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11:自由藝術和愛。本章包含可能令人反感的內容,未滿十八歲人士請勿閱讀。

來源: Donsurfer 2024-01-21 06:33:59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81928 bytes)

周日一大早就響起了敲門聲,東南北剛套上短褲拉開房間門,羅博已經打開了門,親切地說:“你好!小秦。”

“你好,羅博。”秦弦回了一聲後看著東南北說:“你今天能不能陪我去趟虎門?我想緊急補點貨。CALL你沒回,手機也關機了。”

“完全沒問題,你進來坐吧,等我換下衣服。”東南北說。

秦弦彎腰準備換鞋的時候看到了一雙高跟鞋,猶豫了一下,直起身來說:“我在樓下等你,你快點啊。”

 

東南北開車拉著古麗、秦弦一起先是到了古麗家把她放下,然後開去了虎門。

“你好久沒進貨了?”東南北說。

“是啊!商場每月結款都要拖很久,而且一次還不結齊。這次更久,快兩個月沒結了,據說他們拿去炒股票了。我們沒錢進貨還能挺,萬一他們炒股票輸了,或者他們卷款跑路了,我們的損失可就大了。”秦弦說,“但實在是缺貨、斷碼太厲害了,不得已從萬山河那裏借了點錢先補了貨再說。”

“下次我幫你墊,反正要一起去。”東南北說,“商場是拖著所有商家欠款還是隻拖你一家的?”

“絕大部分都拖著,有幾家和他們關係好的、經常送禮的給結了,也沒全結完,還有那種死纏爛打的也能結到。”秦弦說,“大家的心都不齊,有的商家要告到法院,有的商家膽小怕事不參與,有的說再等兩天,還有的說幹脆所有店都不開,那損失的不還是商家自己?”

“古麗她們怎麽處理的?”東南北說。

“她八麵玲瓏的,什麽虧都不吃,天天李姐長、李姐短的,李姐看上他們店裏東西她都隨手送。”秦弦說,“但你的女人那套我學不會,我希望簡單,按規則辦事,到點兒就結錢,兩不相欠。”

“什麽叫我的女人?”東南北笑著說。

“哎你這人!都跟你睡在一起了還不承認是你的女人。”秦弦說。

“睡了也不是我的,何況沒睡。昨天她和我們美院同學一起喝酒喝多了就留在我那了。”東南北說,“對了,其中一個同學和小林好上了。”

“我不關心那些事。”秦弦說。

 

沉默了半晌,東南北問:“你們自己悄悄收現金行不?可以給客戶一點折扣。”

“那更麻煩了,合同裏要求必須統一收銀,因為我們店租是扣點的。自己收反倒給他們送去了把柄,再說自己收銀也不能保證店員是不是貪汙了。”秦弦說,“開這個店煩死了,就那麽兩個店員,還互相勾心鬥角,爭風吃醋。經常丟貨,庫存也是亂遭遭的,有時客人要小碼的,怎麽都找不著,過一段一盤點發現小碼和中碼混在一起,但是過季了就得打折。”

“肯定是這樣,跟人打交道就是事兒多。”東南北說,“我找倆人和商家談談,至少把拖欠的要回來,再欠款再說。”

 

火鳥拉著慢慢 一車貨從虎門到達商場後,東南北幫著秦弦把東西卸下來,全搬到店裏,一起上架。

剛離開商場不久,就接到秦弦電話,說有人看見倆“狗男女”了,估計他們現在肯定在辦公室,最好是現在去堵他們。東南北放下電話後邊給光仔打電話邊拐上了深圳中路。

 

東南北、光仔和他帶的兩個人一起走進商場管理辦公室時,商場老板李姐夫婦尷尬地笑了笑。

“這位朋友好像見過?”李姐老公看著東南北說。

“別說些沒用的。”東南北板著臉說,“我來要藝妝的貨款,連本帶利,合同上注明了延期結款的罰則。”

“哈哈哈哈,就這事兒?”李姐老公邊笑邊伸出手邀請說,“來來!先坐下,藝妝是吧?沒問題,就這兩天,朋友們先喝點茶。”

“不用,你今天有多少拿多少!”東南北說,“剩下的繼續算利息。”

“好說,好說,你先看看財務下班沒?”李姐老公跟李姐說,李姐推門出去。

 

不一會兒李姐回來,後麵跟了七八個商場保安。

“財務下班了,你們回去等,就這幾天。”李姐黑著臉說。

光仔看了下保安說:“我們就在這等,什麽時候拿到錢什麽時候走。熊貓,來喝茶。”說著拿起茶壺開始倒水。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黑社會啊!我還怕你們了?你們坐吧,我不陪了。”李姐老公說完站起來看了一眼李姐往外走。

“走不行。”東南北也站起來擋住了李姐老公的去路。

這時一個保安上來拉東南北,光仔的人上去就是一腳,把保安踹了趔趄,隨口罵道“屌你老母”。

七八個保安一起圍上來,光仔抓起茶壺“咣”一聲砸在茶盤上,茶壺和茶杯都碎了,淌了一桌子的水,順手抄起大煙灰缸站起來喝道:“誰敢動?衰仔!”

 

正僵持時,走廊裏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兩個著裝警察後麵跟著商場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一個警察大聲嚷嚷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你們幾個幹什麽的?”

這時秦弦也出現在門口,愣住原地。

“她叫人過來鬧事!”李姐指著秦弦說。

“都別動啊!”警察說著用對講機聯絡了一番。

 

東南北、光仔等三個人和秦弦都被塞到一個麵包車裏拉到了派出所,分送到兩個房間裏關了起來。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東南北才被帶出去,另外兩個警察嘬著牙開始問話和做筆錄。兩個多小時之後萬山河過來交了二千元賠款,東南北、秦弦、光仔一夥人被釋放。

 

秦弦、萬山河、東南北三個人慢慢走向陝西麵館,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到了麵館,秦弦點了一份臊子麵,東南北點了一份油潑麵,萬山河點了瓶啤酒。

吃完麵條,東南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對萬山河說:“不好意思,又折騰你了。”

“沒事兒,關鍵是貨款還沒追回來。”萬山河說。

“警察肯定和他們是一夥的,從來沒見出警那麽快的,而且筆錄上關於商家拖欠貨款的事兒沒寫,就是說雙方因經濟糾紛引起矛盾,我們砸了他們茶盤。”東南北說,“那麽舊的破茶盤值兩千?”

“反正已經付了。”萬山河說,“對他們肯定有震動,看看這幾天能不能結款吧?”

“兩千我出,明天我取現金給你。”東南北說。

“不急。”萬山河說。

“秦弦,對不起,連累你了。”東南北說,“害得你被關了六個多小時。”

“這就是你的處理方式?”秦弦說著哭了出來。

突然東南北手提電話響了起來,東南北接通後說了聲“大哥”。

“熊貓你啥時候也學會這套了呢?光仔也是沒腦袋的人,知道他們是無賴還講什麽理?不用你出麵直接給老板打一頓、把辦公室給砸了,警察來之前跑掉,讓老板自己尋思怎麽回事兒。回頭你再跟他要錢,你看他給你不?”大哥氣衝衝地大聲說,“不是這麽個玩法。再說你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啊,交他媽逼罰款!”

“電話都收了。”東南北說。

“操他媽的!行了,你沒事兒就好。”大哥說,“處理事情有點常識啊!這幫商家都供養著警察呢,再鬧大點就會給你們整個流氓團夥聚眾鬧事、擾亂治安、尋釁滋事,一大堆罪名等著你們呢。你們被人抓了現行,即使找人給你們放了也得欠人情。”

“我知道了,大哥,我以後注意。”東南北囁嚅著說。

“熊貓我告訴你啊,你別再整沒用的了,你現在有身份、有地位,不是‘混混’。”大哥說,“貨款的事兒我找派出所的人打招呼要,或者找他們怕的人去要,稅務啊工商啊都是他們的爹。他們敢拖欠貨款,擺明了是不怕你們,所以你們得先讓他怕。罰款就那樣了,進人家口袋了往外掏可是個難事兒,就算個教訓吧。以後做事兒多用點腦,聽到沒有?”

