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5:準備部門年會節目,勾兌銀行保險和典當,救老董,回憶警察故事

來源: Donsurfer 2024-01-18 08:24:22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50659 bytes)

“年會”的通知一下來,許美慧就立即召開了全部門會議,她說總行非常重視重視明年初的年會,因為恰逢深城銀行成立五周年,所以周年慶典的意義遠大過年度迎新活動。

年會計劃在大劇院最大的一個演出大廳舉辦,形式還是文藝匯演,不僅深圳地區總、分行一起,外地分、支行也會選送優秀節目參加,深圳分行可以以部門和支行為單位參加匯演。為提高大家參與的積極性和節目質量,獲獎單位將按照人數獎勵活動經費,一等獎為人均二千元費用額度,隻能消費,不能提現。另外還單設了最佳舞台效果獎、原創劇本獎。還可以憑劇本預先申請服裝、道具的補貼費用,在演出結束後憑發票報銷。

會議最後,許美慧宣布東南北為部門年會節目負責人,要求大家無條件配合他的工作。東南北苦著臉看著許美慧,許美慧無視。

 

過了兩天,東南北匯總了下同事們的意見向許美慧匯報,最後說:“我從來沒有組織過這種文藝活動,沒有經驗,我覺得我們做個稱職的綠葉就好。”

“你說這些困難我都了解,我不是一個願意出頭的人,我們部門一直也比較低調。”許美慧嚴肅地說,“我入職也快四年了,一直埋頭工作。如今我們部門走入正軌,業績和市場口碑都很好,我終於可以緩一口氣了,休息一下、思考一下,也想借這個機會改變一下部門的麵貌,凝聚一下、激勵一下。”

許美慧直視著東南北緩緩地說,“如果你不在,恐怕我還會像往年一樣應付一下,但是我相信你能給我、給大家帶來驚喜,就像你入職以後部門多了很多笑聲一樣。”

東南北低著頭沉吟半晌,抬起頭看著許美慧堅定地說:“好,我明白,我盡力。”

東南北回到座位,挨個員工盯著看一會兒,有的同事察覺了,和他打趣說:“看得我發毛,壓力大吧?別弄出毛病。”

忽然東南北抄起電話撥打了萬山河的座機,約他和封靈周日晚上一起吃飯,叮囑務必帶上秦弦,要討論文藝匯演的事情。隨後又約了朱珠,她不想參加,要去陪多多。

 

畫班有個簡單的結業儀式,東南北收拾好東西和封靈一起趕到東北菜館時,圓桌旁已經坐了四個人。

“咦?你?”東南北指著一個長發男生說。

“怎麽是你?我操!”長發男站起來說。

“你們認識?”秦弦看著兩個人說。

“當然!我們是鄰居加球友。”東南北說,“我一直找你,想介紹你和秦弦認識,她喜歡唱歌。”

秦弦笑著說:“這是我校友,師弟,常揚,這是東南北。”

“世界太小。”常揚說,“你搞節目可真是找對人了,師姐是我們校花、校文藝部長,主持過西南高校文藝匯演,擔任過全國大學生運動會主唱,還獲得過藝術體操第一名,光環無數,我的偶像。隻衝師姐的麵子,我也會幫你。”

“第一次聽你一口氣說這麽多話。”東南北笑著說,“先謝過。”

“這是劉方華,我們公司晚會主持人。”萬山河指著身旁一個年輕男人說,“你要的人都到齊了,就看什麽時候動手。”

“打群架還是搶銀行啊?”東南北說,大家都笑了出來。

 

“讓我們欣賞下你的傑作。”萬山河手裏拿著封靈的作品向東南北說。

東南北打開畫夾抽出一張頭像素描和一張水彩的花卉靜物遞給萬山河,秦弦順手拿了一張看著。

“你們畫的不一樣頭像?”萬山河偏著頭問封靈。

“是的,有兩個隨便選。”封靈說,“但他也給改了,一般都畫成這樣。”封靈說完拿出一本薄冊子,翻開給萬山河看。

“嗯,有點味道。”萬山河比較了一下說,抬起頭問東南北:“為什麽這麽改?”

“我想重新塑造一下這個人物。”東南北說,“我特地查詢過這個頭像的原型人物背景,他的真名叫塞內卡,是古羅馬最重要的悲劇作家,他最重要的經曆是曾經擔任古羅馬一個暴君的老師,但最終因為參與推翻暴君的運動失敗而被賜死。原雕像看起來猥瑣、陰暗、落魄、像個失敗者,我想讓他看起來堅定、憂鬱、有使命感,是個落敗的英雄。所以我把他的背直起來了,頭抬起來了,眉毛皺起來,嘴巴閉上了,但是眼神沒畫好。”

“真的挺好。”萬山河不住點著頭說,“你這不是作業了,是創作。”

“我也覺得很好,本來想聽老師怎麽點評,但是老師直接忽略。”封靈笑著說。

“我覺得這張靜物也很好,很……通透,感覺葉片和花瓣間有空氣流動,很蓬鬆、飽滿、鮮活,很難描繪的一種感覺。”秦弦說。

“知音!這張送你!”東南北說,“那張送萬山河!”

“不好!不好!這都是你心血之作。”秦弦直擺手說。

“算小禮品,求人辦事哪能空著手?事成之後再補大禮。”東南北說完朝著常揚和劉方華說:“你倆的禮品以後補。”

 

東南北一邊啃著豬手一邊把背景詳細交待了一遍,看著盤子裏還剩個豬手,環顧了一圈,發現秦弦沒吃,便問道:“你不喜歡?”

