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12:月亮美術館

來源: Donsurfer 2024-01-21 09:20:13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5374 bytes)

春季過後,媽媽就呆不住了,一方麵嫌熱,另一方麵惦記回趟山東老家。堂哥和東南北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兩個人一起開車送媽媽回山東,一路遊玩過去。從虎門大橋到中山,繞過廣州往北經過韶關、井岡山、南昌後到了黃山,從黃山下來回到酒店後媽媽和大哥商量能不能直接開到山東。

“媽,你今天是累了,先好好睡一覺,醒來再說。”大哥說。

“這都出來五六天了,走了一半了嗎?還得多久能到?”媽媽說。

東南北笑著說:“媽,你這不是累,是歸心似箭。想直接回家我和哥輪流開,一天就能到。關鍵是出來一趟,想看看哪兒就順便去看看唄。”

“那還有個夠啊?再說出門就得花錢,錢哪是那麽容易賺的?”媽媽說,“我看咱們睡一覺就直接往萊城開吧。”

“媽,其實這樣走是最省了,你看咱娘仨才開一個房間,一個人開車路費、油費也得那麽多,三個人也是一樣,為什麽不多走走?多看看?”大哥說。

“要不媽你自己選?下麵還有杭州、上海、蘇州、南京,媽不是喜歡看孫中山故居嗎?但媽知道孫中山的墓在哪?在南京。爸不是喜歡民國作家嗎?南京是民國首都,媽不代爸去看看?我們正好路過。”東南北說,“還有,杭州有西湖。”

“孫中山埋在南京?”媽媽驚奇地說,“咱經過嗎?”

東南北笑著看了一眼大哥說:“媽,你想去哪我們都可以經過。”

“上海不去了,電視裏看淨是人,亂窩窩的。”媽媽說,“經過杭州、南京就看一眼,不經過就直接回老家。”

 

又過了五天,媽媽、大哥、東南北三個人才於傍晚到達萊城北部海邊的李家村,老舅和四舅一直坐在村口等著。一行人剛到四舅的老房子裏坐下,三舅就騎著摩托車從鎮上趕回來,抱著媽媽抹眼淚,過了一會兒擦了下眼睛說:“姐,去看看咱爹爹吧。”

“不看。”媽媽別著臉說。

一屋子人誰都沒說話,這時聽到院門“吱呀、咣當”響了兩聲,三舅急忙和媽媽說:“有可能是咱爹爹,姐你千萬別給臉色啊。”

東南北的姥爺直接走進了廚房翻東西,弄出很大響聲,大家麵麵相覷。大哥突然站起來,叫上東南北一起走出房門,邊走便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

 

晚上吃飯的時候東南北和大哥分坐在姥爺兩側,媽媽板著臉坐在大哥旁邊。除了三個舅舅還有媽媽的幾個表弟擠滿了一桌,女人和孩子們有的在廚房幫忙,有的坐在炕上。

大哥擰開一瓶茅台酒先是給姥爺倒了一滿杯,然後遞給東南北讓他給舅舅們倒酒,被老舅搶下來說“兩個外甥今天都是客”。大哥又啟開一瓶茅台酒說:“今天咱就喝兩瓶啊,其他都留給姥爺自己喝,你們想喝跟姥爺要。”

大哥說完把酒瓶遞給三舅,三舅接過瓶子邊倒酒邊說:“姐,你多享福,倆大兒子,一個當老板一個當大官。要說我姐夫門裏的人就是聰明,讀書好、有能耐。”

很快兩瓶酒倒完,三舅看著一個表舅隻有一個杯底的酒說:“老四、老五,你們把酒分一分。”

姥爺隨手拿過一瓶茅台酒墩在桌上,“沒有點兒數!讓他們喝那麽多酒做什麽?”媽媽說著要站起來,被大哥拉住。

三舅一邊開酒一邊笑著說:“姐,你這是向著兄弟還是向著咱爹爹啊?在座的肯定都沒喝過茅台,我說的可是真茅台啊,姐你說你讓誰少喝人家能樂意?還是在俺家做客。就這瓶了,誰沒喝足就換別的酒。”

 

開席之後,三舅不住地讓酒、讓菜,問完了路上的情況,又開始打聽大哥的事情。得知大哥除了酒店還有車行還有汽車修理廠,就問大哥能不能搞幾輛報廢的小轎車運回來開出租,大哥說:“你要一個車隊我都能幫你搞到,問題是我肯定不能給你往回開,而且你先打聽一下當地的情況,能不能搞到牌?”

“開沒問題,老四能開,我再找幾個人一塊堆去不就開回來了嗎?”三舅說,“牌照更沒問題了,先別說我在鎮政府還有點小權力,就是沒權力,隻要錢送夠數了,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開回來也不容易,隨便一個檢查點都有理由把車扣下。”大哥說。

“咱要是整個大貨車當成廢品給拉回來呢?”三舅說。

“那也是個法。”四舅說,“不過上哪找那麽大車?”