“聽到了。”東南北說。

“我要把媽接過來住一段時間,你什麽事兒都不能出,知道不?”大哥說。

“知道。”東南北說。

 

東南北正在章妤工作室紋身,秦弦打過來電話說:“‘西湖遊子’是你吧?送那麽大一束玫瑰花,那麽誇張,同事們都猜我有男朋友了。”

“九十九朵。”東南北開了免提,把手提電話放到書堆上拿起漫畫說,“表達無盡的歉意,讓你受委屈了。”

“接受!當時確實很委屈,過後想算是多了種經曆,不過這種經曆一次就夠了。”秦弦說,“對了,貨款結了,謝謝你大哥,就不知道以後怎麽辦。”

“不怕,大哥已經教會我了。我有個老鄉在稅務局稽查分局,他的女兒要考藝校,我讓金素指導了她幾次,考上了,這個關係隨時可以用一下。”東南北說,“你的專輯怎麽樣了?如果沒耽誤就算值得開藝妝。”

“曲子都選好了,再重新編一下,恐怕要去上海錄音。”秦弦說,“不過畢竟是翻唱,我不覺得是件大事。”

“還是有意義的,怎麽都算是一種成果,有今天翻唱就有明天的原創,而且很多歌都是因為翻唱出名的。”東南北說,“祝賀你,你已經收獲了藝術,很快就會獲得自由,就差愛了,但願九十九朵玫瑰沒有耽誤男生追你。”

秦弦嗬嗬笑了兩下說:“這麽說好像真應該滿足了。”

“是應該滿足啊,我現在除了一身洋裝,藝術、自由和愛都已離我遠去。”東南北說著看到章妤停下了手在側耳聽著,他抖了下大腿,她關掉機器起身離去。

秦弦歎了口氣說:“你還會有的,畢竟你曾經都擁有過,你不會放棄追求也更加懂得珍惜。”

“謝謝!但願!”東南北說。

“謝謝你的玫瑰。”秦弦說。

 

章妤回來坐在小板凳上調整著位置,東南北說:“我是不是應該坐到桌子上,你坐到椅子上?”

“桌子上有地方可坐當然好。”章妤低著頭說。

 

過了一會兒,章妤關掉機器,用紙巾吸了下滲出的血和顏料,塗了一點凡士林膏在上麵,仔細端詳了一下說:“嗯,挺好。”

“又有優惠了。”東南北看著漫畫書說。

“還想有優惠?我應該加收你一筆漫畫閱讀費,你把我這些漫畫都快看完了。”章妤坐到椅子上說,“每次盒飯也都是我請的。”

“我每次都給‘龍哥’帶各種活的蟲子吃還沒算呢。”東南北說。

“那是你倆的事兒,算了,扯平。”章妤說,“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看什麽問題,不同問題的谘詢費也不同。”東南北說。

章妤笑了一下說:“好。你認為對你最重要的是自由、藝術和愛嗎?”

“嗯。”東南北說,“免費。”

“是因為你現在有職務、有地位、有錢了才這麽說?”

“不是,免費。”

章妤一把搶下東南北手中的漫畫書扔在桌上說:“我是認真的,我是女人,給點尊重好不好?”

東南北瞥了一眼章妤的胸部說:“我知道。”說完站起來套上了西褲。

“我的意思是說話的時候你應該看著我。”章妤說。

東南北坐下後盯著章妤的臉說:“你的五官很有特點。”

“你走吧。”章妤扭頭說。

東南北拿起桌上的漫畫在章妤麵前晃了一下。

章妤皺著眉頭說:“放下!不借、不賣。”

“我是你客戶啊。”東南北說。

“我最不在乎的就是客戶。”章妤說,“今天的錢我不要了,機器送給你了,你回去自己紮完吧。再見!再也不見!”章妤說完站起來開始收拾工具。

 

“好了,好了,對不起,重新來啊。”東南北站起來貼近章妤的臉盯著她的眼睛說,“倒帶,你問我‘最重要的是自由、藝術和愛嗎’,不對,快進,你問我‘是因為你現在有職務、有地位、有錢了’,好,停。我說‘不是’,到你了。”

章妤停下手看著東南北,東南北看著章妤笑起來,章妤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還有比章魚更難纏的。”章妤把手裏東西一攤坐下說。

“我是海神波塞冬,拿三叉戟那個。”東南北揮了下手說,“為表示尊重,我得理一下,認真地回答你的這個問題。”

 

“我不是有錢有閑了就想玩點藝術,我是但凡能活下來就會活動藝術腦筋,前提是我得養活自己,不能靠別人資助。我曾認為開廣告公司是最好的實現藝術的路徑,沒想到因此誤入歧途但也激流勇退。”東南北說,“我知道交完畫班的學費就隻能一日三餐吃食堂,後來窮到為省兩元中巴費走兩個多小時的路回家,窮到在西湖邊賣畫都沒想過放棄藝術,還覺得挺開心。我剛賺到‘第一桶金’就準備考廣美的研究生,後來我做夢都沒想到財路和官道打開得如此突然和輕易,但我隨手放棄了賺更多錢、做更大官的誘惑決定去讀全職研究生。至於為什麽最終沒去報到,那是另外一個故事。”

“我覺得一生中最美的一段時光就是和她在一起畫畫、做手工、彈琴、讀書、照顧小店,我們的生活很簡單、很快樂,因為有藝術、愛和足夠用的自由。”東南北說,“失去了愛以後,我把自己流放了,算自由嗎?我以為隻有藝術能拯救我,但隨後親手把藝術拉下了神壇。我的藝術家夢擱淺後,我隻能用自由換取金錢,用來祭奠藝術和愛。”  

“我早知道你不是飛馬的正式員工,但我冒著職業風險默許了‘飛馬模式’,並且主動幫你們策劃方案,親手改方案,也沒有降低你們的合同金額。我這麽偏愛你,不是因為你,是因為你代表了我未完成的藝術家夢想,你的狀態和這間工作室代表了我對職業藝術家生活的想象,連變色龍也是我曾經想養的。”東南北坐下後說,“包括剛才來電話的女孩,我覺得能幫她進點貨、幫她要拖欠的貨款也算幫她實現音樂人的夢想,誰知我搞砸了。我還把我們的愛巢讓給一個舞蹈人開藝術幼兒園,幫我美院的同學在大芬村活下來,我都覺得在為藝術奉獻了什麽。而我之所以熱愛現在的崗位,因為我認為通過文字傳達了藝術知識和藝術精神。”

“即使沒有藝術和愛,我也會為自由而奮鬥。我不會在深行待一輩子,我已經開始厭倦自己歌功頌德的角色,包括這個沒有文化,不懂藝術,突破道德和法律邊界隻追求商業利益的‘牛頭兒’,所以我能在你這裏安心地看漫畫書、被你紮著大腿。”東南北拍拍自己的腿繼續說,“失去她的同時我失去了愛的功能,我連重複和她說過的情話、做過的情事都有心理障礙。如果有一天我恢複了愛的能力,創造了新的表達方式,我還會愛起來,自由地從事藝術,不再為金錢和權勢所動。”

 

“隻不過現在看來一起好像都很遙遠。”東南北歎了口氣說,章妤默默地注視著他。

 

“自由、藝術和愛至少有一樣存在,我才覺得活得有意義。”東南北說,“如果全失去了我也不會自殺,我怕媽媽傷心,那是另外一種意義,體質人類學上的意義和社會人類學的意義。”

“東南北,你請我吃頓飯吧,抵剩下的紋身費用。”章妤說,“正式一點的,穿禮服那種的,你除了工作服有沒有隆重一點的服裝?”

“我想想,有一件,虎門買的。”東南北說,“假的‘山本耀司’牌。”

“可以。”章妤說,“我喜歡這個設計師,中國沒有他的專賣店。”

 

坐在半山一號餐廳的窗邊,東南北和章妤靜靜地對望著。

“她很美是吧?所以你不說我‘美’,而說我‘有特點’。”章妤突然說,“我很討厭自己的這雙媚眼和永遠合不攏的嘴唇,我的鼻梁正常高度,但是我的鼻翼小,所以鼻型完美。我的臉型偏圓,但是我的下巴尖,放下頭發臉型就變得完美了。我的玉色皮膚偏暗,所以適合暖光燈下看,像古典油畫般的色調。”

“你的眉形很好,向上挑起又落下,你的臉不顯圓,因為你的臉頰脂肪很薄,而且有明顯的平麵。”東南北審視著章妤說,“你的鎖骨明顯,形成了肩窩。你的乳房底盤較大、但不發散。腰不算細但腿長而且臀型圓潤,大小腿肌肉發達但是腳踝細、腳跟小,所以你這件束胸、曳地禮服選得非常明智。”

“你的鼻梁又直、又挺拔,使五官很立體。眉毛還算濃密,但眉尾上翹。單眼皮很薄、眼窩深、眼角長,使眼睛顯大。你的唇型很好,唇線清晰,估計是遺傳媽媽的,整體都非常容易刻畫。”章妤說,“你露出額頭我看看。”

東南北撩起了頭發。

“完全換了一個人,你要是全向後梳個大背頭能演教父。”章妤說,“你的額頭很飽滿,但不知道發際線會不會逐漸後退。”

“鑒定完畢?”東南北笑著說。

“嗯。”章妤點點頭翻著菜單說,“給我介紹一下這裏的美食?”