“我不太喜歡東北菜。”秦弦說。

“那好,下次換地方,豬手給我吧。”東南北說著把盤子裏豬手拿到自己碟裏,然後讓服務員撤掉空盤。

“這是地三鮮,這是大拉皮,這叫鍋爆肉,這個是汆白肉,都是地道東北菜。”東南北指著桌麵上的菜介紹說,又特意看了一眼秦弦說:“等下你試試冷麵和韭菜盒子。”

“不用管我,我口味比較清淡。”秦弦說。

“來!我先敬大家一杯。”東南北戴著一次性手套端起酒杯說。

“我覺得這種演出要想獲獎必須原創。”秦弦說著夾了點黃瓜絲放在麵前的小碗裏。

“基調也很重要,有時政治性會高過藝術性。”劉方華說,“越大型、越正式的晚會越是這樣,看看曆年‘春晚’的頭獎就知道了。”

“但是不能說教太明顯。”萬山河說。

“頭大。”常揚說,“崔健因此一直上不了‘春晚’。”

“大過年的他上去唱《一無所有》?”東南北笑著說。

“他好像會唱《南泥灣》。”封靈說。

“關鍵還得看領導口味。我參與過他們的評選,最高領導有一票否決權。”劉方華說,“另外重要嘉賓的意見也很重要,不過他們的標準大同小異。”

“那我可不好把握,總行領導誰都不認識,更談不上了解。”東南北說,“主任的要求不是獲獎,隻求激勵團隊意識。”

“目標必須宏大才能激勵士氣,二等獎都不行。”萬山河搶著說。

“能獲獎為什麽不爭取?”秦弦說,“再說大家都付出了,應該有所回報。”

“秦弦說得對。”封靈說,“要是隻圖工作穩定、生活安逸,我們都不需要來深圳了。”

萬山河眼神怪怪地看著封靈說:“這不一直是你的目標嗎?”

封靈白了萬山河一眼沒說話,大家跟著起哄。

“我是被流放的。”東南北說。

“我是為了做音樂來的。”常揚說。

“我糊裏糊塗就來了。”秦弦說。

“我就是一說。”封靈無奈地說,“你們還是談節目吧。”

 

第二天一上班東南北就把意見轉述給許美慧,她很滿意,但也想象不出是個什麽形式。

“可能是話劇、音樂劇、舞台劇、群口相聲之類的吧。”東南北說。

“那劇本呢?”許美慧問。

“哦!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了。”東南北拍了下額頭說。

“主任能參加演出嗎?”東南北問。

“如果你覺得我應該參加,我就硬著頭皮上。”許美慧說。

“當然!你是主角、靈魂,而且部門負責人帶頭上,政治意義很大。”東南北說。

“其他還有什麽困難?”許美慧問。

“還不知道。”東南北說。

“如果需要人家過來給我們排練,得給人家勞務費吧?至少得給車馬費。”許美慧說。

“我不知道這邊習慣,我先打聽一下。”東南北說,“咱部門沒什麽經費吧?”

許美慧嗬嗬笑著說:“紀念幣賣得不錯。我想給員工按比例算點獎金,其他都支持你這次節目,我想大家也能理解。”許美慧說著拉開抽屜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東南北,他接過信封說:“這是什麽?”

“部門創收的事兒都是你的功勞,很多大單都是你搞掂的。”許美慧說。

“不要這麽多吧?”東南北捏了一下說。

“不算多,是你該得的。你的工資沒那麽快調,得年後一起調。”許美慧說,“還有,你上次幾個提案,我跟柳行都匯報了,他得和總行溝通,最後得牛董批準。但與信貸合作拓展結算業務的事情基本上沒問題,還得開幾個會討論細節。另外為客戶提供附加值服務的事情我個人決定可以試行,對我們工作也提供方便,尤其海上保險這塊,客戶總是出各種差錯,我們直接代辦就行了,你和保險公司那邊對接一下。”

 

連著幾天,東南北業餘時間都在圖書館裏憋劇本,查閱了很多資料,最後終於按照音樂劇、話劇、小品各自構思了一個,趁上班時間給秦弦打了個電話,約在圖書館見麵。下班後東南北早早趕到圖書館,在大廳的水吧等到了一個靠窗麵門的位置,拿出劇本攤在小桌上,想了一下,又拿出紙筆給珈珈寫了封信:

 

我最親愛的珈珈:

不知道你收到我的信沒有,我按照你的要求寫了很長很長那種,上個月就寄到你單位了。

我到深圳一年多來,第一次有深圳人的感覺,以前的喧囂聽起來沒那麽刺耳了,尤其是街鋪門口循環播放的港台最新流行歌曲,不知不覺就學會了,順便學學廣東話。也習慣了隨時能聽到各處的方言,全國各地的美食都能找到。幾乎看不到什麽老人,大家都在拚命地工作,實現自己的夢想,根本沒有閑工夫去關注別人,讓人感覺很放鬆,當然也有人會感覺冷漠,但我喜歡這種冷冷的調子。

我一直在設想,你會不會喜歡深圳?如果你過來的話你會做什麽工作?市團委?報社?教育局?深圳大學?銀行?其實深圳和內地的一般城市一樣,隻不過更多更豐富。

此刻我坐在圖書館,剛剛完成一件棘手的工作,不是工作,勝似工作。

期待你的回信,望眼欲穿。

愛你的北。

 

東南北剛把信折疊好,抬頭一看秦弦拎著包款款走來。施著淡妝,挺著胸,披著微曲的長發,穿著一身束腰的深灰色製服,內襯雪白的襯衫,纖細的腰肢,高跟鞋、短裙的搭配襯得健美的小腿很長,周圍的人紛紛側目追隨著她的身影。

走近後東南北站起來笑著說:“你們公司製服真好看!裁剪、做工都很好。”

“太板了。”秦弦扯了下衣襟說,“沒來得及換,也不想換了,一換老板就知道你要走了,肯定會找點事兒給你。”

“都一樣。”東南北笑著說,“你在總公司做什麽?”