“不找哪裏能有?”三舅說,“對了,小外甥,你是不是能幫你四舅賣點蘋果?我們幾家地裏都有,今年能產不少。”

“我幫別人張羅過一次,賣得不好。”東南北說,“主要是咱老家的蘋果包裝不行,個頭大小不一樣,顏色也不均勻,和大批發市場上河北、陝西那邊的差很遠。而且他們是大批量運輸、低價格批發,我看價格也不高。”

“你給單位搞福利要什麽包裝?”三舅說,“單位人不花錢的福利還挑什麽挑?”

“三舅、四舅你們不知道,深圳不像內地,企業裏基本都不發實物福利了,全是現金。”大哥說,“再說深圳一年到頭那麽熱,剛摘下來的蘋果要是不處理,還捂那麽嚴實,沒到深圳就得爛。”

“三哥,等下來時再說吧。”四舅說。

 

在座的人很快喝完了四瓶白酒,媽媽早已離席。三舅讓姥爺去休息,他執意不肯,拉著大哥和東南北的手笑眯眯地挨個端詳。三舅又拿出兩瓶白酒,給每個人都倒了滿杯。

 

三舅打聽完了東南北的職務和收入後問到房子和女朋友的事情,東南北笑著岔開話題,三舅說:“你這個小外甥就不如大的實誠,問什麽說什麽。”

東南北看著大哥笑,大哥眨了兩下眼睛。

“你有車嗎?什麽牌子?”三舅又問。

“三舅,你問這麽多做什麽?我沒有車三舅是不是準備給我買一輛?我要是沒錢花了,三舅還準備分我一份遺產啊?”東南北笑著說。

“你這孩子哪能這麽說話!”三舅臉色一變大聲說。

“孩子不願說,老三你就別問了嘛!”姥爺說。

“熊貓,把酒給我,你去看看媽,看餃子好沒,先上一盤。”大哥說。

坐在炕上的四舅媽趕緊說:“不用熊貓端,哪能讓客人幹活?”說著往炕下挪。

“你老娘們跟著摻和什麽?酒沒喝完吃什麽餃子?”三舅大聲說。

 

女人和孩子們都陸續走出房間,圍著媽媽坐下,東南北拿在扇子坐在媽媽旁邊扇著兩個人的腳。

“不用扇了,這季節沒什麽蚊子。”媽媽說:“還是老家舒服,深圳熱得都喘不過氣了。”

“茉莉,你記得小時候的事兒不?我最後一次回老家的時候,你才六、七歲吧?”東南北看著李茉莉說。

“記得,哥精瘦、老高。”李茉莉說。

“你每天睜開眼睛就喊‘哥’,然後到你三大爺家,爬到炕上折騰我。”東南北說,“我帶你去海邊遊泳,你膽小不敢下水,我就把你抱起來扔進海裏,你撲騰撲騰就學會了。”

“我記得,你帶我用沙子堆城堡、掏麻雀窩、粘知了。”李茉莉說,“還捅過一個馬蜂窩,後來我一直繞著走。”

“姐真享福,有兒子、有閨女,上大學、當官、賺錢,還都那麽孝順。”三舅媽說,“俺家和老五家都是倆閨女,嫁出去都是人家的人了。”

“這是都長大了,懂事兒了,你不知道小時候有多操心!”媽媽說,“還是閨女好,省心,但得找對女婿。”

“媽,我沒怎麽讓你操心吧?”東南北說。

“也顧不上你啊。”媽媽說,“在鄉下的時候你就一個人坐門口玩土,有一回天黑了才想起來你還在外麵,差點被狼叼走。”

東南北哈哈大笑說:“還有這事兒?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屋裏麵傳來陣陣吵鬧,東南北站起來看了一眼後問三舅媽:“每次喝酒都這樣嗎?”

三舅媽說:“差不多吧,今天是你們回來,大家更高興。”

話音剛落,大哥拎著媽媽的行李急匆匆地走到門口說:“媽,熊貓,走,進城!”呼吸間帶著一股濃重的酒氣。

東南北站起來剛接過包,三舅一群人就跟了出來,三舅搶著大哥手裏的行李說:“好!好!好!不喝了,吃餃子。”邊說邊往屋內拉大哥,大哥一個趔趄,一側臉蹭到了門框上跌到在地上,麵頰很快滲出幾排血絲。

媽媽站起來大聲說:“老三,你這是做甚麽?哪能那麽灌孩子酒?”

東南北撥開眾人拉起了大哥,皺著眉頭看著大哥臉上的傷,伸出手又縮了回來,轉頭問三舅媽:“有碘酒嗎?紅藥水也行。”

三舅扯掉東南北的手拉著大哥往房間裏走,邊走邊說:“不要緊,不要緊。”

東南北跟著走進房間,坐在桌邊,拿起酒瓶說:“哪個舅沒喝夠?我來陪,一杯對一杯,我倒要看看你們都多大酒量?”