“我也不熟,第一次來。”東南北環顧了一下四周說。

“猜吧,用我們的形象思維猜哪道菜的味道可能好。”東南北看著菜單說。

 

“自由、藝術和愛,這是很神聖的三個名詞,所以我們在探討它們之前要有一個莊重的儀式。”章妤端著紅酒杯說,“來,碰一下,儀式完成後就自由發揮了。”

“OK。”東南北一隻手捏著紅酒杯底座和章妤輕輕碰了下杯沿,然後兩個人對望著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同時拿起了刀叉。

“我想和你公平對決,所以不想在我工作室占主場優勢。”章妤叉起一塊墨魚說。

“為什麽要‘對決’?”東南北說。

“好,用詞不當。我想和你重新認識一下,雖然我們見了很多麵,你都把我看光了,我又那麽熟悉你的大腿,但是你一直沒入我心,我也沒入你眼。” 章妤緩緩地說,“對我來說,自由是充分、必要條件。如果不是被自由意誌驅使,我今天可能還是國企職員、小公務員或者老師,被體製篩選著、壓製著。但愛和藝術我隻能選一樣,而且我覺得它們之間完全可以替代。當我全心沉迷於藝術的時候愛和男人對我都是多餘的累贅。我隻是設想,當我陷入愛的時候也一定會沉迷於愛,連藝術也會放在一邊。”

“但我一方麵不相信有這樣的男人,一方麵相信即使有也得被我嚇死,最重要的是我可能失去藝術。現實一點說,藝術比男人更可靠,更值得被做為信仰,所以藝術對我是最重要的,而且唯一。”章妤說,“所以我不在乎任何世俗的眼光,但我很在乎錢,因為我一直很窮。不是因為我賺不到錢,是因為我入不敷出,我有太多需要用錢的地方。你看的漫畫都是日本原版的,你知道有多貴嗎?我選的油畫顏料都是最好的,確實不一樣,像奶油一樣絲滑,而且顏色很正。龍哥隻吃活蟲子,對,你知道蟲子比盒飯貴。我以前經常被人騙,被騙得體無完膚,所以我誰也不信,支票都不信,隻信現金,落袋為安。”

 

“作為女人,很難,但當你不把自己當女人的時候你就發現沒那麽難了。對不起,我還是以我是女人要求了你一下,指責了你一下,有點矛盾是不?”章妤說,“我也有性欲,但我不認為男人就比女人好過,有人撿點剩菜剩飯就能活下來,有人麵對著免費的山珍海味還能餓死,就是看你偏重什麽,我偏重靈肉合一。”

“我不願意進入一個固定的團隊,因為我不願被人追問、探測和避免不了的同化,我的家庭、我的過去和我的性格、境遇可以沒有任何關係。”章妤說,“我憎恨一切虛偽的東西。以真對假,遍體鱗傷;以假對真,良心難安;以假對假,意義何在?”

 

“好了,到你了。”章妤說完,端起紅酒喝了一口靜靜地看著東南北。

“你跑題了。”東南北笑著說。

“那就修改規則。”章妤說。

 

東南北閉著眼睛,雙手交叉著墊在腦後靠在椅背上,過了一會兒,坐直了身體看著章妤說:“你好像一直駐紮在我身體裏的哪個角落,今天突然冒出來,此刻和你對話就好像在和自己對話,但是我完全記不得上次和自己對話是什麽時候了。”

“你們在一起不談這些嗎?”章妤說。

東南北想了一下搖搖頭說:“不談,我們相信愛能解決所有問題、突破所有邊界。”

“我沒有發言權。”章妤說,“我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除了自己。”

 

“我一直獨自成長。”東南北說,“我總是踩不上點、跟不上節奏。小的時候因為一家人默默陪伴著,所以語言功能很欠缺,同齡人會說話時我隻能蹦單詞,還大舌頭。但我從小認的字、讀的書比他們多,然後忽然一天長大了變得老成,其實是過早看過、聽過一些所謂‘真相’。當他們開始學壞時,我渴望浪子回頭。當我試圖作惡的時候,發現隻是模仿書中的片段。照這樣下去,我估計白發蒼蒼的時候才找到初戀的感覺。”

章妤扯動一邊嘴角笑著說:“跟隨自己的心,走出自己的節奏。”

“但首先得知道自己的心在哪?”東南北說。

“在我這兒。”章妤拍著自己的胸口說,東南北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章妤看著桌麵說:“我們光顧著說話、喝酒了,菜幾乎沒動。”

“撤吧,客人都快走光了。”東南北環顧著周圍說,“我們去吃碗油潑麵吧。”

“這身?”章妤低頭看了一下說。

“那有什麽?”東南北說著叫住了經過的服務生。

 

東南北突然轉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長袖唐裝的男人和一個女人、三個孩子正走出大門口,他的目光追隨著男人的身影。男人塞給車童小費後,拉開車門讓三個孩子坐到後麵、讓女人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後關上車門,然後繞到另一邊,坐在駕駛位上關上車門啟動了汽車。

 

“你認識?”章妤說。

“似曾相識。”東南北說。

“他肯定也看到了你。”章妤說。

 

 

隨著茶館服務員拉開包間的門,老董出現在門口,東南北立即從榻榻米上站起來迎了過去。兩個人同時張開手臂緊緊抱在一起,互相拍著肩膀問候著。

 

“好久不見!”東南北坐下後說,一邊示意小姐沏茶。

“是啊,別來無恙?”老董說。

東南北歎了口氣說:“一言難盡。兄長這次過來有何貴幹?”

“打個前站。”老董說,“總裁有些事務需要處理。”東南北點點頭。

“幸虧兄弟的聯係方式未變。”老董說。

 

“我給兄長帶了件小禮品,是我在杭州的時候想起從前,憑記憶畫的一幅肖像,權當懷念。”東南北拿過一幅小畫遞給老董說,“沒想到還能再見。”

“哇哦!很有味道。”老董接過畫端詳著說,“這是什麽流派?”

“東南派。”東南北笑著說:“其實是我不大記得兄長五官的細節了。我看到一本有關印第安人的畫冊,對他們臉上和身上的彩繪很感興趣。他們的信仰使他們認為肌膚上的顏色能夠使他們更加接近天界、更加通靈。我就試著把顏色塗在了你的臉上掩飾下我記不準的細節,也代表一種祝福吧。”

“太好了!很感動。”老董說,“我也給兄弟帶了件小禮物。”說著從提包裏拿出兩罐茶葉推到東南北麵前。

“這罐是凍頂烏龍,比較常見。這罐名字叫做‘東方美人’,我想兄弟能猜出我的祝願吧?”老董說,“東方美人茶最特別的地方在於茶莖必須經過小綠葉蟬叮咬、吸食,這種昆蟲的唾液與茶葉酵素會混合出特別的香氣。為了讓小綠葉蟬深度叮咬,種植過程中絕對不能使用農藥,所以生產不易,稀有、珍貴。”

“多謝兄長!”東南北說。

 

東南北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近況後,老董說:“我這次過來主要是籌劃兩件事情,一件是在東莞開辦工廠,專門生產運動防護用品。另一件呢就是我們看好大陸的房地產市場,剛好有個機會,我們接了月亮灣的一個爛尾樓盤,就在‘青青世界’附近,而且我們也拿下了旁邊的兩塊地,我們想把那個片區打造成一個以文化、藝術為特色的高端社區。想起我們之前未了的心願,我很想在那裏建一座美術館功能的建築,想聽聽兄弟的意見。”

“地產行業我真的不懂,不過我可以給你介紹地產專家朋友好好聊聊。”東南北說,“美術館的事情還是要慎重,這個城市號稱‘文化沙漠’,確實需要藝術,不過建起來容易,但是運營呢?不經常舉辦些藝術活動,就是個空殼了。而且這些活動如果沒有商業上的回報,淨投入可是筆不小的開支啊。”

“所以就得仰仗兄弟的神來之筆了。兄弟是這個沙漠裏我能找到的唯一水源。”老董說,“我的計劃是先把美術館開起來,用美術館的活動帶動一些人氣,他們很可能就是我們的潛在業主。目前有兩個地方可以改造,一個是會所,建得很豪氣,像一座小型歐式城堡,一個現代風格的售樓處,兄弟方便的時候可以隨時去看看。我們在二區規劃了麵積更大、功能更完備的新會所。”

“這個想法很好,成本、風險都很低。”東南北說,“剛好前不久有人介紹了深圳美術館的人給我,關山月美術館也正在內部裝修,我們可以一起去考察、取經。”

“所以我說嘛,這件事找兄弟最合適。雖然目前工作也很適合兄弟,但是我不相信兄弟會放棄藝術。”老董說,“而且我已經想好了,美術館館長非兄弟莫屬。”

“兄長那可太抬舉兄弟了,我勝任不了的,而且我現在還不好辭職,分管副行長和董事長都很器重我。”東南北說,“不過我可以好好想一下,出個方案給你。”

“兄弟掛名就可以,不用天天坐班,周末偶爾指導一下。”老董說,“我們內部討論過,認為這個館長一定不能是個學究,但必須懂藝術、有很好的品味。也不能隻是個藝術家,最好懂商業和企業管理、活動策劃、社會關係建立,重要的是熟悉媒體,還要有豐富的社會資源和藝術資源。我按圖索驥,一下子就想到了兄弟。”