“打雜。”秦弦淡淡地說著坐了下來,“看看你的劇本?”

“喝點什麽?”東南北說。

“不要茶和咖啡,影響睡眠。”秦弦說。

東南北點了一杯熱可可。

 

秦弦一邊翻看著東南北寫的東西,一邊聽他介紹完思路。

“想法都很好,但是有個最基本的問題。”秦弦說,“大劇院很適合交響樂演出,或者芭蕾,不需要擴音。你們這種演出的設備肯定不行,也不可能去租很多胸麥,所以小品和話劇等語言類節目擴音很麻煩。如果音效不好,觀眾連台詞都聽不清楚,效果就大打折扣。”

“是啊!我都沒想到,那完了!”東南北說。

“別著急,看看怎麽變通。”秦弦說,“另外你這本子還需要再細一點,總共多長時間、演員出場順序、站位、走位、手勢、表情、腔調都得考慮到,你是編劇兼導演。你設置了一人多角,重複出場,還要換不同服裝和道具,也要考慮銜接問題,還有後台支持。你以前做過嗎?”

“我都是看別人做過。”東南北說,“我從小住在文藝大院裏,所有劇種都熟悉。”

“怪不得你能寫出這種本子。”秦弦說,“先拚湊一個吧。”

兩個人把劇本重新梳理一遍後,秦弦說:“差不多了,你先把背景音樂都找到,最好按照時間長短先翻錄到一個帶子裏,最後音樂還得合成,可以找常揚幫忙。”

“對了,常揚有和你說錄卡拉OK曲庫需要人聲?”東南北說。

“他和我提過,我也有興趣,畢竟可以唱歌。但我就是太忙了,全是雜事,一點成就感都沒有。”秦弦無奈地說,“你準備什麽時候開始排練?”

“當然是越早越好。”東南北說,“你能騰出空來指導一下嗎?我一個人恐怕應付不了。而且遠來的和尚會念經,我才到深行,沒什麽威信。”

“我盡量吧,身不由己啊!不過我不大擅長教生手,一點沒有耐心。”秦弦說,“對了,我可以問問我和萬山河的聲樂老師金素,她是舞蹈專業,輔修聲樂。她也在帶芭蕾班,年底他們應該不忙。你再謄一個劇本,我帶給她問問她的意見。”

“那太好了!拜托一定幫我促成,”東南北說,“我們主任主動和我說請老師要支付費用,行情我都打聽好了,就按照正常行情支付。”

“應該沒問題,她挺爽快的。”秦弦說,“她也是東北人,好像是濱城的。”

 

“你是藝術專業嗎?”東南北謄著劇本問秦弦。

“不是,我是金融學專業。不過我從小就喜歡唱歌和演戲,我們家住在老團委大院,有很多鄰居都是搞文藝的,和你經曆很像。”秦弦說。“你是藝術專業嗎?”

“英語。”東南北說,兩個人都笑了一下。

“你怎麽到了深圳?”東南北問。

“我們畢業一般都是回原籍,最好的就是分在銀行、政府、省外貿公司,我不想回去,以實習的名義去武漢找同學玩,一起參加畢業生招聘會,結果被深圳的公司給我勸過來了。”

“你是哪裏人?”東南北說。

“浙江人,湖州,聽過沒有?做毛筆的,你肯定知道。”秦弦說,“不過我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家在德清,那裏有座山,叫莫幹山。”

“我知道湖州,但不知道莫幹山,很有文化的一個名字。”東南北說,“但是你為什麽跑那麽遠上大學?”

“我就是想離家越遠越好。”秦弦說。

“我也是。”東南北說,“但是隻逃到了濱城,離家不到兩百公裏。”

“離家近多好!你不知道每次放假回家路上有多痛苦!”秦弦喝了一口可可說,“快到放假時大家都是歡天喜地的,很早就開始積攢各種要帶回家的土特產品和小禮物,隻有我開始焦慮和恐懼,因為回趟家太難了,要倒好幾次火車、汽車。第一段能買到硬座就算萬幸,第三段、第四段能擠上火車就滿足了,最難的是去洗手間,憋十多個小時都是常事,後來隻能不吃不喝。”

“是去洗手間的人太多嗎?”東南北皺著眉頭問。

秦弦苦笑了一下說:“不是。是有人呆在洗手間不出來,還不止一個人。你很難把他們勸出來,因為他們生怕搶不回去。你想想過道和車廂連接處都很難找到站位,硬座下麵和行李架上都躺著人,整節車廂擠得跟罐頭似的。”

東南北看著秦弦平靜的表情,很久沒說話。

“難以想象吧?”秦弦說,“而且是一年四趟。”東南北不住地點頭。

“我經常回山東老家,但乘火車換輪船感覺像在度假。”東南北說,“最遠的就是從雪城到深圳,將近四千公裏,北京倒一下,前段臥鋪後段硬座,到廣州換一下。”

“你太幸福了!”秦弦說。

“但是你臉上看不到歲月的痕跡。”東南北說完自己笑了起來。

秦弦也大笑起來,嘴角上揚,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上牙齒。

 

在東南北的勸說下,許美慧勉強同意試試領唱,並定好時間先搞一次全部參演人員的集中排練,然後分段、分組、分人進行零碎式排練,最後再和幾次。

第一次排練時東南北把金素和秦弦一起介紹給許美慧,許美慧和秦弦對視了一下說:“怎麽好像哪裏見過?”

