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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旭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雖然自己是從市裏下來的,有著先天優勢,但畢竟在縣委副書記這個崗位上才幹了短短一個來月,就這樣輕易地坐上縣長的位置,怎麽說也太快了一些。縣太爺雖然是七品芝麻官,可是地方上的主政官,一方諸侯,這個位置不是誰想坐就能坐上的。
一般來說,擔任幾年縣委書記過後如果沒有大的意外,大多會到市裏擔任副市長,或是市人大副主任,稍稍差一點的,是市政協副主席。新任的縣委書記如果不是從上麵空降一個,或者從外麵交流過來,而是在本縣範圍內產生,按照第一排名順序,應當是縣長陳一民。陳一民資曆很深,又是市委組織部部長賈長海的人。所以說,如果縣委何書記真的另有安排,那麽,陳一民接任縣委書記的可能性最大。但是,即便是那樣,自己接任縣長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如果上麵再派一個縣長交流過來,自己可就什麽便宜都沒有了,而後一種可能性,卻是所有可能性裏最大的。
想到這裏,唐旭又有些泄氣。於是,唐旭決定給王宏禮去個電話,試探一下他的想法。
不想,接起電話,王書記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還記得我這個老頭子?”
搞得唐旭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是好,連忙賠起了不是:“您老人家對我的提攜,唐旭沒齒難忘。幾次想跟您老匯報工作,隻是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不敢打攪您。”
王宏禮說:“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現在基層的工作是越來越難幹了,你不要總是掛念我,分了心,遇到困難了,可以給我打電話。”
聽王宏禮這麽說,唐旭鼻子一酸,心裏生出無限感動,真誠地說:“您老人家是最了解我的,抽出空來我去拜望您,聆聽您的教誨。”
王宏禮說:“別說這些客套話了,春陽書記找你了嗎?”
王宏禮的話讓唐旭有些吃驚,他的腦海迅速旋轉了起來,激動地說:“您老也知道春陽書記找過我?”
王宏禮略一深思,說:“你們縣裏的何書記要去省委黨校學習,回來以後會另有任用,清河的班子肯定要動一動的。”
唐旭連忙接過話頭:“對,動一動才有活力。”說到這裏,唐旭又有些不甘心,於是試探性地問:“那麽,是上麵再派一個書記來,還是從我們縣裏就地提拔?”
王宏禮說:“如果再從上麵派個縣委書記過去,那對你們清河縣來講還有什麽意義?陳一民幹了六年縣長,你們那個常委副縣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叫李玉明吧,單是在齊都縣就幹了兩屆副縣長,這才平調到清河的,幹部隊伍結構如此老化,清河縣還談什麽發展?”
唐旭的頭腦一陣發熱,這可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啊,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連忙說:“是是是,那就是說,陳縣長會接任縣委書記,其他常委跟著往前挪一挪?”
王宏禮說:“在何書記從省委黨校畢業前,他的職務還是清河縣委書記,這在期間,陳一民還是縣長,負責政府那一塊,你暫時主持縣委的工作,所以我才特意讓春陽書記給你透個氣,對你來說,這可是一個難得的鍛煉機遇。”
唐旭終於明白了王宏禮的良苦用心。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老書記在幕後安排好了的,老書記雖然到了省裏,卻還一直關心著後輩的進步。而老書記在臨走之前竭力推薦張春陽書記接任,這也是在給自己這些後輩們的前程鋪路啊!