“再說吧。”東南北說,“我先找宣傳部的人谘詢一下美術館掛牌的事情。”

“東南館長這不已經進入角色了嗎?”老董笑著說。

 

一周之後,東南北和老董再次在會所碰麵。東南北邊走邊指點著說:“我覺得還是會所適合改造成美術館。外觀漂亮、門麵敞亮、內部空間大、功能齊全。挑高中廳適合承辦臨時主題展覽和其他藝術活動,包括音樂會,獨立小空間可以做小型展覽。二層的幾個大空間及圍廊適合館藏展覽及固定陳列,餐飲區可以規劃成西餐廳、咖啡館作為舉辦活動時的餐飲配套,也可以對外開放。有獨立出入口,有走廊、室外草坪,通風、采光、風景都很好,很適合家庭休閑。”

“美術館爭取注冊為非盈利組織,可以掛靠在文聯下麵的協會,宣傳部的一個長輩可以幫忙協調。”東南北說,“內部裝修、改造我也和一個全能設計師談好了,等兄長這邊決定下來,我就帶她過來看看。我的意見是著重空間布局規劃,做減法,避免進行工程量大、工期長的改造。”

“展覽方麵我還沒和中國美院老師聯係,最好是麵談。我想展覽資源是足夠的,所以要挑選。我個人不推崇傳統中國書畫展覽,我覺得連人帶畫都有一種腐味。”東南北說,“所以我們一定區別於官辦美術館,形成我們自己特色,以展示和推介現、當代國、內外具有原創精神、思想內涵、藝術探索的作品為主。盡可能連展帶銷,所以價格要實在,別搞虛假頭銜。”

“完全讚同。”老董說,“兄弟效率真高,這麽多精力花在這裏會不會耽誤兄弟工作?”

“還好,部門人員都到位了,我主要負責內部管理和對外聯絡,雖然還要寫一些內刊的文章,但是通常離開行裏才會有靈感。我工作不分上下班時間,從來沒要過加班費,所以工作時間幹點私活也心安理得。”東南北說,“就是爭取刊號、公開發行這件事情有點麻煩。不過文章質量很難保持很高水準,而且大領導總是希望能刊登一些直接宣傳企業和產品的文章或廣告,我覺得公開發行難度更大,我自己也沒有動力爭取。”

 

“一直感覺兄弟不適合待在廟宇裏,適合在江湖。”老董說,“不是竹聯的江湖,是更廣大的世界,自由馳騁、快意恩仇。”

“但願吧。”東南北笑笑說,“實不相瞞,兄長給的這個美術館館長角色我確實很喜歡。我已經接近兩年沒畫畫了,書倒是讀了很多,但是書讀得越多越覺得自己的作品膚淺。一件隻專注於視覺體驗的作品是沒有生命力的,一定要體現出哲學思考,而我現在還做不到。我做不到不意味著別人做不到,自己做不了千裏馬,就做個伯樂吧。”

“這點咱兄弟倆確實很像,願意成人之美。”老董說,“不過坦言,我做美術館完全是為了做地產和藝術社區。”

“兄長的美術館取個什麽名字呢?”東南北說。

“這是兄弟的美術館,你做主。”老董說。

“是咱倆的孩子。”東南北說,“如果想讓孩子走出自己人生,就得讓孩子獨立,所以我不讚成把美術館的品牌和地產的品牌或運動安全用品品牌捆綁在一起。至於具體叫什麽都無所謂,關鍵看內容。”

“我讚同,那就叫‘月亮灣美術館’如何?”老董說。

“把‘灣’字去掉呢?”東南北想了一下說,老董哈哈大笑起來。

“好的,就叫‘月亮美術館’。月亮是屬於藝術的,聖潔、遙遠、讓人向往。”老董說,“兄弟陰柔的氣質和月亮美術館渾然天成。”

 

在柳副行長辦公室裏,東南北向他演示完如何上網和“衝浪”,隨手打開一個BBS主題,他立即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東南北又打開Yahoo新聞首頁,跳出了數條全球最熱消息。

“這都是哪個電視台的新聞?”柳副行長問,“和咱中央電視台的內容完全不一樣。”

“肯定不一樣,是全世界的媒體放在網絡上的內容。”東南北說,“不僅體現在立場和視角上,還有對事件真實性、完整性的再現及深層原因的挖掘,這就是互聯網的魅力。”

“這就是你要舉辦‘互聯網時代傳統媒體研討會’的起因?”柳副行長一邊不停地按著鼠標一邊問東南北。

“是的,我也是在和媒體人聊天時感覺到他們的憂慮,即失去話語權和公信力。我深度體驗了一下,覺得他們的憂慮不無道理。我還爭取到了一個藝術版的版主,發現網絡上的人和現實裏接觸到的人完全不同,而且他們形成了各自的圈子、文化、信息傳播途徑和話語體係。”東南北說,“如果純粹從工作來講,我願意保持和各種傳統媒體、新媒體的關係,了解他們的思維方式和動態。如果兼顧個人興趣的話,我對新鮮事物很好奇,我一直在想互聯網會給我們帶來什麽?”

“關鍵是得看牛董對這塊有沒有體會,我可不能像你一樣教他體驗一下。”柳副行長說,“畢竟是讚助一個全國性的會議,費用可不少。”

“轉變牛董認識的事情我和羅博商量一下,也可以委托羅博給他洗洗腦,畢竟這對咱行是好事兒。”東南北說,“費用的話,我覺得也可以打破常規思路,不要在風景名勝之地的豪華酒店舉辦,可以在一個親近自然、親近藝術、消費正常的地方,咱深圳就有,青青世界加月亮美術館,這樣費用至少能節省一大半。雖然號稱全國媒體,其實省外的就是北京、上海幾家有影響力的媒體,各省報總編就不邀請了。”

“如果我們能同時讚助一個小型畫展最好,其實就是提供重要參展藝術家在深圳的食宿費用,藝術家親臨現場的效果完全不一樣。這樣我們把媒體研討會、第一家民營美術館開幕畫展捏到一塊,鄭雪妍老公就有足夠理由參加,我們就可以順勢邀請更高級政府和媒體人員,這件事情光在本省就有很大新聞價值,算是全國新聞也不為過。”東南北說,“這可能是品牌管理部今年最有意義的一件事事情,四兩撥千斤,一下子就把我們行的形象從‘國字號’壓製中突破出來。”

“你和葉部長聊過?”柳副行長問。

“我征求過他的意見,他絕對支持。”東南北說。

“那就好,我拿這張牌去向牛董爭取。”柳副行長說,“要不我們把‘名’讓出去?深圳市委宣傳部主辦,我們協辦,費用全部我們出。”

“完全可以,絲毫不影響效果,牛董更有動力了。”東南北說,“牛董雖然低調,但是他還是有意親近政客,他的碩士研究生都是選擇在中央黨校就讀。”

“得抓緊時間了,我明後天去杭州出趟差。”東南北說。

 

從杭州筧橋機場出來後,東南北搭出租車直接到達了防空洞,隨著張老師走過甬道之後,沈雨晴站起來愣了一下說:“發型、服裝一變,都快認不出來了,儼然是商界精英。”

“老師好!”東南北說著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

“同學好。”沈雨晴笑著說完臉色一變搖搖頭說:“不過真遺憾,藝術圈裏少了一位未來大師。”

“我是藝術圈在金融界的臥底,這不一有縫我就把藝術塞進去。”東南北說。

“我打賭你早晚會回歸。”沈雨晴說。

 

坐下後,東南北環顧了一下說:“張老師,這個地方被你搞得太舒適了,像個正式工作室的樣子了,家具一應俱全,還有茶盤。”

“這個地方太好了,冬暖夏涼,與世隔絕。”張老師說,“和主任搞好關係就更加安心了。你可能沒留意,小公園裏多了很多公共雕塑,所以這個地方作為臨時倉庫和工作室也多少說得過去,算給主任吃個放心丸吧,但還是不能太張揚。”

“這個防空洞成了地下工作者聯絡站,產生了很多創作靈感、創作計劃,有時候外地藝術家過來還住在這裏。”沈雨晴說,“東南真是為藝術、為我們留下了一筆珍貴的遺產。”

“我在世的時候都沒怎麽享受。”東南北苦著臉說。

“沈總編也經常過來。”張老師說,“他第一次來就被你們給灌醉了,他經常說起。”

“沈總編醉後可是字字珠璣啊,我受益匪淺。”東南北說,“沈總編和沈老師對我影響太大了。我回深圳這兩年經常想起你們,後來成功應聘行報編輯崗位,也是得益於在校刊編輯部的兼職經曆。搏到今天,感覺終於獲得了些力量能為藝術做點事。”

“但是你以放棄讀研為代價。”沈雨晴說,“總編前幾天還向我問過你,說你非常適合搞學術,如果碩士畢業後想繼續深造歡迎你攻讀他的博士。”

“遺憾!早知總編如此厚愛,真該一心向明月。”東南北說,“對了,我給沈總編帶了兩罐台灣的極品茶葉。”

 

在一個杭州本幫菜館裏,東南北一邊喝酒一邊詳細介紹了月亮美術館的情況和畫展的背景。當沈雨晴得知是市委宣傳部主辦,認為主題會受很大限製。最後確定,以公眾藝術教育的名義呢,借一個美術史普及的概念,把那些有政治意味的作品裝到美國現代藝術的殼子裏。由沈總編出麵聯絡八大美院得校刊編輯部做一個聯展,各個身份敏感得藝術家以美院畢業生名義參加。

 

金素在深圳寶安機場接到東南北後直接開到了地產公司,在老董辦公室裏東南北把會議和畫展籌備的進展交待了一下,他站起來搓著雙手不住地說:“太好了!太好了!東南館長幫我們這塊‘石屎森林’植入了文化、藝術基因。這邊還需要我做些什麽?”