“熊貓你出去,這裏沒你事兒。”大哥說。

“好了,好了。”姥爺說,“都不喝了,就說會兒話。”

這時東南北包裏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下來電號碼,想了一下扔在了炕上。

 

東南北從深圳機場出來打車直接到達了老董的公司,推開門,老董見到東南北驚奇地說:“這麽神速?沒有打斷兄弟的行程吧?”

“心急如焚呐,我的假期也差不多用完了。”東南北說,“路上我不時在想美術館的事情,希望能和兄長交流些想法。是兄長先說,還是我先說?”

“我先說吧。”老董說,“前幾天區政府的人找到我,希望月亮美術館能配合香港回歸做點事情,費用方麵不用考慮,他們可以全包。我認為在大陸這相當於聖旨,但是我認為仍然要聽兄弟的意見,曆史上也不乏抗旨的事情。”

“早晚會有這一天的。”東南北說,“他們有提具體要求了嗎?”

“委婉地建議了一下,比如迎回歸傳統書畫展、少兒的愛國主義教育、新中國名家作品展覽,包括紀念抗戰勝利的活動、國慶的活動。”老董說,“看來是做了充分準備的,而且語氣軟中帶硬,我想兄弟能想象得到。”

東南北沉吟不語。

 

“兄弟想說些什麽事情?”老董問。

“我想嚐試一下商業運作,畢竟我們不是官辦的有錢燒。非盈利機構也不排斥商業運作,我認為越高級、越有效的商業運作越有助於美術館的長期健康發展,靠輸血不現實。”東南北說,“尤其政府已經看上月亮,與其被塞那些低級的東西,不如我們先占滿。”

“兄弟有哪些構想?”老董問。

“和任何一個城市一樣,深圳也有很多非正式組織,這些組織通常是由一些關係紐帶聯係在一起,比如親屬、同鄉、同學、校友、商業合作夥伴、共同愛好者、共同信仰者,包括開一樣車的人也會搞個‘車友會’。這些組織有時會控製一些正式組織或一個企業、甚至一個行業。”東南北說,老董微微點著頭。

“台灣的各個幫派都有自己控製的實業和行業。”老董說。

“深圳是個移民城市,所以這種特點更明顯,而且因為有利益追求和經濟基礎,各種非正式組織成長速度很快。”東南北說,“這是大背景。說回月亮,我想密集做偏商業的畫展,這樣的展覽有人氣。純學術和公益展一年一次或者兩年一次精品展足夠。”

“但這種展覽還是要有學術基礎,不像迎回歸這種畫展。”東南北說,“我的初步想法是從深圳本地非正式組織入手追溯相關的藝術家資源整合起來,為他們量身定製藝術活動。比如深圳湖南人很多,長沙有‘第一師範’,就是毛澤東就讀過的學校,有湖南師範大學,這兩所大學都有美術專業。我們就在這兩所學校裏挑選畢業生中很活躍、有實力的藝術家,為他們在深圳專門舉辦專門個人畫展或者群展,然後利用互聯網在湖南人中傳播消息,邀請湖南人控製的企業、行業的領頭人、老板參加展覽,把湖南商會和在政府中就職的湖南籍官員也邀請過來,讓他們在展覽活動中勾兌。”

“我完全讚同!”老董拍了下沙發扶手說,“然後我們複製,台灣人也有圈子。”東南北微笑著點頭。

“但這很像畫廊的經營模式。”老董說,“美術館做合適嗎?”

“我覺得多數人是分不出畫廊和美術館的差別的,法律也沒規定美術館不可以這樣做,而且很多活動以美術館的名義開展更好。”東南北說,“就像‘美術史的可能’那個展覽,就有朋友問過裏麵的畫能賣嗎?其實藝術家也希望能有人收藏,那我們何樂而不為呢?有人買、有人賣,我們就做交易平台、收取傭金或者賺取差價。”

“那我們要和藝術家簽協議代理他們作品了?”老董說。

“一事一議吧,碰到有潛力的藝術家就可以簽長期協議,幫助他持續創作。”東南北說,“媚俗風格的、狀態不穩定的就可以一錘子買賣,但不要專門展覽,備著就行。”

“有沒有掛羊頭賣狗肉的嫌疑?”老董說。

“共產黨都打著左轉向燈往右轉。”東南北說,“隻要我們控製住作品質量就行,審美在於我們的引導,我們還有媒體資源。兄長注意到沒?參加我們開館展那些記者多數是財經版、金融版的,但是很多媒體都報道了開館和首展的消息。”

“我倒是看過一篇秦弦的專訪,配圖就是演唱會。”老董說,“我們是不是應該都搜集起來,作為月亮的曆史資料?”