想到這裏,一股清流忍不住奪眶而出,唐旭說:“老人家,您的囑咐我記住了,決不辜負您的期望。”
說完這個事,又聊了些別的事情,唐旭這才依依不舍地給王宏禮道了聲“晚安”,聽王宏禮那邊掛斷了電話,才把自己的電話放下來。他想,王宏禮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想為他爭取進一步上位的機會。
唐旭腦子帶著一股子眩暈感,打開電視機,用遙控器轉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麽。這個時候,唐旭突然想起了劉鶯,如果她在自己的身邊,說不定可以幫著自己分析分析眼前的形勢,她畢竟身處那樣特殊的位置,站得比自己高得多。想到這裏,唐旭打開了電腦,想去“知味屋”裏看看,心裏說,說不定劉鶯正在電腦旁邊等著自己呢。
唐旭在網上隨意徘徊了好一陣,心裏有些失落,忽然抬起頭,看到窗外的圓月竟如青瓷般光潔寧靜,又宛若少女的肌膚一樣清滑細膩,便不自覺地來到窗前。打開窗,一陣輕柔的夜風撲麵而來,夾雜著幾許寒意,不遠處的縣委大院,正掩映在一片靜謐之中,樹蔭如墨,仿佛伸手可及,卻又似夢境般遙遠。唐旭久久地凝望著朦朧的月夜,思緒萬千。
就在唐旭沉浸在為未來做著種種設想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唐旭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在他這個位置上,完全可以拒接一些陌生的電話,既可以避免一些無謂的打擾,也可以顯示自己的身份。大麵上講,領導幹部是人民公仆,可事實上,公仆的一句話就能夠決定很多人民的命運。權力是人民賦予的嗎?當然不是,權力是用來製約人民的。因此,領導對於那些陌生的電話,是有權拒接的。
唐旭把手機扔在了沙發上,不去管他。可手機鈴聲響過一次之後,依然鍥而不舍地響起第二次、第三次。
唐旭又看了一眼朦朧的夜色,心想:“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或許真有什麽大事。”這才轉過身來拿起手機。
電話裏是一個既陌生,又有點兒熟悉的聲音,聲音顯得那樣焦躁:“唐書記,金龍礦業爆炸了。”
唐旭一下子沒緩過神來,有點兒跟不上對方的思路:“你是誰?哪裏發生爆炸了?”
“唐書記,我是荊長水,咱們縣裏招商引資來的那個金龍礦業,是,是,就是那個金龍礦業,發生爆炸了。”荊長水說。
唐旭一怔,終於弄清楚了是怎麽一回事。立馬打電話叫小羅安排車,一刻不停地趕往現場。
路上,唐旭給何曉陽書記打了一個電話,本想詢問何曉陽是否知道發生爆炸的事情,沒想到何曉陽隻說了一句“我正在現場”,就把電話掛斷了。
正打著電話的工夫,有幾輛120急救車拉著警報迎麵而來,呼嘯而去。在距離金龍礦業還有一公裏多遠的時候,公安幹警就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封鎖了現場,任何人和車輛不得進入。
唐旭的小車開到路口,執勤民警並不認識他,把他攔在了外麵。司機落下後側的車窗,唐旭探出頭來:“我是唐旭,你們吳局長在嗎?”
執勤民警看了看唐旭的車牌,又看看小車前擋風玻璃下麵擺放的縣委縣政府機關通行證,沒敢有絲毫猶豫,趕忙撥打了一個電話。
沒幾分鍾,縣公安局局長吳兆清就從裏麵跑了出來,一邊跟唐旭握手,一邊解釋說:“這是何書記和陳縣長安排的,不是什麽人都能讓他們進來。”
唐旭顧不得寒暄,跟著吳兆清走到金龍礦業門口,隻見廠區上空燈光如晝,在高壓鈉燈耀眼的燈光下,兩個大罐上方還冒著熊熊火焰,消防隊的幾條水龍正在與火龍激烈交鋒。
見唐旭來了,何曉陽說:“你來得正好,我正和陳縣長商量處理意見。”
唐旭知道,金龍礦業是陳一民縣長招商引資來的項目,也正是這個項目,對清河縣的生產生活用水造成了一定影響,一度引發了荊長水等人的上訪,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荊長水他們攔下。如今,上訪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金龍礦業卻發生了爆炸,這樣看來,老百姓反映問題和阻止企業施工,並不是沒有理由。但問題是,這是市縣兩級批準了的招商引資項目,一旦停工下馬,影響是極其惡劣的。一方麵,會給企業造成巨大損失,以後誰還敢到清河縣來投資建設項目?另一方麵,那就相當於是告訴老百姓,市政府做錯了,縣政府做錯了,政府的公信力和顏麵都將成為一地雞毛。