“需要兄長把在大陸的台灣人都叫過來參加開幕展。”東南北笑著說,“文學界、藝術界、演藝界、江湖人士、特工和臥底。”

老董笑著說:“我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共產黨的‘黑名單’裏,難道我們要創造個機會讓他們一網打盡?”金素看了老董一眼。

“其實開幕的時候隻要羅大佑過來唱一首歌就行,其他角色我都不在乎。”東南北說。

“這倒不難。”老董說,“不過說難也難,不是說他難請,隻是怕他排期太滿。”

“我是說笑的。”東南北說,“兄長認識羅大佑?等兩岸通航後,兄長帶我去見他一麵就行。”

“兄弟這麽偏愛羅大佑?”老董說,“我輾轉建議一下他到深圳開演唱會。”

 

“兄弟,我忽然覺得開幕式是不是該熱鬧一點?”老董說。

“是啊!”東南北說完和金素眼神交流了一下,“兄長等一下,我先打個電話。”說完撥通了秦弦的手機。

“咦?東南斯基,是不是沒幫我進貨有點不習慣了?”秦弦說。

“是啊,沒想到這麽輕易就下崗了。”東南北說,“新加盟的品牌店生意怎樣?真可惜了‘藝妝’的名字。”

“挺好的,雖然利潤率低,至少不用我們自己進貨了,而且他們配貨速度很快,積壓的貨品還可以退回去調到內地專賣店去賣。”秦弦說,“你不是因為關心我才打的這個電話吧?”

“不打電話我也會關心你,你的老師更關心你。”東南北說,“你的專輯錄完沒?”

“錄完和不錄完最大的差別就是倉庫裏除了服裝還多了十箱CD。”秦弦說,“你準備代理嗎?”

“你要是唱我們行歌,我就可以包銷。”東南北說,“不過今天先不談這件事,我在想你有沒有可能開一場個人音樂會兼新專輯發布會?”

老董和金素看著東南北笑了起來,東南北打開了免提。

“你別墅不是借給金素開幼兒園了嗎?”秦弦說,“而且我總不能對著伴奏帶開音樂會吧,那不是卡拉OK嗎?常揚他們樂隊一直瘸腿的。”

“缺什麽?”東南北問。

“啥都缺,誰知道到時候能不能缺他自己?”秦弦說。

“我知道了。”東南北說,“先問問你,你開音樂會不收出場費吧?”

秦弦笑著說:“你別撩我了,我馬上要接貨了。”

“好,需要搬運工的時候可以給東南斯基個機會。”東南北說。

 

掛斷電話後,東南北看著老董若有所思。

“可行。”老董點點頭說,“我聽過秦弦唱《滾滾紅塵》,她的水平完全可以開個人演唱會。但是伴奏的事情怎麽解決?需要一個樂隊吧?還得排練吧?”

東南北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說:“我現在就問。”

 

電話振鈴響了很久風哥才接通,打著哈欠懶懶地說:“行吧,我自己的時間你知道的,我也不收你錢,但是別人不好說,你先確認下到底缺啥吧?我是吉他、貝斯、鍵盤都能對付。”

“好的,風哥。”東南北說。

東南北隨後又傳呼了常揚,常揚很快複機,聽完介紹後說:“我前幾天剛碰到個牛逼鼓手,阿三。如果我彈吉他的話,就得找個貝斯手,要不我來彈貝斯,找吉他手可能容易點。”

 

東南北放下手機後靜靜地出神,金素突然開口說:“如果實在沒人的話,我可以對付一下鍵盤,我學過電子琴伴奏,不過扔下很久了。”

東南北狐疑地看著金素,她揚起頭,顛了兩下二郎腿。

 

“在你別墅裏排練吧,估計樂手們都在市裏,交通方便,還不擾民。”金素說,“幼兒園放假了,我提前去收拾一下。”東南北點點頭。

“兄弟真是太操心了。這樣,秦弦和樂隊的出場費地產公司付,不能讓樂師們花時間排練還全免費。”老董拍拍東南北手臂說。“現在萬事具備,隻欠東南風了。”

“千萬別吹東南風,會帶來雨。”東南北笑著說。

“上帝會被兄弟們感動得落淚的。”老董說。

 

金素用鞋尖輕輕踢了一下東南北,他直起身和老董說:“兄長,要不今天先這樣?我一路舟車勞頓,金素的父母還在家,我們早回?”

“是的,是的,兄弟早點休息,還要開很久的車,金老師也辛苦了。”老董說著拎過一個大紙袋遞給東南北,“為了方便兄弟移動辦公,我托台灣朋友帶了部筆記本電腦給兄弟。”

“不好總收兄長禮物,我都無以回報。”東南北推脫著說。

“不要客氣了,兄弟要收館長的薪水夠開電腦商店了。”老董說,“另外,樂隊排練的時候介意有人觀看嗎?”

“我想無所謂吧,都是在外麵跑場的,兄長隨意。”東南北說著看看金素。

 

回深圳的路上東南北給鄭雪妍打了個電話,問她女兒羽墨是否願意看樂隊排練。

“肯定願意,到時候我讓葉致遠的司機送過去吧。”鄭雪妍說。

 

五天後才終於湊上了所有樂手的空閑時間。東南北和老董相約提前到達排練場地,兩個人分別駕車剛停在別墅院門口,金素已經打開了房門。

東南北和老董互相謙讓了一下,老董走在前麵,忽然彎著腰笑著說:“小朋友你好!”金素身後站著一個小女孩,齊眉的短發、鼓鼓的臉蛋,抱著金素的腿側著頭怯生生地看著老董。

“你的女兒?”老董問金素,“好可愛。”

“朋友的。”金素說。

“蘭姐的?”東南北說。

“囡囡,問叔叔們好。”金素低頭看著小女孩說,小女孩看著老董張了幾下嘴隻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然後躲在了金素腿後,很快又探出頭來。

“我才是你真正的叔叔。”東南北蹲下說,“你可以叫我咚咚,‘叮叮咚咚’的咚咚。”東南北說著用手做著敲打的動作。

“咚咚?”囡囡笑著重複了一下,抬起頭看著金素,她點點頭。

 

這時一輛出租車駛過來停在老董的車後,秦弦、常揚和一個矮個子、卷頭發、胖墩墩、黝黑皮膚的人陸續下車,東南北迎了上去,幫著從汽車後座和後備箱往下搬爵士鼓和音箱、話筒。隨後風哥和羽墨陸續到達。

 

樂手們準備樂器時,東南北和老董坐在餐桌旁遠遠看著,羽墨坐在台階上托著下巴打量著每一個人,囡囡咬著奶嘴坐在金素身邊的嬰兒車裏,帶著頂帽子捂著耳朵。

秦弦拿出厚厚一疊樂譜分給大家,然後遞給風哥一套說:“這是總譜。”

風哥翻了一下問:“誰編的曲?”

秦弦朝常揚了下頭說:“常揚。”

“可以。”風哥點點頭說。

 

排練結束後,東南北送走了其他人,繞著別墅外轉了一圈,在朱珠種植的那片花前站了很久。回到前院時看到金素抱著囡囡站在窗前,他和囡囡擺手,囡囡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金素,金素抓起囡囡的小手向東南北擺了擺。

進到屋裏,東南北說:“章妤怎樣?”