“去年您去武漢招過應屆畢業生吧?”秦弦先問。

“對,對,我記得你,你是雲大的,你的名字很好記。”許美慧說,“你後來去哪了?怎麽沒來我們行?”

秦弦說:“不好意思,後來我去了民保公司。因為我覺得銀行工作很死板,保險公司可能好玩點,又是總公司。而且保險公司那幾個男招聘官特別會說,您就嚴肅很多。”

“男的見了靚女嘴巴比蜜甜,不過我也得檢討自己不夠親和。”許美慧說,“如果你啥時對銀行改變印象了,可以隨時找我,免麵試。”

“我們行真應該把她挖過來,人才。”東南北說。

“還能和你做同事。”許美慧說完轉頭看著金素說:“金老師氣質真好!搞藝術的看著就舒服。”金素笑笑。

排練結束後,許美慧堅持要請金素和秦弦消夜,兩人推辭不過,一行人到了上埗路一家海鮮大排檔。許美慧讓東南北點菜,東南北接過菜單,看了一眼秦弦說:“你口味清淡。”秦弦笑了一下。東南北又問金素:“金老師有什麽忌口嗎?”

“不吃狗肉。”金素說。

東南北點了薑蔥炒花蟹、白灼基圍蝦、生啫魚頭煲、炒花甲和清炒蠶菜和一瓶國產紅酒。白灼蝦很快上來,東南北一手拿著一隻筷子熟練地剝著蝦皮,然後把蝦肉放到公用醬料碟裏。

許美慧邊用熱水衝餐具邊看著三個人說:“你們怎麽認識的?”

“因為藝術。”東南北說,“我在藝術中心學畫,秦弦學聲樂,金老師是秦弦老師。”

“金老師是聲樂專業?哪所大學畢業?”許美慧問。

“江省藝術學院,舞蹈專業,輔修聲樂。”金素說。

“在濱城嗎?那不和東南是老鄉?”許美慧說:“不過你們倆都沒什麽口音,不像很多東北人一開口說話我就能聽出來。”

“隻有東北人能聽出是東北口音。”東南北說。

“你是濱城的?”金素問。

“我是雪城的。”東南北說,“大學在濱城上的,最好別問是哪所大學。”

“我想請教金老師一個問題。”許美慧接過話說,“舞蹈藝術的魅力在於什麽?”

“嗯……我想任何一種藝術形式的魅力都可以通過兩個管道體現,一個是創作者或者表演者的感受,一種是觀賞者的感受。舞蹈是一種身體藝術,演員以人體的姿態、造型、動態化的動作包括手勢和表情來表達情緒與思想,如果觀眾恰好理解了,這就體現了舞蹈的魅力。”金素說,“當然我說的是藝術性的舞蹈,對演員和觀眾的藝術修養都有一定要求。”

“‘忠字舞’也算舞蹈嗎?”東南北說。

“垃圾食品也是食品。”金素說,“一種成功的食品。”

 

第二次排練結束後,東南北和張誠、李明、萬山河、還有一個民保公司深圳公司承保部的同事總共五個人在龍宮門口會麵,互相介紹了一下後一起走進了龍宮,裏麵已經坐滿了客人,舞台上正在表演歌伴舞《失戀陣線聯盟》。

東南北環顧下四周,沒看到光仔,便跟著谘客在舞台側邊角落的一個圓桌前坐下,李明拿過酒水單遞給東南北說:“今天我請客,感謝北哥和張哥對我工作大力支持,你來點單。”

東南北推了一下酒水單說:“喝點啤酒就行了,不要點果盤了,我在酒吧幹過,吧台裏隻有一塊萬能抹布。”另外四個人都笑了起來。

一打“嘉士伯”牌啤酒上來後,李明讓服務員全部打開,先給東南北倒滿一杯,然後大家互相推讓著都倒滿了。

“第一杯我先敬北哥,多謝你這麽支持我們工作。”李明端起酒杯說,“從經緯貿易公司開始到張哥的客戶,尤其我們公司代辦海上保險業務項目被列為我們部門重點項目,而且一開始勢頭就很好,估計我今年業務指標肯定能超額完成,我先幹為敬。”說完一仰頭幹掉。

“你悠著點,我先半杯好吧?”東南北說。

“不行,不行,我聽萬山河說過你的酒量。”李明說,“都是兄弟,爽快點。”

“那我能把你喝破產了。”東南北笑著說。

“舍命陪君子。”李明說。

舞台上又換了一個男演員在唱著《讓我一次愛個夠》,一群女演員穿著華麗的低胸、高開叉的演出服露著白花花的皮膚圍在男演員周圍挑逗著、爭搶著,萬山河他們四個人看得入神,東南北剛想站起來,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正是光仔。

“熊貓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給你留個好位置。”光仔說。

“來來來,光哥快坐,我一直在找你,有點事想麻煩你。”東南北站起來說,隨後向大家介紹:“這是光哥,他們仨都是我朋友,保險公司的,張誠是我同事。”

光仔和大家點點頭。

“啥事?”光仔說著讓服務員加把椅子坐下,又讓服務員上了一打啤酒,一個果盤。

“我們行五周年慶加上年會一起要搞盛大文藝匯演,我們主任讓我負責部門的節目,你能不能幫我借幾套演出服?”東南北朝舞台扭了下頭說。

“小事啦,要不要人?”光仔笑著說。

“哈哈哈哈!這次不要,內部活動。”東南北笑著說,“可能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小東西,你放心,我保證完璧歸趙,衣服都幹洗完還你。”

“你跟我客氣啥?”光仔說。

光仔拿起酒罐給每一人都倒滿,端起酒杯說:“我敬熊貓朋友一杯,你們以後過來找我就行,不用買單,小費自負。”

大家一起喝完之後,光仔問萬山河:“你們是哪家保險公司的?哪個部門?”