“是應該的。我太不稱職了,我交待一下,還來得及。”東南北說,“我們自己拍的照片中也沒有一張你和官員的合影,有時候放大了一掛挺唬人的。”

老董笑著說:“這傳到台灣肯定是大事件,我是‘中華統一促進黨’的黨員。”

“那是個什麽組織?”東南北說。

“台灣的一個政黨,支持統一、支持一國兩製。”老董說,“還是想想區政府那邊怎麽辦,有沒有可能和兄弟的構想聯絡起來?”

“我想想,頭大的。”東南北說。

“我們先去吃飯,邊吃邊聊。”老董說,“喝點酒、按摩一下,為兄弟接風洗塵。”

 

東南北和老董在泰餐館坐下,點過菜後,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兄長的地產生意怎麽樣?”東南北問。

“還算順利。”老董說,“我應該算‘大陸通’了,華人這個圈子多少還是有些共通性,都很注重麵子、關係、人情往來。”

“累嗎?”東南北說。

“別太當回事就好。你明知道對方和你說的是假話,你不信就可以了,但沒有必要說破,隻要知道他哪句話是真的就行。”老董說,“其實連自己多數時候也不說真話。”

“我在企業裏也慢慢體會出來了,大家都說假、作假,但是企業還是日新月異,好像是誰也無法阻止它的發展壯大。”東南北說,“這種內在驅動力是什麽呢?”

“欲望。對金錢、美色、權力的欲望,對成功的欲望,對自我救贖的欲望。”老董說,“欲望的滿足是最大的動力,一個企業的成功倒成了追求欲望滿足過程中的副產品、一個偶然。”

 

“對了,我一直苦惱送禮的事情,下午和兄弟聊天時我忽然想到還是送畫合適。”老董說,“月亮升起來後,經常有人向我討畫,銀行的、政府的都有,但是我們館裏收藏的這些畫可能不對他們胃口,可真把我難住了。”

東南北一直看著老董沒說話。

“兄弟又想到了什麽?”老董笑著說。

“要不要我們在手心上各寫一個字?”東南北說。

老董頓了一下忽然大笑起來說:“火?水?水貨?可行!完全可行!”

“但是需要另外注冊一家有限責任公司,以它為主體承接所有商業項目,如果有盈利可以自由支配。”東南北說,“隻使用月亮的軀殼,但是不要玷汙月亮的精神。”

“對。”老董說,“但是有那麽多合適價格的作品嗎?”

“兄長想送多少錢的禮,我們就把他們喜歡的畫標上多少錢。”東南北挑著眉毛說。

“但是這個價格得經過市場驗證吧?比如拍賣行的成交記錄。”老董說。

“拍賣行上拍的作品多數是大名家的稀有作品,一般畫家的作品有價無市,都是自己亂標。”東南北說,“不過提到拍賣行,我忽然覺得我們可以自己成立一家,這樣我們的商業鏈條就完整了。我們當然不會隨便拍出天價,但是需要這樣一個造價係統,為那些真正有才華的未來大師鋪路。我們和八大美院合作,通過沈總編等專家學者幫助我們挖掘資源、篩選有潛力藝術家,然後在每一年到兩年的學術展中推出,適當時候上拍,為其確定市場地位。而對於用來行賄的作品,拍賣行隻是一個‘注水’工具。”

“量身定做‘含水量’不同的禮品。”老董說。

“是的。”東南北說,“對於那些索賄和受賄的大小貪官和公職人員,他們並不在乎作品的藝術價值,他們隻在乎作品代表的金錢數字,用來交換他們擁有的權力。他們對金錢總是貪婪的,所以這個數字越大越有吸引力。”

“是不是我們要推出幾個最適合把他的作品作為禮品的畫家?”老董說。

東南北大笑著說:“兄長,我怎麽突然想到了‘肉食雞’?”

“不是嗎?”老董笑著說,“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是降低法律風險。因為送畫也會涉嫌行賄,如果我因此受到檢控,隻要兄弟出麵幫我‘打假’就沒有問題了。”

“放心,我一定會把水份全擠出來,把兄長送的畫價值證明到定罪標準以下。”東南北說,“或者說是我臨摹的,可以現場給他們演示一下。”

 

一直到“迎回歸——老幹部大學精品書畫展”開展,東南北還是沒找到合適的藝術家用來將其作品運作成高價值禮品。開展前,他在展場轉了一圈後到咖啡館坐下要了杯咖啡,老董主持完開幕式後不久也到了咖啡館。

兩個人默默喝著咖啡。

 

“看著這些裝模作樣的畫和他們虛情假意地互相捧,我真想吐。”東南北端起空杯子搖了兩下說,仰起頭喝掉了最後一滴。

“再來一杯?”老董說。

“不,謝謝!”東南北說,“看來真是一心不可二用,我得用心、深度尋訪藝術家了。”

“兄弟現在行裏的公務很多?”老董說。

“事情少了,會議多了。”東南北說,“隨時都會開會,總有事要商量,而且是反複商量,議而不決。有些會議跟你部門工作也沒什麽關係,但是會議組織者認為參與部門和人數越多越顯得隆重。所以會上幾乎不用發言,但我還沒有副手代替。馬上就要開年中會了,下午還有個柳行分管部門例會。”