“古靈精怪的,但是孩子們很喜歡她。”金素說,“好久沒見她了,還差幾次授課費沒結呢。臨走時,她說如果開園時還沒回來,她就介紹個小師妹。“

“我也聯係不上她,費用我來結。“東南北說。

 

金素送別時,東南北端詳著囡囡說:“長得真像我大哥。”金素笑了一下。

“放到你這兒倒是真合適,但是囡囡不找媽媽嗎?”東南北說。

“我讓她管我叫媽媽。”金素說。

東南北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說:“怎麽命運都會遺傳?大哥也是在叔叔家長大。”

 

東南北繞著西安美術學院圍牆外整整轉了一圈,最後順著東門對著的路向著大雁塔方向慢慢走去。

大雁塔周圍有很多人在觀摩、拍照,還有一個攝影團隊在圍著幾個穿著古裝衣服攜帶著“刀劍”的人拍照,“古人”們擺出各種造型,不時爆發出一陣笑聲。東南北遠遠地坐在地上饒有興趣地看著。

人群中一個身材高挑、穿著白色古裝、挽著高高發髻的“俠女”不時向東南北張望,過了一會兒,俠女倒提著“劍”向東南北走過來。隨著俠女的走近,東南北臉上慢慢綻開了笑容,他剛要起身,章妤用劍尖指著他怒喝:“何方妖孽?竟敢擅闖皇家禁地!”

“你不配知道我的姓名。”東南北坐在地上說。

“那就關進大牢吧。”章妤冷笑了一聲說,隨後把劍橫在東南北脖子上“押”了回去。

 

章妤為東南北和她的隊友們互相介紹了一下後說:“我們在開發一款古裝遊戲,我負責人物造型、場景,過來拍些素材。趕緊換衣服,擺幾個造型,拍照。”邊說邊從旁邊編織袋裏挑出一套帶軟盔甲的灰色布衣遞給東南北。

東南北猶豫著脫下西裝,章妤讓他把襯衫也脫掉,隨後幫著他套上了布衣。又拿過一個假頭套,一邊把東南北額前的頭發都往後梳,一邊把頭套扣在了他的頭上,又為他係上了一條小領巾,整理了一番,退後兩步端詳著他大笑著說:“你真像秦俑。”

東南北挺起背端起右手臂虛握著放在身前,表情木然。

“我得給你粘個胡子。”章妤說著回身找出兩撇假胡子為東南北粘了起來。

“你牙齒縫裏有片韭菜葉。”東南北說。

章妤閉上嘴嘬了幾下作勢吐在東南北臉上,他從麵頰上“捏”下來,皺著眉頭嗅了嗅抹在章妤胸前的衣服上。

“你非禮我?”章妤說。

“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東南北的說,“你不把我折磨死,我就把你先奸後殺。”

 

終於拍完了各種造型,東南北和章妤坐在地上休息。

“挺有意思。”東南北說,“我小時候經常在京劇團、評劇團看他們彩排,還經常溜到後台看他們搞服裝和道具。”

“你知道古代戲劇裏主角頭上經常有兩根羽毛,那叫什麽?代表什麽意思?”章妤說。

“叫雉雞翎,是用野雞尾巴上最長的羽毛做的。具體代表什麽意思我不知道,但是戴起來挺帥的,穆桂英戴過、孫悟空也戴過。”東南北說,“排練時導演會要求演員抖動雉雞翎,演員需要練很久才能傳神,不然就像男的撒完尿抖那下。”

“你抖給我看看。”章妤笑著說。

“女的撒完尿不抖嗎?”東南北說。

“你上互聯網查一下。”章妤說。

 

“今天真巧了,我們在大雁塔就拍一天。” 章妤,“你是跟隨自己的心來的嗎?”

東南北搖搖頭說:“跟著領導來的,我們準備開分行,他們去了華山,我不想去。我想看看西安美院,美術學院對我來講就像教堂,我是一個信徒,如果可能,我都要去朝聖一下。結果放假了,看門的不讓我進,我就溜達過來了。”

“什麽教堂!裏麵都是一群凡夫俗子。”章妤說,“不過我可以帶你進去,不用走正門。”

章妤說完和東南北一起站起來,把其他道具送回去,拿起背包,把東南北的西裝、襯衣塞了進去,和隊友們打了聲招呼、拉著東南北的手臂就走。

“這身?”東南北扯了下衣襟說。

“那有什麽?等下去吃油潑麵。”章妤說,“我也沒有衣服換,我們都是換好了衣服畫好妝坐麵包車來的,丟人現眼也得陪我一起。”

 

章妤帶著東南北走到美院圍牆一處柵欄前數了一下,找到一根欄杆搖晃了一下。

“我屌!不會吧?這麽快就焊死了?媽的。”章妤說著又搖了幾根都沒搖動。

“你之前來都不走正門?”東南北問。

“有小偷從正門進去的嗎?”章妤說,“忘了!咱倆又不是來偷東西,走正門就行啊,我打院長劉文西的旗號。”

東南北笑著說:“看來你是個慣犯啊。”

“竊書不能算偷。”章妤說,“我要的書隻有院圖書館有,但是放假了啊。”

 

兩個人在空蕩蕩的校園裏轉了一圈,一路經過圖書館、教學樓、宿舍、食堂,東南北不時打聽著章妤在校時的事情。走出校園,章妤一揚手叫了部出租車,拉著東南北直奔城牆。

到達城門售票亭的時候已經接近停止參觀的時間,售票員建議明天再來,章妤看看東南北,他搖搖頭掏出錢。售票員奇怪地看著兩個人裝束,慢慢地撕著票。

“拍個照就下來。”章妤對售票員說,“劇照。”

東南北接過票說:“你要不要簽名?”

 

城牆上的遊人稀少,天色開始暗下來。廣播喇叭不斷催促遊人盡快離開城牆,不久所有大門將全部關閉。走著走著東南北突然轉身麵向章妤單腿虛跪,雙手抱拳放在額前大聲說:“啟稟太後,楚、趙聯兵來犯,是戰是和請太後定奪。”

“東南將軍,和是求來的嗎?必須先戰,打贏了再和。”章妤正色說。

“遵命!”東南北說著站起來做了個“上馬”的動作,左手握著“韁繩”,右手在身後揮舞著“馬鞭”顛了一圈跑回來。

“太後!臣覺不妥,若打贏了還和個屌?”東南北弓著身低著頭說。

章妤忍住笑說:“那就把他們抓回來都屌了吧。”

“太後準備屌幾個?”

“多多益善。”

“領命。”東南北“上馬”繞了一圈又回來。

“怎麽還是將軍一個人呐?”章妤拉長語調說。

“臣認為太後不可亂屌。”東南北說。

“胡說!”章妤大聲說完後用正常腔調問東南北:“太後的老公叫什麽?”

“叫太上皇吧?我也不知道,你叫老公就行。”東南北說完又低下頭。

“胡說!”章妤說,“本太後有老公豈會亂屌?”

“太後……究竟屌還是不屌?”東南北說,“不屌就收工吧?”

忽然天空響起了一聲悶雷。

“哈哈哈哈!妄言必遭天譴。”章妤大笑著說。

東南北慌忙抱住章妤的腰說:“臣怕怕,還請太後恕罪。”

“好了,恕你無罪,陪本太後巡視一下皇城吧。”章妤拍著東南北肩膀說。

“太後,山雨欲來,還望盡早歸寢。”東南北站起來說。

“區區小雨,怕個屌?”章妤說。

“請問太後,為何屌不離口?”東南北說。

“關你屌事兒?”章妤說,“掌嘴!”

“臣該死。”東南北邊說邊作勢打了自己兩個耳光。

 

“我奶奶家就在正南方,地礦大院,爸媽出差時就把我放在奶奶家。”章妤趴在城牆上指著遠處說,轉身走到另一側城牆邊上,指著城牆內一處燈光明亮的區域說,“我家就在鼓樓旁邊,不過現在已經麵目全非了,任何記憶和情感都無從寄托。”

“熙熙攘攘、利來利往、冷若冰霜。”東南北看著穿梭的車流說,“或許隻有藝術還能帶來激情。”

“愛也能。”章妤抱著肩膀趴在牆垛上說,東南北側過頭注視著她的側影,突然轉過身從後麵抱住了她。

 

章妤輕輕扭動了一下,東南北用力貼緊了她。過了很久章妤開始扭動臀部摩擦著東南北脹硬的部位,放在臀縫中間上下滑動。

“好想做愛。”章妤輕聲說。

“請太後恕罪,臣沒有攜帶雨衣。”東南北貼在章妤耳邊說。

“請將軍不必介懷,進來避避雨吧,河水已經泛濫。”章妤說。

東南北褪下內外褲、撩起章妤的裙擺、撥開內褲中間窄條,按著滑進了她的身體。章妤扶著城牆壓下腰緩緩搖動著,東南北直起身脫下布衣蓋在了兩個人頭上,把著章妤的髖部輕輕推拉著。東南北逐漸加快了速度,章妤咬著自己的手臂壓抑著聲音。

突然,章妤用力向後頂著東南北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然後身體一鬆脫離了他,趴在城牆上,額頭壓在手臂上急促地喘息著。東南北撫摸著章妤的肩膀、手臂。

 

東南北扳過章妤臀部,輕輕將她的內褲拉到膝蓋處,緩慢地深入到她的身體。

“將軍,請管住你的子民。”章妤輕聲說。東南北停下來,環抱住章妤,微微晃動著。

 

雨滴重重落下來,碎在地上,立即被磚吸幹。東南北扯著衣角盡量遮住章妤的身體,她又緩緩扭動起來,配合著東南北的節奏開始長吟。罩著兩個人的布衣很快濕透,雨水順著頭發滴落到臉頰。東南北退出身體迅速幫章妤套好內褲,拉起自己褲子胡亂係了一下、拎起章妤的背包,一人扯著一隻衣角遮在頭上快速跑下城牆,鑽進了門樓。

斜靠在藤椅上閉目聽著收音機的大爺看到兩個人後猛地驚坐起來。

章妤用西安話不住地向大爺道歉,大爺邊開門邊說:“你們這兩個孩子淨胡鬧,別感冒了,趕緊回家吧,雨越來越大。”

 

東南北和章妤跑進飯店時,老板夫婦正在忙著把地上的東西全部放到桌麵上。

“弄啥尼?小魚兒,你這是從哪來?秦朝?”老板娘說著拿條毛巾撣章妤頭發和衣服上的雨水。

“姨不用管了。”章妤接過毛巾說,“還有啥吃的?”