“民保,他是國際業務部,他是承保部,他是理賠部。”東南北說。

“我認識你們李強總。”光仔說完轉頭和東南北說:“你上次碰到那個就是。”

“哦,那是我們總公司副總。”萬山河說。

“你在理賠部?”光仔問萬山河,萬山河點了下頭。

“以後有汽車出險派到我們修理廠修唄,技術你放心,費用我們隻留該留的。”光仔說,“都是熊貓朋友,有錢一起賺,肯定不能搞砸。”

“有專門的車險部在管,不過沒問題,都熟悉,我試著和他們爭取一下幫你們搞個定點。”萬山河說:“不過你們技術得夠硬,不然客戶投訴可麻煩了。”

“那肯定,又不是一錘子買賣。”光仔說,“先謝謝啦!”說完又和萬山河幹了一杯酒。

 

“我哥的事兒有進展嗎?”東南北在光仔耳邊說。

“沒什麽進展,但通過電話,他挺好。”光仔說,“你放心,虎哥福大命大,沒有他通不了的關。”

喝到一半,蘭姐轉了過來又送了一打啤酒,全部喝完後,大家都有點醉意,表演也結束了,李明叫服務員買單,服務員說:“光哥已經簽單了,請問你們還需要什麽嗎?”

“哪能這樣?”李明對著東南北說,“今天說好了我做東,我要不把錢給你,要不大家一起去消夜花掉它。”

東南北看著萬山河,萬山河一攤手。

“好吧。”東南北說,“去消夜,不過我來點菜。”

張誠說:“不好意思,我得早點回家,我媳婦過來了。”

 

四個人一起轉到了食街一家海鮮館,李明堅持叫了一大桌海鮮和四紮啤酒,東南北一邊埋怨一邊勸大家盡可能多吃少喝。

“我說北哥,我一看你就不是一般人,我很欣賞你,我交定你這個朋友了。”李明紅著臉說,“我知道你和萬山河的關係,我跟你說句實話,其實你太老實了,你完全可以賺大錢。你在銀行工作有很多資源,不管是私人客戶還是公司客戶,單說保險這塊兒,海上保險、財產險、建築險,隨便搞幾單業務,我們幫你處理一下,你賺的肯定比你工資多。”

東南北喝著酒依次看了下三個人。

“你想想你一個月工資多少?工作了一年的大學畢業生能有多少錢都是透明的。但是你看看周圍,不都是和我們一樣的年輕人嗎?”李明指著周圍說,“你看看他們穿什麽、用什麽、坐什麽車、住什麽房子、一個月在食堂吃幾頓飯?他們哪來的錢?工資?就今晚咱龍宮一頓,就得花我兩個月工資,還沒叫小姐,陪你坐一會兒就得三百。你簡單算一下,就按你三年當主任,五年當行長,當一輩子,工資一年漲百分之二十,你總共能賺多少錢?”

“賺什麽錢都有風險。”東南北低聲說了一句。

“沒錯!”李明堅決地說,“但是你看這些大撈特撈的人有幾個抓起來判刑了?我們部門那個‘邱百萬’,你說他哪來的錢?炒股票?哪隻股票光漲不跌?哦,全被他趕上了?那他還天天孫子樣地按時上下班,在老板麵前點頭哈腰的?辭職炒股票去啊!”

“就算他是股神,你說他買股票的本錢哪來的?”李明越說越激動,“他家裏的錢?他家是我們陝西山溝裏的,全部家當連房子一起不值五百塊錢。”

“我們都是小人物,大凡有點權力的人,哪個不在收受賄賂?你想想咱公司,哪一筆保費、哪一筆賠款沒有貓膩?你再想想那些政府那些官員,你想想市長、市委書記,那權得多大?你說國務院副總理來參觀咱公司,他能空手走嗎?他大筆一揮就能讓你賺個十億八億的,你給他幾千萬還算多嗎?你要是給他點股份他不得讓你成保險界老大啊?”李明說完自己端起啤酒一口喝幹了。

“自古就是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但怎麽都帶個‘竊’字。”萬山河慢慢說。

“你就是被傳統教育洗腦了,你們都是,我也是。”李明一一指著三個人說,“所以我們能湊在一起。我們雖然有底線,但是不能窮,不能被人瞧不起。”

“我們為什麽來深圳?你在街上隨便抓一個人問他的夢想是什麽?誰會說對社會有貢獻、報效國家、造福全人類?如果連自己都養不活,不成社會負擔就謝天謝地了。”李明繼續說:“所以大家來深圳都是為了賺錢、賺錢、賺大錢!”