“我們很謹慎開會。”老董說,“我參加過台商會組織的企業高管的管理藝術課,其中有門課就是會議管理,受益匪淺。企業管理是門學問,案例中反映的都是日常管理中最常見的問題,但是我們一直渾然不知。比如最高領導人事無巨細都喜歡親手抓,而且越級、越分管條線幹預工作非常有害。”

“我當時就是被這種有害的做法撈起來的。”東南北“嗬嗬”笑了兩聲說,“我們行規模很大,但是管理很落後,效率很低,看來得學學企業管理了。算了,不說行裏的事情了。兄長這周末能空出來時間嗎?咱們趕周六的早班機去趟青州。”

“可以空出來。”老董說,“青州是什麽地方?”

“山東的一個縣城,算是文化曆史名城吧。”東南北說,“據說那裏的書畫市場非常活躍,很多畫廊,隨時有展覽開幕,古代的、現代的,有名氣、沒名氣的,真的、假的都混在一起。我想看看、找找感覺,把把市場的脈。”

“好,同去。”老董說,“我很少去內地。”

 

在飛往濟南的航班上,老董問東南北:“你為什麽不喜歡中國畫?”

“我覺得中國畫過分注重傳承,缺少創新。”東南北說,“書法講究臨帖,畫推崇臨摹,都是伏在案頭對著前人的帖子和畫冊研究怎麽學得更像。這種方式即使能把臨摹的筆法和技術學個八九不離十,但其中的氣韻、氣勢、趣味、格調、境界是學不來的,那是內功。”

“我最喜歡中國畫中的文人畫,這些知識分子或因為官場失意或為獨善其身而選擇隱居生活,借書寫和繪畫來消遣、表達。我還喜歡師法自然的野逸派,以石濤為代表,他們從自然萬物中取材,通過藝術加工,賦予獨特個性。雖然和‘隱居山水’出發點不同,但是有創造性。”東南北說,“但是後代的中國畫家哪有幾個能做到?不讀書、不思考、不實踐,全靠抄。而且急功近利、心浮氣躁,要麽隨波逐流,要麽投機取巧,要麽拉幫結夥、自立山頭、沽名釣譽。尤以書法為盛,本來就是一件古老文化的副產品,一個無奈的用來傳情達意的溝通工具硬是被貼上藝術標簽供奉起來,催生出用牙、用腳執筆寫字的怪胎,嘩眾取寵,這和色情表演中女人用下體夾筆寫字有什麽差別?”

“兄弟說的我能理解,雖然有點偏激,像對書法的批判。”老董說,“台灣也有很多人熱衷於書法,敬重書法藝術,也通過書法來修心養性。”

“個人興趣和修心養性都沒問題,問題是上升到藝術層麵了,而且有意混淆了大寫的‘Art’和小寫的‘art’。”東南北北說,“不過這都是我個人看法,和我讀過的書、遇過的人有關,肯定會有偏頗,隻是用來和兄長交流。我連一幅古代名作的真跡都沒見過,不知道它們是在文革時被燒光了?被放在中南海供主席們賞玩?還是壓在故宮被蟲蛀著?更不用說西方藝術史上的名作,連近幾十年被奉為經典的作品也不知道去哪能看到?”

“是啊!可能這就是大陸畫家的窘境吧。受物質條件限製,哪有餘力去遍覽名山大川、師法自然?不用說原作了,他們能看到的畫冊也不多,甚至連筆、墨、宣紙也算奢侈之物吧?”老董說,“從這方麵看,台灣的藝術家們要幸運很多。”

“對了,可能這些名畫都被蔣介石帶到台灣去了。”東南北說。

老董笑笑說:“台北故宮確實值得一去再去。”

 

漫步在青州的街道上,東南北和老董說:“我很喜歡這種石板路,老家的一些老房子院子裏鋪的也是這種石板,被歲月打磨得很光滑,很有曆史感。”

“嗯,感覺很好,像戴望舒《雨巷》描寫的境界。”老董說,“我注意到人們都行色匆匆,對我們這兩個明顯的外鄉人沒什麽特別關注,我猜這裏的商業一定很發達。”

說話間兩人拐到一條小街上,開始看到帶“齋”字的招牌,多數是黑底金字。走進第一家,發現店麵不大,一側牆上掛滿了裝裱好的字畫,另外一側牆邊是個博古架,放了一些瓷器、茶壺、印章和一些石頭、古玩。店中間的八仙桌上有套茶具,兩個中年男人正在喝茶。

“你們好!”老董笑著向他們點頭打招呼。

“歡迎!歡迎!台灣人?”其中一個男人站起來說。

老董點點頭,東南北笑了一下開始瀏覽牆上的畫。

“要誰的?”男人問。

“誰的都有?”東南北用萊城話說。

“不說太全,但是我總能幫你找到,活著的肯定能找到。”男人說,“死了的看你要哪種。”。

“活的都什麽價格?”東南北問,“死了的高仿一般什麽價格?”