“沒什麽了,今天預報有大雨,沒備太多貨。”老板娘說,“我讓你叔看著做吧。”

“這是幹啥?”章妤看著堆滿東西的桌麵說。

“怕一樓泡水。”老板娘說,“你倆上二樓吧。”

 

東南北和章妤一上二樓立即把濕衣服脫光搭在椅背上,換著毛巾吸幹身上的雨水。章妤拿出東南北的襯衫套在身上,東南北穿上西裝。

 

過了不久,老板娘端著一個鋁盆順著樓梯慢慢走上來,東南北剛想站起來去接,章妤笑出了聲,他趕緊坐下、曲起腿用西裝裹住。老板娘放下鍋後看看東南北、看看章妤沒說話,下樓拿上來四個白饃放在桌上轉身離開。老板在樓下大聲說:“小魚兒,我們先走了,鎖頭放在櫃台上,酒什麽的自己拿啊。”

“行咧!”章妤大聲回著。

 

東南北和章妤一手拿著饃一手拿著筷子,看看大鍋裏燉在一起的羊肉片、羊骨、胡蘿卜、油菜葉,粉絲、抬起頭四目相視笑了一下,同時開口說“將軍”“太後”,大笑了幾聲開始悶頭吃菜、喝湯、嚼著白饃。

 

窗外滂沱大雨傾盆而下,不時響起幾聲悶雷。被風吹在窗玻璃上的雨水匯集成一片,像瀑布一樣衝刷著窗子。忽然三樓“嘩啦”地響了一聲,東南北看了章妤一眼放下筷子跑上了樓,原來是屋頂滲水把白灰泡爛了掉在地上。東南北找了一個塑料桶接著雨水,又檢查了一下窗子後直接下到一樓,發現地麵已經有一層積水,門外麵一片汪洋,雨水還順著門縫不住地灌進來,東南北呆立半晌,回到了二樓。

“稟太後,屌關羽發動了水攻,大水已經淹至一樓。”東南北說。

“將軍莫慌,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隨它去吧。”章妤說,“弄點酒來,祛除風寒,小心你的屌別著涼。”

東南北回到一樓,光著腳、趟著水走到櫃台看了一下,拿下一瓶“定軍山”牌白酒和兩個小酒杯。回到二樓後,章妤正盤著光腿坐在椅子上摸著肚子。

東南北打開酒瓶倒了兩杯酒,一杯放在章妤麵前。

“說點祝酒詞吧,或者唱首祝酒歌。”章妤端起酒杯說。

東南北想了想,站起來從西裝袖子裏抽出一條手臂,端起酒杯。

“將軍準備霸王卸甲嗎?”章妤笑著說。

東南北望了一眼窗外,唱了起來:

 

潮來潮去,日落日出

黃河也變成了一條陌生的流水

江山如畫,時光流轉

秦時明月漢時關

……

風花雪月,自古依然

祖先的青春刻在竹板上

愛情如新,愛情不在

聖賢也擋不住風流的情懷

多愁善感的你已離我遠去

酒入愁腸成相思淚

驀然回首,想起我倆的從前

一個斷了翅的諾言

……

東南北唱著唱著哽咽起來,一仰頭喝幹了一小杯白酒,將杯子重重地頓在餐桌上,坐下後看著窗外發呆。

章妤默默站了起來,拿著酒瓶和酒杯光著腳走到東南北身邊放下,解開襯衫紐扣,抱過東南北的頭按在自己胸前,一邊摩挲著他的頭發,一邊端起酒杯一口幹掉。東南北側著頭貼在章妤的乳房間,伸出手搭在她的腰上輕輕地撫摸著。

章妤抬起腿跨坐在東南北腿上,拿起酒瓶子喝了一大口酒,扳起東南北的頭對準他的嘴唇壓了下去,送出一股酒液。東南北咬住章妤的下唇一點點吮吸著,互相舔淨了唇邊的酒滴。

章妤眼神迷離地望著東南北,拿起酒瓶順著他勃起的頭部倒了些酒,用手搓了兩下甩了甩,欠起一條大腿,扶著對準,慢慢坐了下去後抬起來重新坐下。章妤搖晃了幾下坐實後,轉身倒了一杯酒遞給東南北說:“將軍,請長歌當哭。”

東南北一隻手接過酒杯放在章妤肩窩裏扶著,一隻手輕撫著她的乳房看著她的眼睛唱了起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童年的文章如此做

青春不再,往日情懷

我未曾珍惜的我不再擁有

親愛的朋友,你的心事重重

何處是往日的笑容

莫再提起那人世間的是非

今宵有酒今宵醉

 

章妤配合著東南北的歌聲節奏搖動著身體,重複唱了一句:“莫再提起那人世間的是非……”邊唱邊拿起酒杯看著東南北。

“今宵有酒今宵醉~”章妤唱完後用顫音把“醉”字拉長,一邊顫動著身體,和東南北碰了一下杯,一口喝掉。

 

章妤曲起一條腿抱著膝蓋從東南北胸前跨過,轉過身背對著他,低著頭輕輕撫摸著他大腿上的紋身說:“嗯,效果不錯,越來越自然了。我修複了將軍的傷痕,但願我能修複將軍破碎的心。將軍總是要再愛的,一生那麽長。”

“太後的腰臀曲線很美。”東南北撩起襯衫撫摸著章妤的腰身說,“腰窩很迷人。”

“謝謝!”章妤說,“將軍終於開口讚美我了,我想讓將軍把和她做過的愛都和我做一遍,驅除將軍的心魔。”

 

“請太後隨臣視察下災情吧。”東南北說著把章妤轉過來抱住走下樓梯。章妤扭頭一看,驚訝地說:“我屌!有一米深沒?沒有,桌麵一般七十厘米高。再漲下去,桌麵的東西都淹了。”

“我們看著吧,不行就全搬到二樓。”東南北說著在樓梯上坐了下來,章妤裹著東南北費力地轉過身。東南北脫下西裝給章妤反著穿上,摟在懷裏。

“將軍會冷。”章妤說著蠕動身體鼓勵著東南北,“動起來。”

東南北伸直了雙腿、調整了下坐姿慢慢活動起來。

“哦……它硬了,請將軍出征,不破樓蘭終不還。”章妤邊說邊抬起來臀部,將要脫離時又沉沉地坐下。

東南北托著章妤臀部、向上頂撞著她的身體。章妤像騎馬一樣躍動著,一邊放任地尖叫著。

窗外的雨滴敲打出各種聲音,時而被炸裂的雷聲淹沒。

 

朦朧中世界變得安靜下來,章妤突然睜開眼睛大聲說:“將軍!將軍!水退了!”