“來!苟富貴,莫相忘。”東南北端起杯子說。

 

淩晨三點多從食街乘出租車回到住處,東南北扶著欄杆喘著粗氣一步步踏上了樓梯,剛拐到樓道,遠遠看到自己門前蜷著一個人,走近後那人抬起頭來,是古麗。古麗看到東南北,掙紮著站起來緊緊抱住他失聲痛哭起來,房間裏傳來了多多“汪汪”的叫聲。

“怎麽了?”東南北輕輕地拍著古麗的後背緊張地問。

“老董……被綁架了!”古麗抽泣著說。

原來當天下午古麗回港灣酒店找舊同事了解酒店用品的進貨管道和廠家信息,出門時恰好碰到了老董,老董執意要請古麗吃飯,古麗推辭不過,勉強答應。在“半山1號”吃完飯已經十點多了,老董勸古麗明天回,但是她不想住酒店,最後隻能讓老董送她回家。

車子開過深圳大學沒多久就被後麵一輛車追尾了,老董下車查看情況。後麵的車子下來三個人,兩個人架著老董坐進了他的車後座,第三個人坐在駕駛座上開車行駛了一段後下了大道,追尾的車跟在後麵。

開到一片荒地時,他們把古麗和老董都拉下車來,當著古麗麵給老董一頓毒打,逼著老董寫了張五百萬貨款欠條,然後讓他通知家人準備現金。老董說家人都在台灣,綁匪說讓公司準備錢,他說印鑒都在他辦公室保險箱裏,而且得向銀行提前預約。最後綁匪決定放古麗一個人走,讓她取好錢於第三天晚上十一點一個人在深圳大學北門外的路邊等,如果報警就撕票。

古麗坐在床沿,抱著雙腿,斷斷續續講完。東南北打開一罐啤酒遞給古麗,自己開了一罐拖過椅子坐在她麵前,喝了一口酒後放在地上,雙手抬起她的頭端詳著。古麗的妝容已散,長長的睫毛結在一起,眼神憤怒而又無助。東南北起身燒了壺開水,燙過毛巾抖涼幫古麗輕輕擦了下臉,邊擦邊問:“你覺得老董認識他們嗎?”東南北問。

“絕對不認識!”古麗說,“我覺得他們是在港灣酒店瞄上我們的,因為我和老董在門口僵持時聽到旁邊有人喊了聲‘二驢’,後來他們打老董時,有個就是‘二驢’,旁邊站著沒動手的那個人說‘二驢!別把人打死了’,說話聲音一樣,應該是他們的頭兒。”

“哪裏口音?”東南北問。

“不確定,東北的?說‘別’字是四聲。”

“還知道別人的名字嗎?”

“對了,領頭兒那個逼老董寫欠條時說‘欠汪洋貨款,三點水的汪,海洋的洋。”

“你準備怎麽辦?”東南北問。

“不知道,我想殺了他們。”古麗恨恨地說。

“你不回去會怎麽樣?”東南北問。

“他們肯定會殺了老董!”古麗顫抖著說,“還說知道我住哪裏,如果我不自己回去送錢,讓別人送或者報警都會把我……輪……後剁成塊……扔了。”

他們是嚇唬你,肯定不知道你住在哪兒。他們是隨機的,也不知道老董情況,隻是憑黑色牌照奔馳、台灣人,又以為你是二奶,能抓到老董把柄,就盯上你們了。” 東南北說,“不過不知道老董會不會供出你住在哪裏?”

“我相信他不會的。”古麗說,“他自己提出讓綁匪放我走,不然一分錢都拿不到。”

隔了好一會兒,東南北看古麗慢慢平靜下來,輕描淡寫地說:“如果你帶著錢回去,極有可能兩個人都被殺了,你也可能被那個了。”

“報警嗎?如果我不回去,老董也可能被殺。”古麗抬起頭看著東南北說。

“別指望警察了。”東南北說,“你怎麽能拿到錢?”

“老董告訴了我他保險櫃密碼,還給他們財務寫了個東西,在我包裏。”古麗說。

東南北打開古麗的包,拿出一張折疊的紙和一張老董的台胞證,紙上用繁體中文寫著:

Rosy:我突發急事需要回台北避一段時間,拜托兩天內務必幫我籌到五百萬人民幣現金,特委托小粒憑我台胞證去取,事關緊急重大,保密為宜。

落款是老董簽名和日期。

“老董不老嘛,挺帥的,像個書生。”東南北看著台胞證說,“他們財務認識你?”

“他帶我去過他們公司。”古麗小聲說,“都怪我,我要是不和他一起吃飯就沒事了。老董人挺好的,對我很真誠,不是你們想象那種人。”

“和你沒關係,是他的劫數。”東南北說,“明天你先去他公司看看,如果確實拿不出那麽多錢,就隻能報警了。如果能拿出來,我陪你去送,確保你不上車。”

古麗想了下說:“好吧,隻能這樣,連累你了。”

“不說這些,你是我最愛的妹妹。”東南北說,“你好好睡一覺吧,天快亮了。”

 

東南北穿著衣服小睡了一會兒起身帶多多下樓轉了一圈又順便帶了早餐上來,給多多添了食物和水放在洗手間叫了部出租車直奔東洋銀行,取了槍和子彈後和朱珠說:“我後天要出趟差,當天回來我就告訴你,如果沒聯係你,你務必去看看多多。”

離開東洋銀行後,東南北傳呼了光仔兩次都沒複機,回到住處樓下又傳呼了一遍,光仔迅速回電,焦急地問:“怎麽了?”

