剪刀、布。”

 

第一局東南北輸了。

“三局兩勝。”東南北說。

東南北又輸了一局,他握著拳頭看著秦弦說:“贏的去,父親表現威嚴,母親表現慈愛。”

秦弦白了東南北一眼,轉身走了回去。

 

兮兮低著頭、嘟著嘴快步地走在前麵,不時用手背抹下眼睛,經過東南北身邊時也沒停留,徑直往前走,東南北緊走幾步跟在她後麵。走著走著兮兮突然停住了,左右張望著,東南北超過兮兮走在了前麵,兮兮又很快超過了他重重地踏著腳步。

 

第二天搬家公司裝好車後,東南北告訴了司機詳細地址和電話號碼後就帶著一家人開車先走了。到了新家後,一進門,東南北看著秦弦笑了下,秦弦說:“兮兮,幫媽媽去一樓洗手間拿塊抹布過來。”

“哎!”兮兮爽快地答應著跑向一樓洗手間,一推門兮兮就驚叫起來:“媽媽!爸爸!”隨後提著一個小小的狗籠子興奮地跑了出來。

“媽媽!它——”兮兮話音未落腳底一絆,摔了個跟頭,小狗籠子也跌出去好遠,小狗“嚶嚶”地哀鳴著,兮兮迅速爬起來抱過籠子,緊張地看著它。

“兮兮,你要好好照顧它,它和一你樣弱小,經不起摔打的。”秦弦蹲下來說,“我和爸爸怕它身上有寄生蟲,也怕它隨處大小便,不讚同你養狗。但是我們搬新家了,你今年也要上幼兒園了,所以媽媽還是同意了。你要教育它懂禮貌不能亂叫,看住它大小便,還要定期給它洗澡,不要隨便帶到外麵,外麵不幹淨,可能有死老鼠,它吃了會中毒死掉的。”

兮兮不住地點頭,迫不及待地把小狗從籠子裏拿出來,抱在懷裏撫摸著小狗的頭,不時扯扯它直立的大耳朵,小狗不住地扭動身體,舔著兮兮的手。

“它好乖,好可愛。”兮兮說。

“你給它起個名字吧。”東南北坐在地板上說。

“它不是叫吉娃娃嗎?”兮兮說。

“吉娃娃是品種,就像沙皮狗也是個品種,就像你是小孩,但不能管你叫小孩,你有自己的名字。”東南北說。

“那就叫娃娃吧。”兮兮說。

 

全部收拾停當後,東南北和秦弦站在窗前看著兮兮和娃娃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秦弦靠在東南北肩上說:“老公,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家了,好幸福。”

東南北攬著秦弦的腰說:“你再也不會失眠了。”

“但願。盡快帶娃娃去打疫苗。”

“店主不是說打過了嗎?”

“我覺得他說的是假的。所有狗都打疫苗得多少錢?”

 

把各個空間的畫都掛完後,東南北問秦弦:“晚飯吃什麽?大廚出山。”

“我的口味你還不知道?海鮮、粵菜,反正清淡就好,一定不要做多啊!海鮮一定要配米飯。”秦弦笑著說。

“我要吃烤雞翅!”兮兮搶著說。

“不能吃,太多激素了。”秦弦說。

“兩個。”東南北替兮兮向秦弦爭取。

“四個。”兮兮說。

“三個,成交。”東南北說,“那就再煲個排骨湯、清蒸一條鱸魚、炒個花甲、燙個青菜。”

“青菜還是炒吧。”秦弦說,“千萬不要做多。”

“兮兮,爸爸教你做飯好不?”東南北說。

兮兮看了看籠子裏的娃娃沒說話。

“做完飯你再陪娃娃玩。”東南北說。

“好。”兮兮說。

秦弦和阿姨笑著對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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