“得分具體作品,活著的行情比較穩定,就看畫家名頭了。要說國畫,目前是中國美協副主席的最貴,三千多吧?省美協的就能便宜一半,美院教授的也便宜,千元左右就能買到不錯的。”男人說,“油畫普遍要貴一些。”

“這麽貴?”東南北指著牆上一幅放牧的畫說,“這幅四尺整張的不得兩萬多了?”

“那幅還得貴,三萬。”男人說,“畫得真好啊!”

老董湊近了仔細地看了一會兒說:“請問,這件作品好在哪裏?我確實不懂。”

“嗯……大師就是大師,你看這構圖,啊?這筆法,啊?這人物多傳神啊。”男人說。

 

“死了的都有誰的?傅抱石的?”東南北問。

“能找到,要真的還是高仿的?”男人說。

“就要假的,送人,但不能太假。”東南北笑著說。

“你們萊城人就是精明。”男人詭異地笑了下說,“話雖是這麽說,但假的也分程度,完全可以以假亂真的也不便宜,你想找哪幅?”

“六一年到六五年創作的哪幅都行,真的價格合適也可以。”東南北說。

“我得打聽打聽。”男人說,“怎麽聯係你?”

東南北告訴了男人他的手機號碼。

 

“這幅雪景多少錢?”東南北問。

“一千。”男人說。

“一尺還是一幅?”東南北問。

“一幅一千。他哪能一尺一千?哪有那麽貴?我也不能騙你老鄉。畫家是咱諸城的,名氣不大。”男人說,“畫還可以,人也挺好。”

“我說嘛,感覺不像東北的雪,但是畫出了寥落的感覺。”東南北說:“五百行不?”

“五百少點吧?六尺呢,八百吧?都是老鄉。”男人說。

“那就再說,現在也不拿,等你傅抱石的有信兒再說。”東南北說,“我們先去逛逛。”

 

第二天東南北和老董又逛了一上午,把散布在全城的十幾家畫店包括以裝裱為主的畫店都逛遍了。退房時,東南北打聽到了一家傳統魯菜館,過去後叫了幾個小菜和一瓶“景芝白幹”。

“感覺怎樣?”東南北喝了一小口白酒說,“不是酒,畫。”

“沒想到這麽便宜。”老董說,“至於畫,我不大懂,我看都差不多。”

東南北笑著說:“說明兄長還是懂了,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兄弟有什麽想法?”老董說。

東南北沉吟一下說:“兄長回想一下我們為什麽到青州來?我們是來看市場行情,順便探探國畫家的資源。兄弟看到了,深圳一家畫廊都沒有,而一個縣城就有這麽多畫廊,生意看著都還可以。他們的畫都賣給誰了?我們看著便宜,但是以山東物價水平來看,一幅畫相當於普通工人兩、三個月工資,不算便宜吧?肯定不是個人喜好收藏,我斷定大部分都是用來行賄。這個需求是全國的需求,深圳也不例外。”

“我們也在深圳開家畫店?”老董說。

東南北笑著點點頭說:“這倒不急,而且我們不一定要采取這種倒買倒賣的方式。兄長沒聽他們說嗎?邀請畫家到深圳寫生,包個食宿、路費自理,不管多大牌藝術家都很樂意參與,留的畫就夠賣了,挑好的留著注水、送禮。”東南北說,“市場歡迎誰的畫就邀請誰,先挑有行政職務的藝術家邀請,省、市一級美協會員就行,先不要書協的。雪城美協會員的水平都很高,我小時候都看過他們畫畫,估計現在都有各種名頭了。”

“好。”老董說,“傅抱石那兩幅要不要?”

東南北望了一下牆上的掛鍾說:“等下我打個電話問問傅抱石哪個時期的作品質量最高,有個浙美畢業生現在南京藝術學院當老師的參加過我們開館展,傅抱石晚年主要在南京度過,他一定有所了解。”

 

東南北掐著時間撥通了於成立辦公室的電話,打開免提。於成立接起電話簡短聊了幾句後,匆匆掛斷去上課了。東南北敲著手機笑眯眯地看著老董。

“去吧。”老董笑著說。

“我得先請個假,隻有有限的自由。”東南北說。

 

晚上八點多,飛機落到沈陽桃仙機場。坐在進城的出租車上東南北說:“兄長,我請你體驗下張作霖的奉天城洗浴和二人轉吧?”

“好!不用兄弟請,都算到差旅費用裏。”老董說,“我對這兩樣早有耳聞,還聽說東北遍地不是餐館就是浴池,這種生活太悠閑了吧?吃完飯、喝完酒、看二人轉,臨睡前泡個澡,不用上班嗎?哪裏有錢花?”