“我準丈人被人綁架了。”東南北壓低聲音說。

“我屌!我也找不到你哥啊,都是他打過來的。”光仔說。

“我知道,我就想問問你,一般這種情況要不要報警?”東南北說。

“不好說,多數都是花錢消災。”光仔說,“我給約你凱哥出來聊下。”

 

東南北回到公寓輕輕打開房間門,看到古麗手裏握著菜刀直直地坐在床邊,緊鎖著眉頭注視著門口,桌上的早餐沒動。

東南北笑了一下挨著古麗坐下,拿過菜刀放在床頭櫃上,從書包裏掏出槍和子彈,古麗瞪大了眼睛看著。東南北卸下彈夾,把子彈壓滿了又上回去,拿到古麗麵前。

“萬一老董被逼說出了你我的住處,綁匪上門抓你來製約老董,你就開槍,把他們打死了坐牢也好過被他們先奸後殺。”東南北說著哽咽起來,“但是要先把子彈上膛,像這樣把槍管往後拉,然後鬆開就行。這是保險,開槍前一定要把保險推到上麵。現在把保險放下來,以防走火。記得槍膛裏現在有一顆子彈,鬆開保險勾扳機就行,雙手握住槍柄防止後座,槍管對著綁匪反複勾扳機,直到把子彈打完。”說完東南北把槍遞給古麗,古麗兩隻手接過去翻看著。

“我出去一趟,回來就陪你去老董公司,後天錢都取出來我陪你去送。”東南北說,“我把門反鎖,你要吃東西然後睡覺,保持體力。”

 

東南北見到凱哥後迅速把整個事情經過告訴了凱哥,詳細地描述了汪洋、二驢幾個綁匪特征。

“他是你老丈人?”凱哥聽完後問。

“嗯,我女朋友現在和我同居。”東南北說,“快結婚了。”

“我知道小淼、二驢他們。”凱哥說,東南北和光仔對望了一眼。

“一幫農民。原來在南站大市場賣菜,後來幹批發,再後來就收起了保護費,尤其外縣、外市的大掛車,不交錢就不讓卸貨,後來又壟斷了海鮮批發。”凱哥說,“去年出了人命,他們跑了,省廳在通緝他們,這是沒錢了。”

“警察能抓著他們不?”東南北問。

“上哪抓?給你槍、給你人、給你警車,你去抓。”凱哥說。

“趁他們收錢的時候呢?”東南北問,“他們肯定得要錢吧?”

“誰說的?你要是綁匪,看著路上都是晃悠悠的可疑車輛,你還敢停下來拿錢?”凱哥說,“再說範圍太大,沒法布防,又不能攔車檢查。沒準他們有人守在你老丈人公司或者你家附近,跟蹤你女朋友,確認你女朋友拿到錢半路就給搶走了,什麽‘深大’、‘十一點’都是幌子。”

“要不要先籌款?”東南北說。

“不用!有錢也不給他們,這幫山貨!還五百萬?真敢要,他們見過多大錢?”凱哥說,“我先打聽下。有個濱城的大哥在關外,幾個雪城跑路的人都跟著他混,很有可能小洋會投靠他。他幾次叫我和你哥去吃飯,我們都沒去,跟他們扯啥呀?你先回去陪你女朋友,告訴她你老丈人後天前肯定沒事。我下午去關外一趟,如果能找到小洋,肯定無條件放人,最多給點錢打發了。晚上九點後你傳呼我一下,我要是沒複機就是放人了。”

 

回到住處,東南北和古麗複述了凱哥的話,然後洗了個澡,把槍檢查了一下塞在枕頭底下,讓古麗睡在裏麵,他睡在外麵,頭剛沾著枕頭就響起了鼾聲,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下來。

“幾點了?”東南北問。

“十點十分。”古麗看下手表說。

“老董房間號碼是多少?”東南問。

“2318。”古麗說。

東南北帶著多多下樓後過了二十多分鍾,他打開門進到屋裏。古麗支起身體看著東南北,東南北走到床邊坐下,順手拿起手槍說:“老董回來了。”

“真的?”古麗驚呼一聲,跳起來撲在東南北背上“嗚嗚”哭了起來。

 

東南北和古麗下樓吃完飯一起回到了古麗房間,古麗進門後背靠著門和東南北說:“哥哥,再陪我一晚行嗎?我還是有點驚魂未定。”

“你不是刀光劍影裏走過來的人嗎?”東南北坐在梳妝椅上說。

“現在想起來,那些小流氓都不算狠人。”古麗說。

“當然,最大的壞事都不是小流氓幹的。”東南北說,“你說的真有其事?”

“我騙你幹嘛?而且警察指望不上,我隻能自己保護自己。”古麗說,“對了,哥哥,你為什麽不報警?”

“我很小的時候聽說過一件事情,心裏一直有陰影。”東南北說,“後來認識很多警察,我覺得他們不可信。”

“跟我說說好嗎?”古麗說,“我喜歡聽你講故事。”

“你先好好洗個澡吧,我也回去洗澡,保證回來。”東南北說著站了起來,古麗拉著他的手從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塞到他手裏說:“放你那一把。”

 

東南北回來時古麗正披著頭發靠在床背上抱著靠枕沉思,東南北拿過兩罐啤酒放在床頭櫃上,遞給了古麗一個小布袋。古麗打開後拿出一個巴掌大、黑黝黝帶著四個指孔、一邊還有四個鈍角的金屬製品,狐疑地看著東南北。

東南北坐下後,拿過古麗的手套上去說:“有點大,不過應該好用,送給你了。這個東西叫拳箍,也是小時候一個警察沒收後送給我哥哥的,我自己偷偷藏了起來。類似的東西有很多,火藥槍、三棱刀、日本軍刀。但是這個用來防身攻擊性很強,又不會致命。”

古麗握著拳箍揮了幾下,笑著說:“謝謝哥哥,感覺一下子厲害起來,但是你怎麽辦呢?”