唐旭打眼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何書記、陳縣長,還有公安局長、安監局長、消防大隊大隊長以及水岸鎮的書記、鎮長等一幹人。工業生產這一塊本來是由李玉明副縣長分管,可金龍礦業是陳一民縣長“特事特辦”引來的項目,由陳一民直接掛靠,李玉明反而解脫了出來。
唐旭注意了一下陳一民的臉色,除了一片鐵青之外,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爆炸發生在今天晚間八點四十分左右,初步分析原因是今年雨水偏多,持續降雨導致罐體溫度過低,而罐內溫度相對較高,內外溫差較大,引發了這次爆炸。爆炸造成的傷亡……”說這到裏,吳兆清略作停頓,看了一眼何曉陽,又看了一眼陳一民,接著說:“傷亡情況目前還不能完全確定。”
聽了吳兆清的匯報,唐旭覺得事態比想像得嚴重。在到場的縣領導裏,他來得最晚,知道的情況最少,這說明,在他之前到場的領導,沒有一個人想要主動告訴他,他也是通過非正常渠道才獲得的消息。
唐旭是分管黨務的專職副書記,從工作關係上講,金龍礦業爆炸雖說是個大事,跟自己卻沒有多大關係。大不了,縣裏的處理結果群眾不滿意,他這個黨務書記所要做的工作就是給何書記和陳縣長擦屁股。目前,唐旭的身份更像是一個袖手旁觀的看客,但他敏銳地感覺到,不論事情最後如何處理,他都有必要知道真相,於是就問:“這件事情,是不是已經向省裏、市裏做了匯報?”
唐旭說完,沒有人做任何表示,場麵顯得有些冷清。但是,向省裏市裏匯報,確實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問題。何曉陽作為縣裏的一把手,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態度,隻要他不表態,就沒有人敢表態。什麽時機向省裏市裏匯報?怎樣匯報?都是需要好好斟酌的。因為一旦匯報了,那可就沒有了回旋的餘地,就要為匯報的內容承擔責任,這個責任該由誰承擔,是一個人承擔,還是一個班子承擔?
隻聽何曉陽說:“暫時還沒有,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唐旭心知肚明,何曉陽說是聽聽大家的意見,其實就是明白地告訴大家,他的心裏已經有了意見。但是,雖然是何曉陽一個人的意見,一旦出了差錯,等到上麵追究責任的時候,何曉陽就會說這是集體討論形成的意見。
眾人沉默了三五分鍾的樣子,何曉陽終於開了口:“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要發表,那我就先拿一個參考意見,供大家集體討論通過。剛才我初步了解了一下情況,爆炸目前造成兩人死亡,一名班組長,一名工人,如果這個時候向上級匯報,鬧得省裏、市裏都知道清河縣發生了爆炸,而事實上又沒有什麽大事,這不是小題大作嗎?我的想法是,有矛盾不要往上交,咱們在縣裏能夠妥善解決最好。”
“我同意何書記的意見,目前具體的傷亡情況還不是十分清楚,我們暫時不應該把矛盾上交,而是要全力組織搶救,做好善後。”陳一民立即迫不及待地表態,並回頭對吳兆清說:“先把化工廠廠長控製起來,待調查清楚事故原因依法進行處理;再一個,一定要封鎖好廠區,不要讓周圍群眾和無關人員進入,尤其一定要嚴防新聞單位的記者進入。”
唐旭不好再說什麽。無論在什麽地方,黨政一把手在類似這樣的重大事故麵前,都害怕把事情鬧大,從而影響到自己的仕途。因此,他們在第一時間想到的往往就是捂蓋子,能捂住就捂住,能蒙混就蒙混過去,千萬不能在媒體上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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