東南北“嗬嗬”笑著說:“兄長別看我在東北生活好多年,我也搞不清東北人什麽狀況。我隻知道東北人好麵子,我的同學一個月工資就幾百元,但是會借錢買四千多的漢字顯示呼機,名牌煙盒裏裝著九分錢一盒的煙卷。”老董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我打個電話問問表哥哪家洗浴和二人轉正宗。”東南北說,“我有兩個舅舅在沈陽,我爸爸、媽媽也是在沈陽認識的,魯迅美院那個王總編你也認識,咱哥倆就把這當主場。”

“和兄弟在一起總是那麽有戲劇性。”老董笑著說。

 

第二天早晨表哥帶著東南北和老董在小攤上吃完豆腐腦和油條後,用小麵包車拉著兩人一路打聽,終於到達了遼寧賓館所屬的一棟家屬樓,敲響了宋玉成的家門。

 

宋玉成身材異常消瘦,但精神狀態很好,戴著一頂前進帽,兩眼炯炯有神,他聽完東南北介紹了來意後熱情地招呼三個人進屋。

 

室內收拾得井井有條,空氣中飄著股墨香混合著中藥的味道。靠牆擺著一張大台子,上麵鋪著氈子,氈子中間一片已經被墨汁浸透,氈子一角放著文房四寶和各種國畫顏料和一個異型的筆洗。正對著台子的牆上掛著一個鏡框,裏麵鑲著一張十六開紙大小的黑白照片,照片裏傅抱石穿著半截袖白襯衫正在伏案揮毫,一個年輕小夥子穿著酒店製服,端著一個帶蓋的瓷杯站在旁邊專注地看著。

台子兩側都是架子,連單人床上麵也搭著架子,上麵放著一卷卷用過的宣紙。陽台改造成了廚房,靠近陽台門框放著一張小桌子和一把扶手和靠背都磨出木原色的椅子。

 

東南北幫著宋玉成把椅子上的書和畫都挪到了架子和台子上,讓出了兩把椅子,宋玉成搬過陽台邊的椅子示意東南北坐下,他坐在床邊又拿起名片看了一眼後放在床頭小桌上。

“東南館長是來買畫還是看畫?”宋玉成用眼睛掃了一遍三個人說,“還是來逛動物園?”三個人笑笑。

“我們隻對世外高人有興趣。”東南北微笑著說,“我們就先看看畫?如果和我們經營方向對路價格又合適的話,我們準備買或者以其他方式合作。”

“哦。沒有什麽其他合作方式,我也不單賣,要買就得一次性全買斷。”宋玉成慢悠悠地說。

“那您有多少件作品呢?買斷是多少錢?”東南北問。

宋玉成伸出兩個手掌,五指叉開對著東南北說:“多少件作品我沒數,一張沒賣過。這房間裏所有的東西你們全拿走,包括書、日記,一輩子的東西都在這,房子是單位的。”

“十……萬?”東南北表哥猶豫著問,宋玉成點點頭。

東南北和老董對望了一眼,老董略微揚了一下下頜。

“我能隨便看看嗎?”東南北說。

“隨你們便,挨件看都行。不過上午我得去趟醫院,看不完你們就下午再來。”宋玉成說。

“您家人……”老董說。

宋玉成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頭。

 

東南北站起來隨手翻了翻書架上的畫冊,從古代到現代中國畫家的畫冊一應俱全,有新有舊,頁邊有不同程度磨損,內頁裏麵到處都是勾勾畫畫的痕跡,旁邊布滿了字跡:“瀟灑”、“有力”、“冗餘”、‘敗筆’等等。

東南北又翻看了一下大台子邊上的一摞畫稿,是各種習作、練筆。

“完成的都在上麵。”宋玉成指著架子說。

東南北隨手拿了一個兩頭裹著報紙的宣紙卷,慢慢展開,又橫著端起來認真地看了很久,看完後小心地卷起,套上報紙卷放回原處。

 

宋玉成從枕頭旁拿起一本厚厚的本子遞給東南北說“我的日記”,東南北接過來掃了一眼床頭小桌上的小鬧鍾,遲疑了一下說:“要不這樣?宋老先生,我們先送您去醫院。”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坐公交,一趟就到了。”宋玉成說,“那你們下午還過來嗎?”

東南北看了一眼老董後和宋玉成說:“我們如果下午三點鍾沒過來,可能就是先回深圳了。您中午要休息吧?”說著把日記放在了小桌上。

宋玉成說:“小睡一會兒,兩三點都行。”

 

三個人坐上小麵包車,表哥發動後問東南北:“還去哪兒?”

“去魯美。”東南北說完轉向老董問:“兄長什麽感覺?”