東南北睜開眼睛一看,天色已放亮,水麵已經降到了餐桌腿一半的位置。

“太後,大功告成。”東南北說。

“太棒了!把太上皇也淹死了。”章妤說完收縮著夾住東南北。

東南北用力拍了一下章妤的屁股說:“讓你亂屌!先皇明明是被太後氣死。”

 

小方和部門同事引領嘉賓慢慢聚集到大廳,老董已經站在小演講台前,身著一套修身的藏藍色西裝,左胸前佩戴著一朵胸花,笑意盈盈地不斷向嘉賓點頭致意。

 

“尊敬的沈總編、沈教授、葉部長、李市長、牛董事長以及諸位美院教授、諸位藝術家和諸位媒體人,你們好!我很榮幸代表月亮美術館理事會誠摯地歡迎大家蒞臨我們月亮美術館開館現場。”老董一字一頓地說,“作為一家非官辦的美術館,能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和文化藝術、傳媒行業的關注,我們非常感恩。盡管沒有張燈結彩、禮炮齊鳴,甚至連歡迎的條幅都被水牌替代,但請相信我們的誠意,我們精心為諸位準備的藝術盛宴代表了一切。”

 

“最後請允許我特別感謝為這次展覽不辭勞苦、不舍晝夜籌備的義工團團長、深城銀行總行品牌管理部東南北部長和他可愛的團員們。”一片掌聲過後,老董繼續說:“下麵有請‘美術史的可能’——中國八大美術學院聯合美展的主辦單位深圳市委宣傳部葉部長致辭。”

葉部長和幾位嘉賓簡短發言後,老董重新回到演講台上說:“感謝諸位嘉賓致辭,下麵就有請我們的知性美女導覽——中國美術學院沈雨晴教授引領大家開啟藝術之旅。”

 

東南北和羅博遠遠跟在人群的最後麵,忽然有人從背後拽東南北的衣襟,他回頭一看是羽墨,她笑著扮了個鬼臉。

“媽媽呢?”東南北看了下左右說,羽墨搖了搖頭指了指旁邊又看了看羅博,羅博笑著說:“你們去吧。”

羽墨拉著東南北到了一件作品麵前,指了指。

“誰給你吃啞巴藥了?”東南北笑著說,羽墨捂著嘴朝遠處人群揚了下頭。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爸覺得你說話聲音太大、笑聲太魔性。”東南北說,羽墨委屈地點點頭。

“好吧。我猜猜你的問題啊?第一,你想知道這是不是件正式作品?第二,這件作品是什麽藝術形式?第三,如何欣賞?”東南北說,羽墨微笑著不住點頭。

“這是一件很有深度、很有意義的作品,是全場最重要的作品,也是我最喜歡的一件作品。你能發現它,又對它很感興趣,說明你的藝術潛力無限。”東南北說,“這種藝術形式叫‘裝置藝術’,是藝術家使用現成材料、尤其是日常生活中常見的物品,通過有意識的篩選、改造,或者是直接組合成一種新的形態,脫離它固有的時間和場所,產生新的意義。最有代表性的裝置藝術作品就是杜尚的《小便池》。”

“這種藝術形式有很重要的兩個要素,一是現成品,如果是藝術家刻意營造出的一個物體就屬於雕塑範疇了。二是時空轉換,要讓一件或幾件現成品放在一個大家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東南北說,“就像秦始皇陵裏的兵馬俑,如果放在墓室裏就是一件普通的陪葬品,但是你要是把他放在毛主席紀念堂門口或者深圳市政府門崗裏,就太令人深思了。”

羽墨轉了幾下眼睛,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件作品的名字叫‘《中國繪畫史》和《現代繪畫簡史》在洗衣機裏攪拌了兩分鍾。’”東南北說,“這兩本書確實是公開出版的書籍,我特意找來看過。絞在一起就成為一件作品讓你思考一個宏大命題,就是所謂的東、西方,中國和外國,‘土’和‘洋’的關係。一個一百多年來爭論不休、各種實踐探討、至今還沒有定論的問題,這件作品的作者似乎給出了他的答案——硬性攪到一起就是垃圾。”

“但這隻是我的認識,實際上可能作者並不是這個意思,你也會有自己的理解,都很正常。”東南北說,“藝術沒有絕對標準,而一件成功的作品特征之一就是能引起更多人更廣泛、更深層的思考,一直爭論下去。”羽墨注視著作品若有所思。

“晚上你看演唱會不?”東南北問,羽墨抬起頭彎起兩根食指在眼睛下麵轉了一兩圈。

 

演唱會人滿為患,盡管現場沒有一個座位,但是大家都堅持站著看完了整場演出。一結束,東南北立即和秦弦簡單溝通了一下,決定將原來免費派發CD的計劃改為簽售。

 

東南北、老董和風哥及樂隊的人一起坐在咖啡廳的門廊裏吃著燒烤喝著酒,背景音樂裏輕輕飄著秦弦的歌聲,平靜、深情,娓娓道來,如泣如訴。不久,秦弦換了一套便裝神采奕奕地和萬山河、封靈一起走過來。

老董立即站起來,示意大家挪下位置,加了三把椅子。坐下後,東南北打開啤酒遞給三個人說:“CD賣光光了?”

秦弦點著頭接過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兩口,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說:“光了,簽得我手指酸疼。你這個簽售的決定太突然了,我忽然發現自己的簽名很不像明星,你得給我設計一個。”

“完全沒問題,這是哥的強項。”東南北說,“我立即想到就是上麵寫一個‘人’字,下麵寫個‘禾’,最後一捺拉長向上繞,但繞多少圈你必須心裏有數,防偽的。”

“把秦始皇五花大綁?”萬山河認真地說,大家哄堂大笑。

“可以試一下。”秦弦說,“風哥今天的吉他發揮得也相當好!比排練的時候狀態好多了,風哥你到底是什麽專業?”

“附中學的柳琴,大學考的中阮,後來改的作曲。”風哥說。

“阮?阮籍的阮?”老董驚訝地說。

東南北大笑起來說:“我們太有緣了!我學過古琴,風哥又是阮專業,老董,看來你得找個地方種一片竹林了,我們成立個分部。”

大家都好奇地看著東南北,他笑著看著老董眨眨眼睛。

“有緣!有緣!”老董說,“金老師的鍵盤發揮得也不錯。”

“是啊,多虧她救場。”秦弦說,“不知道大家聽出來沒有?我因為忘詞走神了,金老師果斷地加了段過門,你們還配合得天衣無縫!THANK YOU!艾舍。”秦弦看著鼓手說。

 

“你這張唱片錄製的質量很好,在哪裏錄的?”風哥說。

“上海,東方電視台的錄音棚。”秦弦說。

“怪不得,小武他們?”風哥說。

“風哥認識?”秦弦驚奇地說。

“當然,我的首張阮專輯也是在那裏錄的。”風哥說。

“那你認識林海南嗎?”秦弦問。

“太認識了!我倆同班,我的專輯也是他製作發行的。”風哥說,“他也參與了?”

“這樣?”秦弦瞪大了眼睛說,“就是他建議我去上海錄的,他是我的鋼琴啟蒙老師。但他是作曲係的啊?對!風哥是阮專業,是大學時轉的作曲嗎?那可太難了吧?”

風哥指指東南北說:“他一個銀行職員能開個展,你一個時裝店老板能開個唱,我直接找到院長想換專業,你說哪個難?”

 

說話間,隋總編和南國報業的趙總一邊爭論著一邊走過來,後麵還跟著幾個媒體人。老董站起來迎了過去,熱烈地握著隋總編的手。沈文重和沈雨晴、張老師等一群人也慢慢走過來。

“我操!肉不夠了。”東南北嘟囔一句站了起來。

 

燒烤架挪到了草坪上,周圍站著幾個工作人員一等到烤物好了之後立即裝到一個大盤子裏送到各處散聚的人堆。

東南北、風哥和秦弦三個人躲在一個角落正在討論出唱片的事情,小方找過來說老董找他和沈總編一起商量事兒,原來是老董希望沈總編和各大美院的總編每年在‘月亮’聚會一次,順便把他們最新的藝術成果帶過來,給深圳市民定時更新一下藝術觀念和欣賞水平,一定要東南北在場沈總編滿口答應。

不遠處草坪上突然喧鬧起來,東南北轉頭一看,秦弦正在仰頭喝酒,全部樂隊成員和沈雨晴、媒體人等圍坐在旁邊喝彩。東南北和沈總編、老董一起走過去坐下,挨著印度鼓手艾舍。

東南北用英語說“需要翻譯嗎”,艾舍笑著說:“我在看畫麵。”

 

秦弦又喝完一杯後把杯倒過來口朝下晃了兩下說:“誰還來?”大家哄笑著沒人回聲。

“我來!”隋總編高聲說道,“不就是一箱CD嗎?我自己掏錢也得買,我們《萬家周刊》編輯部再買一箱,兩箱換秦小姐兩杯酒行不?”大家齊聲說“行”。

旁邊人立即給秦弦倒滿了一杯啤酒,秦弦接過杯後說:“你等一下啊,剛才那幾箱都是誰訂的了?我隻剩一箱了。”

“你不還放我那五箱嗎?”東南北高聲說。

“你那……五箱,你舍得賣嗎?”秦弦看著東南北說。

“看出多少價錢了。”東南北說。

“好。等一下,你是萬家的?對,那就平價超市。”秦弦說,“咱先喝一杯,你後悔了就不喝第二杯了。”秦弦說完一口又幹掉了一杯啤酒。

“好大件事!說好兩箱就兩箱。”隋總編也一口喝幹。

 

東南北端著酒和艾舍碰了下杯說:“你的鼓敲得很好,可不可請你做我老師?”

“沒問題。”艾舍說著又和東南北碰了一下杯子。

“印度人喜歡喝酒嗎?”東南北喝完問艾舍。

“全世界沒有不喜歡喝酒的人吧?包括穆斯林。”艾舍說。

“那咱倆再喝兩杯?中國古語說‘好事成雙’。”東南北說。

“沒問題,按照中國的規則。”艾舍說。

東南北喝完之後笑著說:“中國還有句古話說‘三杯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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