“我是老江湖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感知危險和規避危險,其次才是處理或反擊。”東南北說,“但願你用不到,不過用的時候一定要握緊,和手腕、手臂成一條直線果斷出擊,別把自己手腕弄傷了。”

“記住了。”古麗說著往床裏麵挪了下說:“我要聽故事。”

東南北脫了衣服上床躺下後想了下說:“我有個堂哥,是我二叔家的獨子。”

 

東南北一家回城後,因為哥哥、姐姐和堂哥都是雪城中學的,學校就在家對麵,所以堂哥的午飯都在東南北家吃,放學了也常在他家裏玩到很晚,還經常睡在他家。媽媽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每次都會給他做很多好東西吃,然後不斷把各個菜裏最精華部分都先夾到堂哥碗裏。堂哥狼吞虎咽吃飯的時候,媽媽就安靜地坐在那裏看著他,不時摸下他的頭或者幫他縫補衣裳。

東南北爸爸去世後哥哥接班被安排到電影院工作,媽媽被安排到印刷廠工作。堂哥經常帶著凱哥等同學找哥哥蹭電影看,要不趁媽媽上班時湊錢買些散啤酒、臘腸、花生米什麽的回到家裏邊吹牛邊喝邊唱。東南北和姐姐躲在小隔間炕上做作業,但是耳朵一直豎著聽他們聊天,姐姐發現了就拍下東南北的頭讓他專心學習。

劉青山和堂哥是初中同學,也是堂哥最要好的一個哥們。他爸爸是看守所所長,和堂哥外公是一個係統的也很熟悉。有一天媽媽上晚班,他們照舊在喝酒,東南北和姐姐做完作業就一起去鄰居家看彩色電視。中途東南北覺得有點餓了就自己回家找東西吃,拉開門就聽到劉青山的聲音,顯然已經喝醉了。

“她半邊臉全是血,頭上還往外冒,給我他媽嚇懵了。”劉青山說。

東南北驚得愣在那裏,過兒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躡手躡腳進了廚房,拿出個冷饅頭坐在小板凳上幹啃著。

“我趕緊就跑,跑到半山腰有點清醒了,我想起我爸的槍還掉在那,我又回去找。天都有點黑了,我找到那片小樹林,隔著老遠看到她躺在那一動不動,我半天沒敢過去。後來實在沒招了,我哆哆嗦嗦地挪過去,別著頭不敢看她,手在地上摸索著找到槍就往山下跑。”劉青山卷著舌頭說。

“她死沒?”哥哥問。

“肯定死了。”堂哥說。

“你爸怎麽發現的?”哥哥問。

“他是老公安了。”劉青山端起酒杯又要喝,被哥哥攔下來。

“你是不是真走火了?”哥哥問。

“我肯定不是想故意殺她。”劉青山說,“開始我就想摸摸她奶子,她隻讓我隔著衣服摸。我覺得不過癮就解她衣服,我這邊解她那邊扣,給我氣得夠嗆。我就掏出槍嚇唬她,她有點害怕,但過了一會兒又掙紮。我就上了膛指著她頭,一隻手直接從領口伸下去剛摸到她奶子,她一哆嗦抓著我手臂往外扯,然後槍就響了。”

三個人都不出聲,嚇得東南北嘴裏含著饅頭一動不敢動。

“來來,喝!壓壓驚。”堂哥先說話了。

三人幹了一杯後,劉青山開始打嗝。

“現在都沒事了?”哥哥問。

“有雞毛事兒!還能咋地?就算破案了,還能斃了我啊?我爸立場不堅定,我媽能幹嗎?”劉青山提高了聲音說。

“你說案子還沒結?”堂哥問。

“在我這是結了,在公安那還沒結。”劉青山說。

“啥意思?”哥哥問。

“不了了之唄。”劉青山又打了個嗝說,“你們知道嗎?看守所裏常年滿員,但是真正犯案被抓著判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蹲監的那些都是又楞、又傻、又笨、又沒關係、沒錢的人。啥意思?絕大部分案子根本破-不-了!就說我這個案子,怎麽破?憑一顆子彈就能追查到我爸的槍?憑她是我女朋友就把我當成嫌疑人?誰看見了?就算看見了,誰敢出來證明?就算證據都全了,就看你公安怎麽認定?公安是誰?公安是咱!”劉青山拍著胸脯大聲說。

“不過後來我聽我媽說給了她家不少錢,以慰問金的名義。”劉青山說。

“那倒應該,畢竟人家姑娘沒了。”哥哥說。

“我不心疼錢,錢是人掙的,我隻可惜她那大奶子!”劉青山說,“她穿著衣服你們看不出來,可大了,一手握不過來,賊軟、提溜滑,就是剛出鍋的發麵大饅頭,摸得我雞巴梆硬!要不是她死了,當天我一定得幹她。”

半晌東南北沒聽到三個人說話。

 

“那天晚上我隻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一具滿臉是血的女屍,嚇得睡不著覺。”東南北說,“睜開眼就會想起剛出鍋的發麵大饅頭。”

“後來殺人犯沒事了?”古麗問。

“是啊,他是一名獄警。”東南北說,“後來他經常帶警察朋友來我們家玩,淨說些離奇的案子。我還看過他們的內部參考書,現場勘查、案情分析、審訊過程等等。不過據他們說,根本不把嫌疑犯當人,下手特別狠,反正打死了也沒關係。有時碰到漂亮的女嫌疑犯,尤其是犯流氓罪哪怕是被強奸的姑娘,他們就會反複提審,追問具體細節,以此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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