“有股挺文人的氣息,一種風骨。畫我沒看,估計也是看不大懂。”老董說,“他應該是碰到什麽難事了,一輩子的東西連日記,十萬元,不算獅子大開口。”

“十萬元還不多?他又不是齊白石。”表哥瞪大了眼睛說,“你們真有錢!但是總得講講價吧?有開價就允許還價,能不能講下來是另外一碼事。你們要是不好意思講我來講。”

 

車子開到魯美大門前,東南北下車後拿出一個酒店信封放在副駕駛座位上說:“表哥,我們可能從魯美出來就直接去機場了,這次沒時間到家裏看舅舅和舅媽了,表姐也沒看到,下次吧。這個你帶給舅舅,代問他們好。”

“這是幹什麽?”表哥說著拿起信封,東南北關上車門,擺擺手,轉身走開。

 

東南北和老董在校園裏慢慢逛著,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然後撥通了王總編的電話,向他打聽宋玉成的事情。

“我知道咱沈陽有這麽個人,但我從來沒見過。他肯定不是傅抱石的弟子,不然早出名了。社會上就是有一些人喜歡攀龍附鳳,借以提高自己身價。”王總編說,“怎麽?你們行想收畫?咱學校有不少老師的畫都可以啊,你要是嫌沒名氣,我給你介紹省美協主席,我倆同學呢。”

“不是收畫,就是偶然聽說,好奇。”東南北說,“總編要是暑假有空就帶著省美協主席去深圳寫生吧?我們負責食宿、包兩場大酒。”

“那太好了!不過東北人又怕冷又怕熱。這個暑假肯定不行了,人也湊不齊,等寒假時看吧。”王總編說,“代問董總好啊!”

 

東南北掛斷電話後挑下眉毛和老董說:“董總好!”

“王總編好。”老董笑著說。

“咱倆轉一圈趕緊撤吧,萬一碰到上次參展那幾個老師可就尷尬了。”東南北說。

 

出了魯美校園後,老董說:“我感覺魯美的氣氛有點沉悶,和魯迅有關係嗎?”

“一點關係沒有,我問過魯美的人,校名涉嫌侵權。”東南北說,“是抗戰時期毛澤東在延安主張創建的,並親筆題了校名、校訓,不過那時叫‘魯迅藝術學院’,是根紅苗正的‘皇家藝術學院’。”

“看來校風應該是遺傳下來了。”老董說。

 

“我們聊聊宋玉成的事兒吧。”東南北說。

“好,我正想問你意見。”老董說。

“我傾向於十萬元買斷,一分錢都不講價。”東南北說,“如果月亮預算緊張,我可代收。”

“這點錢還是拿得出的。”老董說,“兄弟繼續說。”

“第一,從偽人道主義出發,我們就當做慈善了。通常藝術家視自己的作品為孩子,不會輕易賣,我和你的感覺一樣,他一定是碰到了難事,很可能是患上了不治之症,希望自己能體麵地終老。”東南北說。“第二,我認為他的畫還是相當有功力的,個人特點也很明顯,應該是來源於他多年的苦心鑽研和練筆不輟。雖然風格上有點傅抱石的影子,但這對於中國畫家來講不是致命傷。我不好意思每件作品都看,也不好意思追問他和傅抱石的淵源,這是我一個弱點,在這件事情上就帶點賭的意思吧,我賭他的所有作品市場價值超過十萬。”

老董點點頭。

“我看他書架上還有些古卷軸,很可能是地攤貨,但我相信他的眼力,即使是地攤貨也物有所值,很可能有價值連城的東西。”東南北說,“第三,牆上的照片證明不了什麽,但至少證明他和傅抱石有一麵之緣。而且他應該是獨居多年,無子嗣、也無太複雜的社會關係,一個孤獨的人一定有故事。從包裝、運作角度看,他的故事會很有看點,說不定可以打梵高的苦難牌。”

“第四,他的作品數量很大,很可能良莠不齊,但是數量優勢很明顯,畢加索和齊白石都長壽而且總作品量都在四萬件左右,這是成為大師很重要的因素,宋玉成的作品應該有兩萬張以上。我們可以用次等作品打市場、持續推廣,挑幾件優秀作品送拍,用拍賣行造價,等價格上來後,再陸續賣出中等作品。”東南北說,“而且公眾的審美水平很低的,包括青州畫店老板也隻是認名頭,缺乏鑒賞能力,所以隻要他的名氣出來後就沒有次等作品之說了,尤其可以借傅抱石的船出海。第五,於成立把他介紹給我們的意思是如果買傅抱石的高仿,他這肯定有,我們可以把高仿當成真跡送禮。”

“最後一個原因我不想說了,太冷血、太殘忍了。”東南北說,“我們把筆墨紙硯都留給他,希望他早日康複,繼續創作。”

“我懂的。我非常尊重、非常讚同兄弟的意見。”老董說,“我立即安排財務匯款。”

“我還得找我表哥,讓他幫我借部相機,再找些大箱子過來幫我們打包。”東南北說,“我們吃完飯買些水果和營養品帶過去。”

“好的,東南先生。”老董說。

“兄長怎麽突然改口了?”東南北說。

“我真的很感動你所做的一切。”老董說,“從一開始。”

東南北“哈哈”大笑著說:“竹聯幹將也這麽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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